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曲雲間是最後一個賜寶的,不過他卻沒有給玉樓送什麼靈石、靈丹、靈材,而是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張敕令。
這是玉樓第二次看到宗門的敕令,曾經,紅燈照一張敕令,拿走了他經營的大貨坊,送給王氏一堆各類寶貝。
滴水洞掌門的敕令,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呢?
曲雲間先是環顧了一圈,而後清了清嗓子,念起了掌門敕令上的內容。
“碧水宮弟子王玉樓.”
然而,應邀前來觀禮的崔延宗卻瞅準了機會,躲在人群後的他催動法力,高聲開口道。
“我要舉報!掌門大人,我要舉報王玉樓!”
曲雲間皺了皺眉,臉色不太好看,此人在他發言時舉報,其心可誅!
王景怡沒有說話,而是笑了笑。
“好好好,有意思,很有意思,哈哈哈。”
王榮江是最快反應過來的,他本就站在大堂外的庭中主持,在崔延宗開口後,這位新晉的王氏築基直接用靈氣化作大手,向其所在的方位拿去。
“何人膽敢胡言亂語?”濁池高聲的喝道。
他是玉樓入滴水洞的介紹人,現在在拉攏王氏的暗中角力中,濁家又領先了袁氏半個身位,如果有人要搞王玉樓,濁家的立場就麻煩了。
與其等未來立場麻煩,不如一開始就表態,這樣反而可能嚇退潛在的攪局者。
至於真兜不住怎麼辦.涼拌!
總歸,有王景怡在,王玉樓不可能出大事,相應的,有陰生老祖在,濁家也不可能出大事。
袁道深沒有第一時間表態,他眉頭皺著,起身走向門外,一副似乎要為王玉樓主持公道的樣子,但其實很有說法。
濁池那個傻蛋還以為王玉樓是什麼築基種子,袁道深擔心的是莽象一脈想鳩占鵲巢,用滴水洞未來的紫府計劃培養莽象一脈的人。
所以,如果條件合適,他甚至會直接發難。
曲雲間是袁氏的盟友,他自己是滴水洞內第一築基,鎮壓王景怡也不在話下。
隻要大義在,提前扼殺莽象一脈的棋子就不是問題!
至於會不會結仇.王氏不怕結仇,袁家更不怕結仇,家族興廢之機,利益所在,怎能猶豫不決?
然而,相比於王榮江那青金色的法力大手,相比於居心叵測的袁道深,相比於其他所有人。
最快拿下崔延宗的,卻是因為創傷性閃回,對王玉樓納妾禮頗為敬謝不敏,而同樣站在人群後的林櫻。
因為沒有袁道深的高度與視野,導致林櫻的想法並不複雜,這姑娘在崔延宗搞事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他的舉報是徒勞無功的。
為什麼?
因為有王景怡在!
隻要這位實力強大的紅燈照真傳在,就是王玉樓和母豬妖搞到一起生了幾窩,都算不上什麼大事——林櫻的症狀確實不輕。
所以,她立刻祭出一根中品法器級的鎖仙繩,輕鬆就把隻有引氣期的崔延宗捆了起來。
王榮江的青金色法力大手過來時,剛好就抓住了想要搞大事的崔延宗,大手提溜著被捆住的小崔,就要直接將其捏死。
敢攔駕告狀,你以為你是誰?
你以為王玉樓是誰?
“停手!”王景怡皺眉道。
那麼多人看著,你現在殺,會有麻煩的!
王榮江冷哼一聲,反手把崔延宗扔到了堂前。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直到崔延宗落了地,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哀嚎打滾時,吳法先和範竹高等人才意識到出大事了。
玉樓倒是鎮定自若,不過他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
以後,需要更狠一點。
拉清單太慢,就會成為隱患!
清單越長越好,且,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清理乾淨。
不殺的仇家雞犬不留,留著讓他們三十年河西嗎?
這次,就是教訓!
不過,玉樓是不慌的。
老崔之死不可能有問題,崔延宗非要汙蔑,也動搖不了那早已在秀水湖生物肚子裡循環過幾次的真相!
“曲師弟,袁師兄,你們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王景怡的背靠在椅子上,左臂在扶手上撐著,托起微微側著的頭,看起來似乎很苦惱。
袁道深沒有說話,而是含恨踹了崔延宗一腳,在這一瞬,隱秘的傳音已經過去。
‘咬王玉樓,往死裡咬王玉樓,我們袁家會保你活下去!
