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輿馬車內…
陸羽連連眨巴著眼睛,輕微的語氣中,更添得幾分一絲不苟。
——“曹司空,狂暴一點,拔劍,吼我,狠狠的吼!”
呃…
從來就沒聽到過這種要求。
曹操還是沒回過神兒來…
讓他責罵最器重的兒子,還是挺為難的,關鍵是還得吼,吼得人儘皆知,這都不是為難了,而是離譜,就離譜!
終於…
“啪…”
曹操將腰間的佩劍重重的砸在了馬車內的案幾上,緊隨而至,一襲無限冷然的話接踵而出。
——“陸羽!你彆以為你如今是大漢司徒,就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我曹操要如何?還輪不到你陸羽說三道四!”
一句話脫口…
陸羽眼珠子一轉,不夠啊,這吼的力度太輕微了,他連連朝曹操使著眼色,好像再說——老曹,你給力點兒啊!罵人罵的這麼溫柔麼?
咳咳…
曹操則是清了下嗓門,語氣更添得幾分冷然。
——“陸羽,你如今得到的一切,我曹操能給你,便也能收回來,你再敢大言不慚,不妨試試我的劍是否鋒利呢?”
——“曹司空,你的劍再鋒利,卻比不過我龍驍營將士們的劍鋒利?當今天下大爭之世不假,可大爭的前提是效忠於天子,是匡扶漢室,若然…這些都做不到,那與亂臣賊子又有何區彆?曹司空是打算做下一個董卓呢?還是…下一個李傕、郭汜?為天下人人得而誅之呢?”
——“你?”
——“曹司空,你說這十萬大軍都是效忠於你曹操,錯了,他們效忠的是天子,是大漢,而你不過是代天子,代陛下征討逆賊罷了!還希望曹司空認清自己的地位,不要做那僭越的傻事兒!”
“啪嗒…”
一聲脆響。
此言一出,很明顯是利器將五輿馬車內的案幾劈斷。
有那麼一刻,曹操差點就真的進入狀態了,羽兒這話劍拔弩張,處處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委實來氣,是真的來氣!
若非提前知道是計,他怕是真的要動怒了。
——“哼,陸司徒,你莫要不識好歹,我最後奉勸你一句,我曹操給你,你要!我不給你,你不能搶!莫以為一個司徒之位就能與我曹操並駕齊驅,縱使你身後站的是滿朝公卿又如何,我曹操認得你,可我麾下二十萬兵馬未必都認得你,我可不介意讓龍驍營統領變成一具屍骸!”
這最後一句,一下子把氣氛給渲染出來了!
整個馬車內,不…是整個中軍,頓時間就彌散於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當中。
而虎賁軍與龍驍騎更是表情嚴肅,不知所措!
…
…
南陽郡,隸屬於荊州。
而宛城,乃是南陽郡的治所,此刻…宛城衙署之中,氣氛格外的凝重。
“來了,還是來了!”張繡的眼眸冷凝,他環望著身前一乾愁眉不展的文武,神情苦惱道:“曹孟德還是打來了呀,根據斥候來報,他舉兵十萬,昨日一早便出發,再有半天怕是就要兵臨城下了。”
講到這兒,張繡頓了一下,莫名的神情有些漠然。“十萬曹軍就夠難對付了,何況還有威震天下的龍驍營,這仗不好打呀!”
“主公。”一魁梧壯漢拱手道:“末將願為先鋒,死戰曹操,與龍驍營決一勝負!”
他的嗓音粗壯,拱手而出的那胳膊更是粗壯有力,比起尋常人的大腿,怕是都要更粗重一分,他乃是張繡麾下的第一戰將——胡車兒!
對於他的請戰,張繡不置可否,眼眸卻是望向賈詡。
“賈先生?如今敵軍將至,兵臨城下,戰與不戰,你倒是也拿個主意呀!”
張繡是有自知之明的,以他如今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擋曹操…
“咳咳…”
就在這時,賈詡輕咳一聲。
“我有上、中、下三策,主公不妨聽過後,再下決斷!”
“下策是接受袁紹的招撫,曹操攻伐咱們便是攻伐袁紹,袁紹必定不會坐視不理,曹操則是投鼠忌器,如此一來,可保宛城無虞,但將軍兵微將少,即便是投身袁紹,也不會受到其重視,前途渺茫!”
賈詡微微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中策,則是致信劉表,與其聯合抵禦曹操,南陽名義上是主公鎮守,可實際上,處處受製於荊州劉表,劉表留我們在此就是創造出一個中間地帶,避免與曹操劍拔弩張!可現在,時局變換,權衡利弊之下,劉表勢必會馳援我等!當然…到最後,哪怕是有劉表相助,我軍也不可能抵禦的住曹操的兵鋒,不過是拖延時日罷了!”
