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想,隻有蕭傾這樣的皇帝,才能讓他完全實現自己對這個國家的所有期望。
可是如果她真的在成長的過程中,漸漸與他離心了呢?
就像——之前她讓馬洪將他攔在宮門之外。
雖然他知道不應該這麼想,但是在他內心深處,卻時常有一個念頭纏繞著他。
一個何家,就可以讓蕭傾將他拒之門外。
關於讓蕭傾親政,他自覺從盈州回來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是那一刻,他很清楚自己內心在想什麼。
他似乎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真的做好了準備。
這也是他急於掌控傅家的原因之一。
教了蕭傾三年,他自認了解她。
“太傅有太傅的安排,朕自然有朕的安排。”
蕭傾轉過臉來,一雙明眸在溫暖的燭光下熠熠生輝。
傅明奕聽出了幾份較勁的意味。
他點點頭,“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蕭傾在他將要走出門檻的時候跟了一句:“太傅,我不想把餘在廷卷進去。”
傅明奕的腳步停了片刻。
直麵傅明奕是件壓力很大的事情。
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她做的所有安排,傅明奕一定知道。
他能在何家出事之後找上明岫,未必不會在扳倒王項這件事情上找上餘在廷。
或許他不會。
但如果他會呢?
餘在廷是她召回來的,但是那時正是倉促之間,她以為要與傅明奕決裂,她沒有更多的人選。
她必須承認自己的莽撞。
餘在廷在薑州不過是個節度使,他交好之人不過是一個無實權的定海伯,他在薑州那片土地除了監工望北坡,並沒有太多的能量。
可他回到南華,就不一樣了。
作為王項的學生,即便他被王項丟到外地,可他在王黨之中,未必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這個意義,她或許看不到,但傅明奕不一定看不到。
她不願意因為自己的莽撞讓餘在廷變成傅明奕扳倒王項這盤棋上的一個棋子。
傅明奕又走了進來。
並且,他關上了門。
馬洪眼看著那門關上,嘴角抽了抽,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進去。
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心想好在之前趙大人和鄭大人來的時候就已經清場了。
他站在蕭傾麵前,“陛下忘了。”
什麼?
蕭傾頂住壓力,脊背挺得更直了。
“明岫隻是陛下身邊的宮女,可餘在廷是朝官。他想要仕途的成就就必須付出價值,承擔風險。”
傅明奕又往前走了一步。
“陛下不信任臣,所以出言警告。可是陛下知道餘在廷的想法嗎?陛下知道他回到南華之後為什麼仍去拜訪關係決裂的恩師嗎?陛下將他秘密召回,又怎麼知道他是否一直在等陛下召見,等著將自己作為一枚棋子入局呢?”
蕭傾腦子裡懵了一下。
“陛下因為沒能保護好明岫而自責,而懷疑臣,可餘在廷需要陛下像保護明岫一樣保護他嗎?陛下問過嗎?”他的語氣越來越低。
蕭傾卻覺得來自傅明奕得壓力越來越大。
她跳到一邊,嘴硬道:“朕沒有懷疑太傅!也沒有想保護餘在廷!”
傅明奕靜靜看著她。
“陛下在生氣。”
“我沒有生氣!”
“陛下不滿臣苛待何家,不滿臣找了明岫,讓她養著體內的鬼蟲。陛下同樣不滿臣對晏皇子的安排。”
“我沒……”
“陛下將臣拒在宮門之外,直到冬狩之前也不見臣,對於如今孫家惹出來的事情,陛下也不需要臣做什麼,是已經察覺到臣與陛下並非同路人,所以既然早晚要離心,不如早些推開臣嗎?”
傅明奕不苟言笑的時候,眼睛又顯得過於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