還有,千萬彆把我同你說的講出去,不然我保不了你!’
而後,表演大師袁道深恨恨道。
“孽障!你把宗門法度當什麼了?
在玉樓小友的大婚之日鬨事,到底是何居心?”
王景怡沒聽出什麼不對,畢竟袁道深這種修為精深,且地位超卓的資深築基,其實已經修行的和妖怪差不多了,多智近妖的妖。
濁池和林亨泰眾人也紛紛表態,當場就要把攔駕告狀的崔延宗打為大逆不道分子。
這家夥,給袁道深急的啊,王氏隻是拋出王玉樓未來正式道侶的餅,就把這群蠢物迷得腦子抽風了似的。
他連忙再踹崔延宗一腳,傳音道。
‘彆怕,坐著的那個王家老祖打不過我,隻要你能咬死王玉樓違背宗門規矩,我就可以撈你一把!’
“大逆不道,實在是大逆不道!”
踹完,袁道深趕忙補了一句詞。
崔延宗已經從被滴水洞第一家族族長傳音的震驚中醒來,被鎖仙繩鎖著的他沒了法力,但他絲毫不慫。
是啊,河灣漁港都要鬥來鬥去,上麵怎麼可能真的一團和氣?
有袁道深在,自己怕什麼?
“王玉樓自從來了河.”
崔延宗在叫,但王景怡已經不怕了。
因為大局已定。
她內心篤定,有這麼多築基同道給麵子,玉樓不可能出事。
無論崔延宗說什麼,後麵總要在調查,一調查,事情不就清晰明了了嗎?
如何清晰明了?
站得高,才能看的遠,看的清——滴水洞眾多築基站在一起,在滴水洞內,還能有什麼比這樣的助力更高的?
到調查時,自然是想怎麼清晰就怎麼清晰!
隻是,也不能讓他就這麼亂說,如果真說出什麼來,會影響玉樓的形象。
老祖不是不信任玉樓,而是想求一個萬無一失。
是不是該提醒一下袁師兄,讓這鬨事的儘快閉嘴?
就在景怡老祖指望袁道深幫忙時,袁道深的眼中有種興奮。
莽象的棋子,可能就這麼輕鬆的踢出宗門了,他怎能不興奮呢?
那些小築基家族沒資格博弈未來的滴水洞紫府之位,大可以無腦站台王氏,隻為吃口王氏畫的進包廂的餅。
但.袁家胃口大,吃餅,不解餓,更不解渴!
袁家要的不是一個聯姻的機會,而是未來的滴水洞紫府之機。
所以,抱歉了,玉樓,那塊水玉,就當我對你的賠償吧!
然而,就在崔延宗說到關鍵處時,竟有一人忽然從觀禮的人群中衝出。
正是河灣漁港鎮守修士張學武。
“你這狗賊居然敢汙蔑玉樓道友?老子打死你!打死你這狗賊!”
崔延宗還沒開始汙蔑呢,張學武就是一腳踹在他臉上,直接將其踹出了幾米遠,砸在了牆上,又摔了下來。
其實,袁道深是想攔的,真的很想攔
然而,老張根本不給他機會,他三步並做兩步,直接按住了崔延宗的嘴,拿起自己剛脫下來的襪子就塞了進去。
“讓你告,讓你告,老子看你怎麼告!”
老張凶神惡煞的說道,語氣中甚至帶著點亢奮,他現在,甚至想給崔家父子跪下磕一個。
老的好,給了自己被玉樓道友信任的機會。
小的更好,簡直太好,好的不能再好。
明明打的凶狠,罵聲也高,捂嘴塞襪子的速度更是毫不留情,但老張此時,心底全是感激與感慨。
玉樓沒有怕老祖發現自己亂傳音的顧慮,他直接命令張學武出來捂嘴,就是為了防止發生意外。
人心叵測,萬一崔延宗被人利用,就麻煩了。
用襪子捂好了想告狀的嘴,張學武就和個得勝的將軍似的,啪的一聲跪到了堂下。
“掌門、諸位長老,此人乃是河灣漁港前任鎮守修士崔定一之子,自從崔定一神秘失蹤後,他就發了瘋病。
我們感念崔定一道友對河灣漁港的貢獻,沒有將其得瘋病的事情上報,想著先幫他治治,萬一能治好呢。
沒想到如今鬨出如此大事,都怪我張學武管教不力,還請掌門懲處!”
