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肯定,自己和文竹見麵時,絕沒有被人看到!
即便是被人暗中看到了,他未能察覺到,可怎麼連他讓隨從去文竹家中找人的經過,都被知曉得一清二楚?
這簡直不可思議!
除非……有人一直在暗中監視他!
柳荀頓時想到了那個粗魯的黑臉漢子。
難道……那根本就是官府的人?!
定是了……要不然怎麼可能敢如此囂張行事!
想到這個可能,柳荀後背一陣發涼。
“本官在問你話——”程然的聲音傳來。
柳荀回過神來,連忙下意識地謊稱道:“文竹乃是我胞姐生前的貼身丫鬟,她本是我柳家的家生子,我偶然得知她嫁在清河縣,便尋她來敘一敘舊罷了……”
此言一出,堂外隱隱都有低笑聲響起。
一個大男人,深夜同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丫鬟見麵敘舊?
說這謊話,也不害臊。
“啪!”
驚堂木聲響起,旋即便是程然滿是威嚴的聲音:“隻怕敘舊是假,許以重利,誘她替張氏頂罪是真!”
這女子已經嫁做人婦,甘願為舊主頂罪的可能微乎甚微,更何況當初她是為張彥父女所逐賣。
且看她認罪時的態度,並不像是被脅迫。
所以,隻能是利益驅使——
柳荀大駭,忙伏地叩頭大喊冤枉。
程然未有理會,隻徑直看向跪在那裡始終未發一言的文竹。
“你若此時肯招出實情,本官必會予以從輕發落。”
文竹半垂著眼睛,唇角微動,似覺得諷刺。
她連命都不要了,哪裡還稀罕什麼從輕發落。
程然似乎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接著說道:“犯人阿喜稱與你多年未見,至今仍隻指認張眉妍為同謀。而當下又有這藥方和鄧家小廝及藥堂夥計為證,如此種種,已足可證張眉妍之罪——你的雇主已沒了自保的餘地,你難道還妄想著能拿到他們允諾給你的好處?”
他知道,此人不怕死。
可他也知道,她一定不願白死。
果然,文竹聽完此言之後,眼神變幻了片刻,微微蹙眉。
而後,眼角掃向前方跪著的柳荀和張眉妍。
這眼神雖不甚明顯,卻也沒逃過程然的眼睛。
果然——
可究竟是什麼利益,竟能讓人連性命都甘願放棄?
他已命人去暗查此事,隻是結合文竹的供詞來看,暫時還沒有得出什麼明確的結果。
她稱自己被張彥父女賣給了人牙子之後,經人牙子轉賣去了一戶人家做續弦,那男人大她許多,又身有殘疾不能走路,婆母又對她動輒打罵苛責,她的日子過得十分辛苦煎熬。
近年來,男人得了重病,家中的積蓄很快被耗光,她做的活也越來越重。
偏是此時,她聽聞了許多關於張家的事情,心下不甘不平之時,偶然遇到了境遇同樣艱難的阿喜。
幾番相見,二人便有了合謀報複的想法。
據文竹所說,她早已沒了活下去的念頭——之所以選在此時主動自首,是因難以忍受夫家的折磨,昨夜欲將丈夫掐死,卻被婆母發現。
婆母將她關了起來,準備去尋族人將她浸豬籠,是繼女將她偷偷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