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寧侯側頭看向聞秉鈞,就連他也是一臉痛惜與難堪。
“我那不孝女在閨中被祖母慣壞了,陋習頗多。侯爺把她送回娘家來,我親自教導她幾天為人媳婦的規矩。”
至於退親絕無可能,聞家丟不起這個臉。
哪怕侯府以權壓勢,聞家亦不懼。
“老爺……”劉氏還覬覦聞檀帶走的嫁妝,趕忙勸誡:“聞家有錯在先,這門親事並不光彩。小五氣走三任教書先生,連老太爺都拿她沒辦法。她爛泥扶不上牆,已經廢了。”
聞秉鈞冷冷瞪了她一眼,愚婦!
聞家出了個被退親的女兒,勢必影響到其他女兒談婚論嫁。
況且,本來就是大娘子做錯事,聞檀是為其頂鍋的。
過河拆橋,夫人的心可真狠。
淮南王妃微微凝起眉稍,顯然同樣看不上劉氏作派。焉知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聞檀設計搶走大娘子婚事不對,但那也是家務事,理應一致對外。
“娘,當務之急是收集府中名貴藥材,送給五妹救急。”聞鶯上前,扯了扯劉氏袖子。
她的大度與賢惠可惜沒人欣賞,所有驚歎的目光齊齊落到了她的身後。
廳中一片寂靜。
珠簾輕響處,聞檀搭著婢女的手款步前行,鴉青色雲錦披風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內裡寶藍緙絲百鳥朝鳳袍,金線刺繡的雀羽在天光下泛起粼粼碎光。
發間點翠嵌東珠鳳釵隨步履輕晃,耳垂墜著兩粒拇指大的南洋明珠,腰間九環羊脂玉禁步分毫不亂,每走一步都似敲擊著聞府眾人的心跳。
聞鶯死死攥住帕子——那件夢中穿在她身上的禦賜孔雀紋妝花緞,此刻竟成了庶妹的襯裙。
而她為了今日在庶妹歸寧中大放異彩,不惜豪擲千金精心準備的灑金牡丹裙,母親一身的掐金絲杭繡秋衫,皆在對方那擺流轉的寸錦寸金光澤下,褪成粗布般黯淡。
聞檀一行人繞過雕花圓拱門,在她左側,被樹枝擋住的男人也露出真容來。
千雷轟鳴從聞鶯腦子瞬間炸開,臉上頃刻失去了血色。
一雙美眸瞪的渾圓。
那是……
薛泗雲!
薛泗雲沒有病入膏肓!
他鬆形鶴骨地坐在輪椅上,常年練武的緣故,哪怕病中,身形比方鶴歸顯得高峻挺拔,更有著其沒有的貴氣從容。
那是天子近臣,鋒芒畢露的遊刃有餘。
夢境頭一次有出入,聞鶯心中徒然升騰起一股煩亂,壓根沒察覺到方鶴歸隱晦且嫉恨的眼神。
好在她很快鎮定下來,極力維持著體麵。
“薛世子竟也來了?”淮南王妃目瞪口呆,“你、你不是……”
“小侄見過淮南王妃。”薛泗雲雙手抱拳見禮,嗓音始終溫潤含笑。可短短一句話說完,嘴裡便進了風,偏頭一陣猛咳。
陣陣咳嗦壓不住,便自然而然地捏著疊好的方帕,接住星星點點的鮮紅。
這兩天侯府眾人見他咳血都習慣了。
隨行的小廝英貴鎮定地倒出來一枚甘草丸,薛泗雲壓住咳意,虛弱地挽唇笑起。
臉子勝雪三分白。
傳聞沒誤,薛世子是真的病得極重。
劉氏母女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心中底氣更足。
“小五,世子身體不好,你怎能為了一己炫耀的私欲,硬要他陪你歸寧?”嫡母劉氏借機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