他不是告狀,是發瘋!
有事我張學武擔著,和玉樓道友絕對沒有任何哪怕一絲一毫一點一根毛的關係,沒有,完全沒有!
曲雲間還沒想好怎麼回複呢,王景怡就先開口定調了。
“處理及時,不錯,小張,我看你有做紅燈照內門弟子的潛力。”
先給張學武吃顆定心丸!
彆怕,王氏決不放棄自家的狗!
王景怡不是亂封官,此人明顯已經被玉樓收入麾下,才會如此賣力,且張學武本就是滴水洞弟子,屬於紅燈照體係內的修仙者。
把他橫向調動到紅燈照,先做個外門弟子,未來等修為到了後期,擇機運作一下,一枚靈石都不用花,就能讓其進入內門。
大不了拜入王景怡門下唄——如果是這樣,老張今天的衝鋒可真就改了命了。
左右不過是個清泉宮子弟,王景怡定了性,曲雲間自然不會拂了她的麵子。
“不錯,滴水洞自有法度在,如果有什麼想反應的,為什麼不找洞天巡邏隊?
你在玉樓大婚之日如此行徑,也隻有瘋病可以解釋了。
小張,去,押著賊廝下去,如何處理,交於洞天巡.”
曲雲間的安排自然不是放過崔延宗,而是走流程,名正言順的處理,這一點,大家都明白。
然而,此時,袁道深忽然出手。
這位滴水洞第一築基輕輕催動法力,一條淡藍色的絲帶就裹住了崔延宗的腦袋,靈器的威能催動,轉瞬間,崔延宗竟是元神崩解,再也活不成了。
剛才想救,是因為崔延宗還有利用的價值,在張學武當機立斷的捂嘴後,袁道深隻能滅口!
“這瘋人擾了玉樓的婚事,該殺,我看就不用送予洞天執法隊了!”
袁道深是滴水洞紫府的弟子,滴水洞第一大築基家族袁家的族長,滴水洞內實力最強的資深築基,他殺一個自家門下的小弟子,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隻是
“哎呀,是我草率了,小紀,把他拖下去,快快拖下去!”
人群中觀禮的紀遠聽到袁道深的命令,趕忙領命上前拖走了崔延宗的屍體。
他雖然不是袁道深的徒弟,但總歸是袁家的弟子,袁家族長的命令自然是要尊從的。
可玉樓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不對——袁道深急了!
他急什麼?
如何處理崔延宗,和他有什麼關係?
還是說,隻是自己多慮了?
這是袁道深想進一步拉攏或示好的體現?
玉樓想不明白。
不過,瘋病患者已經處理,納妾禮自然繼續進行,經曆了一番風波後,曲雲間再次看向自己寫的敕令時,意識到有點不夠。
王玉樓可能存在問題,這時候反而應該加大拉攏力度,反正出的是宗門的資源,而且這敕令本就合情合理合規,加一點封賞,沒人能說出不對來。
“碧水宮弟子王玉樓,自上任河灣漁港鎮守修士以來,夙興夜寐靈魚產量從以往的六條增加到了八條。
在事業上儘其所能,對宗門忠誠老實,與同門團結友愛,在修行上刻苦鑽研,實為碧水宮翹楚,滴水洞弟子之表率。
特賜碧水宮功勳八百點,靈石五百枚,上品法器一件,化氣丹五瓶,斷續氣血膏兩貼,滴水草兩株、碧血蛙碧髓兩份。
玉樓,你當繼續精進,守正而為,我期待下次為你宣讀敕令的時刻,哈哈哈哈。”
安靜,無比的安靜,連王景怡都有些驚訝。
不就是多了兩條靈魚麼?小曲,你這麼給麵子,我們王氏該如何還你的人情?
吳法先羨慕的牙都快咬碎了,八百點功勳,夠他乾二十年!
五百枚靈石,就是一百點功勳。
上品法器一件,這就又是五百點功勳起步。
化氣丹五瓶,四百枚靈石(漲價了,和法器類似),又是八十點功勳。
斷續氣血膏兩貼,一貼六十點功勳,一百二十點。
滴水草,一株五十點功勳,一百點。
碧血蛙碧髓,一份八十點功勳,一百六十點。
總計賞賜給了王玉樓近兩千點功勳,這就是一萬枚靈石!
