自己則看向鄧譽,語氣平靜地道:“況且,案情未明之前,本就是任人揣測的。既有嫌犯當眾指認,官府就該依律查問。程大人尚在‘揣測’,堂外諸人亦是句句不離揣測,而閣下為何獨獨隻盯著張家姑娘一人不放?不知這是何道理。”
張眉壽看著麵前少年的背影,心中有些訝然。
她還未聽他這般跟誰說過話。
言辭雖是在緩和地擺理,可其中之意,顯然並不平和。
聽周圍隱約有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又見麵前氣度不凡身份不明的少年人就這般擋在張眉壽身前,毫不遮掩替她出頭的意圖,鄧譽緊緊握起了拳頭。
“閣下既也知案情未明,便是有所揣測,卻也該放在心中。若想議論,待結果得出,再依實論之也不遲。”他看著祝又樘說道,一副正人君子的磊落模樣。
阿荔聽得想罵人。
說什麼‘便是有所揣測,也該放在心中’?
管這麼寬,怎麼沒累死他!
祝又樘笑了一聲,卻是看向一旁的蒼斌,問道:“蒼百戶,堂審之時,案情結果未明之前,當堂百姓不可出聲議論——大靖律中,可有此規製?”
鄧譽皺眉。
此人究竟是何來頭,麵對堂堂錦衣衛千戶,竟也敢這般公然發問。且語氣隨意如常,半分敬畏也無,當真不知天高地厚。
“並無。”
蒼斌也看向鄧譽,冷聲說道:“堂審之時,之所以準允百姓圍觀,意便在此,又豈有堵眾人之口的道理。”
鄧譽的臉色不由愈發難看。
“那便是了,大靖律都管不著的事情,怎生閣下偏要來管?”祝又樘語氣依舊如常:“閣下這般忌諱旁人有隻言半語的揣測,不知是質疑官府斷案會被一人之言左右,還是根本信不過堂中那位被指認的姑娘,替她心虛?”
聞得此言,張眉壽心中已是目瞪口呆。
她往常怎沒發現此人辨起理來,竟也這般拿手?絲毫不讓人?
就算不做皇帝,當個禦史應當也是極在行的……
鄧譽聽到這裡,已近要惱羞成怒。
“我如何說,與閣下又有何乾?”
祝又樘的神情卻無半點變化。
“這句話,確實適用於我與閣下。故而,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閣下見諒。”
少年人聲音清越,神色坦然,不見絲毫嘲諷或異樣神態,甘認己過,大度而從容。
緊接著,又注視著鄧譽,徐徐說道:“但,同樣適用於閣下之於張姑娘——”
話中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阿荔反應過來,眼睛陡然一亮,看著朱家郎君,內心遂升出欽佩之情來。
對,鄧譽如何說,與朱家郎君確無乾係,朱家郎君承認有冒犯之處,亦能坦蕩認錯。
可她家姑娘如何說,與他鄧譽又有何乾呢?
況且,又是他嘴賤招惹在前,理應也要跟她家姑娘認錯才對!
若是不認,那就是說一套做一套,隻許他嘴賤,卻不準彆人反駁!
朱家郎君這是變著法兒地讓這廝給她家姑娘賠不是呢!
四下不少人都在留意著這邊的動靜,此時視線都聚集在了鄧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