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泗雲束手束腳躺著,僵硬不敢動,盯著拔步千工床頂部的出神。
這一覺聞檀睡得踏實。
等睜開眼時,她看到了紗帳透進來的朦朧天光,朝陽已高高升起,庭院中還是安靜沉寂。
身上的鴛鴦喜被不知何時落了地,聞檀一臉困頓的坐起,才發現自己置身床外側,心尖尖兒跳了跳。
——她向來是知道自己睡姿不規矩的,還有踢被子的壞習慣,可沒想到換了地方後會變本加厲。
環顧整個房間,確定薛泗雲沒有暈倒在某個角落,聞檀深深埋首進被裡……
“世子妃您醒了?”外間聽到動靜的迎冬,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站在屏風那端詢問。
聞檀斂去情緒應了聲“嗯”。
重重紗簾被挑開以玉勺勾在兩側,婢女們手捧盆輿薰香等物魚貫而入,伺候她洗漱更衣。
“什麼時辰了?”
“辰時兩刻了,世子爺在前頭書房處理雜務,特意叮囑過讓您慢慢來,用過早膳,再一塊過去正院。”
迎冬心裡很為世子妃感到高興,世子事事體貼,夫妻倆感情好,世子妃才能儘快在侯府站穩腳跟。
聞檀隨意的唔一聲,再沒彆的反應。
迎冬知曉娘子不愛聽這個,遂拿起象牙梳蘸冷梔汁水給她細細梳頭。敬茶過後要去宗祠祭祀,上族譜,婚禮才算徹底完成。
今日場合都是肅穆正式的,娘子形容豔麗,那些俏麗的首飾戴不得,倒是壓箱底的那套紅寶石頭麵十分合適。
一切穿戴完畢後,薛泗雲也從前院回來了。
墨發玄衣,清雋的臉龐比雪蒼白,襯得眼下青黛更重,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想必是一夜未曾睡好。
他右手捏著件紅菩提佛串,倦懶地倚在輪椅上由小廝推至桌旁。
聞檀對上他的目光,難得有點心虛。
前一刻兩人才剛剛達成同盟,夜裡就折騰的他差點斷氣,好像是有點過分。
“你要不要緊,我讓奴婢叫個大夫過來?”
薛泗雲抬眸一笑,沒什麼血色的薄唇挽起也一個溫柔的弧度來:“沒關係,我一直都這樣,不會耽誤正事的。”
這是一個謙謙溫潤君子。
聞檀愈發感到愧疚,決定守寡以後多給他燒點紙錢。
“傳膳吧……”
膳食一疊疊傳進來,好幾盞都是侯府沒見過的新鮮吃食。攏共上了八個菜,菜式雖多量卻不大,每碟僅僅兩三口。
從配色到擺盤都講究精細,光是瞧著便心曠神怡。
薛泗雲不禁對吃食一道有了新看法,側眸去看,見聞檀捧起紅稻米粥,享受的眼梢都眯起來。
這紅稻米是民間稱呼法,形美色紅、米粒長,煮熟後“氣香而味腴”,又有胭脂米之稱。
大梁朝階級分明,胭脂米產自禦田,僅供王公貴族享用。
聞家清貴,卻也沒資格購買。
方才聽管事說,天還沒亮,世子妃手底下的婢女念秋,扛著一套磨得光亮的廚具上小廚房交接。
小廚房的高大廚是府邸老人了,祖上出過禦廚,平日裡高傲慣了,本打算給念秋個教訓。反倒被她拿出來的食譜給收買,摩拳擦掌要給世子與新世子妃露一手。
聞檀吃得香,神情也專注,吃相同樣很文雅。
本來沒有什麼食欲的薛泗雲,難得執起銀勺品嘗起來。
一不留神,吃的有點多。
他不太自在地放下筷子,耳垂慢慢發燙。
屋內寂靜無聲,院子裡小廝急切的腳步聲,打斷了這一片寧靜。
看門婆子挑簾進屋,眉間一抹急色,稟道:“世子,世子妃,老祖宗連夜從山上回來了,並請了老君山上德高望重的道士,正在前院給世子驅邪做法。”
滿屋奴才如臨大敵般。
盛京無人不聽過這位的荒唐惡名,端的是沒臉沒皮。
迎冬等人旋即擔憂地望著自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