言及此處,賈詡麵色冷凝,卻是不再言語。
這下,張繡急了,這下策與中策出來了,上策呢?
他連忙問道:“先生的上策呢?這上策是什麼?”
“上策?”賈詡眼眸微眯。“降吧,投降曹操!”
他目光複雜的說道。“曹、袁大戰在即,如果將軍肯降,獻上此南郡一地,兼之三萬騎兵,在曹營中地位不會太低,以後封侯進爵也不是難事,況且,曹操手中握著天子,降他便是降於漢室!”
這…
張繡眼珠子連連轉動,先生說的是有理,可好像有哪裡不對。
“先生,可…根據咱們在許多城的細作表明,曹操與天子,曹營與漢庭已經有些針鋒相對的味道,天子提拔龍驍營統領陸羽為司徒,便是表明…一場蕭牆之戰在所難免!”
“而斥候又稟明,就在昨日…曹操於中軍五輿馬車之內與陸羽狠狠的爭執了一番,甚至最後虎賁軍與龍驍營拔刀相向,如此時局,我等真的要卷入這場漢庭與曹營之爭的旋渦麼?”
張繡把細作打探出來的娓娓道出,他的臉色也變得格外的惆悵。
反觀賈詡…
“哈哈哈…”
他搖著頭笑出聲來。
彆人看不懂,作為老陰逼的他賈詡,最是清楚不過陸羽的圖謀。
身份互換!
換做是他,他也會如此做!
“主公啊,你被騙了,很明顯,這是一計啊!此等計略遠說不上高明…可對付那些愚蠢的、自以為是的漢室公卿卻是足夠了,若然我預測不錯的話,嗬嗬,等曹操奪下宛城,接下來,就輪到肅清許都了,許都城從來都隻有一個聲音!很多事情,咱們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而是彆人想要咱們看到的!”
人言——玩戰術的人心都臟!
隻有老陰逼最懂老陰逼…
陸羽這攻敵攻心的算計又不是第一次了,舉手投足間,層層遞進間,賈詡足夠能推斷出,陸羽打算乾嘛!
這…
經過賈詡這麼一講,張繡的臉色更添得一分冷凝。
“先生…”他沉聲道:“這一降,我們可就沒有退路了。”
“現在有麼?”賈詡感歎道。
嘴上這麼說…
心裡卻在想,不降的確沒有退路,可一降之後,那於他而言,可操作的空間就多了。
誠如陸羽的分析,賈詡是要投降,但不是現在…
他要借著這一仗把身價給打出來。
對於他而言,要麼不加入曹營,一旦加入,那必得一躍踏入那以潁川才俊為主的核心謀士團隊!
這於他至關重要!
心念於此,賈詡的心裡已經打起了小算盤。
眾所周知,曹操好人妻,而宛城內,恰恰就有這麼一位美若天下,豔絕天下的人妻,曹操如何能把持得住呢!
他的心一亂,軍心就亂了,軍心一亂,打出身價的機會就來了。
嗬嗬,何為亂世?
縱是每一顆飽滿的麥穗,其中都裹挾著嗜血的鋒芒,一將功成萬骨枯!玩戰術的人,心臟著呢!
為了打出這身價,賈詡不介意多死上幾萬人…多流淌出那殷紅的鮮血!
唯獨,讓賈詡忌憚的是——陸羽!
準確的說,應該是隱麟…
曹操的弱點是欲望,是人妻,可隱麟的弱點又是什麼呢?
看不透,看不明白,有那麼一瞬間,這位帷幕後的毒士…竟發現,除了往日的功勳外,他對這位神秘莫測的隱麟本“麟”一無所知!
甚至?就連他的麵貌都無限神秘!
張繡自是想不到這一層,他起身看著麵前一個個麾下將領,最後歎出口氣。
“罷了,傳令下去,南陽各城收縮防線,大軍撤回宛城,待曹司空大軍行至此處,我帶諸位出城投降!”
張繡這話脫口…
“喏!”
齊齊的一聲呼喝,眾將士均長長的鬆了口氣,他們可不是胡車兒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糙漢子。
對付…曹操?
嗬嗬…
如今的曹操麾下二十萬大軍,手握天子這杆大旗,龍驍營更是威震天下,至今…未曾一敗,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負隅頑抗無異於螳臂當車。
降才是明智之舉!
降,也才是眾望所歸!
…
…
許都城通往宛城的大道上。
五輿馬車緩緩而行,隻不過…這一次馬車中沒有了陸羽,唯獨曹操一人。
此刻的曹操正手握輿圖,細細的查探著沿途的關卡、防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