一萬枚靈石,吳法先真的有些恨,他恨自己的爹娘,為什麼要生自己,把自己生在這爛遭的世道裡。
窮極一生的努力,甚至隻能爬到同王玉樓起步點相同的位置上。
可笑,可歎,可憐,吳法先甚至有些可憐自己。
他明白,即便自己再恨,也要和王玉樓交好。
因為,如此的王玉樓,已經是他接觸過的最有涵養與氣度的大族子弟了。
麵對曲雲間豐厚的賞賜,玉樓第一時間想到是警惕。
這難道是捧殺?
“是不是有些多了,雲間,玉樓的功績比較小,賞賜太多也不好。
不用考慮我們王家,玉樓入了滴水洞,就是滴水洞弟子。”
王景怡在玉樓的傳音提醒下,也意識到了不對,趕忙出言乾涉曲雲間的借功封賞。
林亨泰有些無法理解,一萬枚靈石的賞賜,你們王家居然會因為嫌多而拒絕?
吳謹言也無法理解,他作為打醬油的,今天屬於大長見識了,但萬萬想不到,王景怡會說出這種話。
怎麼說呢,築基家族間亦有差距,築基修士間的差距就更大了。
“不不不,王師姐,玉樓提升了河灣漁港的靈魚產量,每天,滴水洞都能多出三枚靈石的收益。
一年就是一千枚,一百年就是十萬枚,要我說,這份賞賜甚至有些少,就是賞賜一萬點功勳也不多!”
曲雲間正色回道。
他是會算賬的。
一隻雞,值多少錢?
這是一個問題。
按曲雲間這套算法,每一隻活雞都價值無限,給個仙尊來都不能換——純扯淡。
但稍稍這麼一聽,說的似乎又多少有點道理,聽得觀禮的眾修士腦子都是暈暈的。
你們大家族就是這麼劃拉從我們身上刮走的油水嗎?
太不顧吃相了啊!
“這樣,靈石賞賜就算了,不知道深師兄意下如何?”
王景怡看向袁道深,問道。
兩人,一人為紅燈照真傳,莽象一脈核心弟子,王氏最強築基。
袁道深更是不用多說,他們的意見,就是滴水洞此次對玉樓封賞的最後定性。
聽到這裡,人群中的林櫻心情稍稍平複了些,王氏還是顧忌吃相的,是啊,近兩千點功勳的賞賜,也不怕噎死你王玉樓!
然而,袁道深一開口,林櫻等觀禮修士更加不淡定了!
“少了點,這樣吧,既然靈石不拿了,那件賜的法器就讓玉樓在碧水宮的功勳殿兌換清單中自己選,如此才好補償。”
隨便選,那肯定要選那件已經掛了幾十年,還從未有人舍得兌換的緋紅法劍——價值兩千一百點功勳的最頂級上品法器飛劍。
等於說,王家的老祖放棄了五百枚靈石,換來了兩千一百點功勳。
真該死啊!
這些蟲豸!這些蟲豸!
王景怡看了看曲雲間,又看了看袁道深,心中輕輕一歎,玉樓這是卷進滴水洞內鬥了。
濁袁兩家鬥的厲害,所以袁道深才如此拉攏外來的王氏。
自己的到來可能不是好事,她加劇了兩家借拉攏王氏,從而鬥爭的烈度。
短期的利益看起來光鮮,但修行如流水,爭的是滔滔不絕。
玉樓卷進了這種事,未來是好是壞,還未嘗可知。
罷了,就這樣吧,再折騰就顯得得罪人了。
“玉樓,還不快謝過曲掌門和袁長老!”
不過,在袁道深如此給麵子後,玉樓倒是放下了對他的懷疑。
袁氏或許和濁家有矛盾,但我又不是濁家的弟子或門徒,至少道深長老還是很好的。
————————
紅色的紗帳擋住玉樓的視線,他抬手將紗帳掀起。
盤坐在床榻上的小魚緊張的額頭冒出一片細密的汗,玉樓拿出張絹布,小心的為她擦拭。
現在是深夜,白小魚已經在此等了他兩個時辰。
第一晚就讓姑娘獨守空房,不能怪玉樓不溫柔,實在是老範那個狗東西拉著他非要商量交流法會的屁事,才耽擱了時間。
人生第一次的重要時刻,哪怕沉穩如玉樓,其實也是心有期待的。
他相信,哪怕最無力的九十歲老叟,在如小魚般的少女麵前都會迸發出無限的活力,所以,期待本身不算什麼道心不穩。
肯定不算。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