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反一反,讓東州派的法正北伐,讓荊州派的諸葛亮掌管蜀中,負責糧草後勤,那結果…就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問題了,而是等於“無窮大”!
這個想法一經出現,關麟越想越是深入。
他的謀劃…已經超脫了荊州一隅,超脫了他老爹的“傲氣”,他的思緒已經投入巴蜀,已經在思考,如何化解蜀漢派係鬥爭的難題。
而順著這個越是深入去想。
關麟得出的結論就越是清晰。
他拉開袖子,扯了扯衣領,當即脫口吟道。
——“法正,不能死!”
而隨著這一句,他又像是想通另外一節,連忙補上一句,“那麼,張仲景也不能死!”
窗外的凜凜冷風順著他那拉開的袖口和扯鬆的衣領刺入關麟的皮膚深處,陰冷入骨。
而這直襲心臟的冷風,讓關麟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他拉了一把身後的披風,再度低聲吟道。
——“法正不能死,張仲景也不能死!”
“你在說什麼?”張星彩看著關麟收緊披風的動作,連忙問道。
關麟的神情卻是靜靜的,音調仍然是低低的。
“星彩姐與三叔父來荊州,是為了請那張仲景赴巴蜀,去治愈法正軍師的病症吧?”
張星彩凝望著關麟的臉,“被你猜到了?”
關麟重重點頭,旋即…他語重心長:“欲救法孝直,必得先救張仲景,這樣…今日點兵過後,咱們就出發,喊上你爹,咱們一道去長沙…去救那張仲景!”
啊…
關麟這突然的一番安排,讓張星彩一驚。
有那麼一瞬間,她恍惚了,她差點就信了。
信眼前這個弟弟能救得了那“醫聖”張仲景!
可…
也僅僅是一瞬間,張星彩連連搖頭,“雲旗弟何時懂醫術了?那張仲景是‘醫聖’,尚且都不能醫治他自己的傷寒,雲旗弟…如何敢言救他?”
關麟微微歎了口氣,沉吟了片刻,還是坦白道:“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總是有一些方法。”
“權且…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關麟是懂醫術的,穿越前,他大學學的專業便是“中醫學!”
至於為啥之後沒有從醫,這就是一個讓“醫學生”諱莫如深的話題了。
簡單點說…
彆的專業,畢業就能就業,就能賺錢,然後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可學醫,本科五年就不說了,出來幾乎找不到工作,唯一的出路是接著讀,或者去醫院實習,彆誤解…
所謂實習,不是你乾活兒,醫院給你發“實習金”,而是你給醫院動輒大幾萬的“實習費”,然後一給就是幾年,說白了,就是花錢去學臨床、學醫術的!
特彆是中醫,學習的周期更長,花的錢更多。
至於未來想進醫院,那路上的錢就沒邊兒了!
正所謂——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也正因為如此,關麟對醫學的學習也就停留在大學課本上。
沒有實踐,也沒有拜師…
故而…
張仲景是傷寒也好,是其它的症狀也好。
關麟隻能是試試看!
——死馬當作活馬醫!
考慮到法正對於蜀漢派係鬥爭的重要性;
考慮到張仲景與法正病症治愈的關聯性。
關麟這一次是沒有條件,硬著頭皮,創造條件,也得上了!
而隨著關麟那信誓旦旦的話,張星彩不再言語…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關麟說‘死馬當作活馬醫’時,她心中有些酸楚,眼芒中多出了幾許鬱鬱悲淒!
也不知道是悲淒命運對這些“人才”的不公,還是悲淒雲旗弟…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舉動。
說話間,馬車已經行至賊曹掾屬。
賊曹掾屬的後院有一處平地,糜芳與關麟約定的地點就是這裡,他要在這兒,將一千部曲交接給關麟!
隻是…
此時此刻的馬車車廂內,氣氛有些複雜,有些凝重。
偏偏…這宛若白雪皚皚覆蓋的冰冷氣氛中,總是能尋得幾縷“寒梅踏雪”的意境。
或許,此謂之——希望吧?
…
…
荊州,江夏,長江以南,鄂縣。
靈堂如同被白雪覆蓋,東吳曆經三代的老臣程普的家眷都穿著孝服,分跪在靈位兩側。
哀樂陣陣中,程普的家人哀哀哭泣。
陸遜也趕到了這裡,他本正在集結兵馬,采買軍輜,準備按照吳侯的吩咐,南下征討交州…將東吳的“附屬”交州七郡督士變的地盤搶過來。
當然,交州富饒,士家又深耕多年,陸遜知道,這個任務並不輕鬆。
但…這同樣是吳侯給他機會,讓他贖罪。
也是給江東兵一個重振士氣的契機。
隻是,前幾日,聽聞程普老將軍奄奄一息,作為晚輩…陸遜還是特地趕來送送他。
這個曾參加過十八路諸侯討董戰鬥的老將,他戰華雄、破呂布,打出了江東子弟的威風。
孫堅死後,他又在淮南跟隨孫策,打廬江,累有功勳。
提到打廬江,陸遜真的要謝謝他了。
謝謝他當年打下了廬江,逼死了陸績的父親,廬江太守,陸家的族長陸康,殘殺了陸家四房半數的族人。
若非如此,他陸遜如何能執掌陸家?如何能帶領陸家,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程老將軍,遜真得好好的謝謝你呀!』
陸遜心頭一番唏噓…
同時,他也感慨,資曆最老的一位名將隕落,這意味著他陸遜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上爬的道路,又少了一個障礙,一方阻隔。
嗬嗬,接下來,守衛東吳,乃至於稱霸東吳的任務,就交到他陸遜的肩上吧。
“嗒嗒。”
忽的,一陣馬蹄聲傳來,是孫權帶著魯肅來到了門口,守衛高唱道:“吳侯吊唁!魯大都督吊唁!”
哀樂頓時高亢了幾分,哭聲也驟然悲愴了幾分。
孫權身著素服,大步直闖靈堂而去,身後跟著魯肅、呂蒙等人。
孫權悲聲哭道:“程公,程公!”
他抱著棺柩,失聲痛哭,這淚水中有祭奠,也有深深的擔憂。
祭奠的是,程普曆經孫氏三代,一柄鐵脊蛇矛威震江東,闖下了赫赫威名,也創下了累累戰功。
而擔憂的則是父兄留下的“忠臣虎將”又少了一位,東吳複雜的局勢中,能義無反顧站在他孫權的這邊的又少了一個。
——忠仆難得呀!
孫權痛哭,“程公,程公…你緣何舍孤而去尋父兄,父兄喚你,孤也喚你啊!程公曾許孤平定四海,程公之統略震古爍今,如今四海未平,東吳殘局未破,程公為何就…就這麼去了!程公,程公…你回來,你回來!”
“咳咳…”魯肅用絲啪捂住嘴巴,他咳出一聲。
他始終站在一旁。
他的樣子像是極其痛苦,卻不知道,究竟是因為程普的死而痛苦,還是因為他的病情,亦或者…程普死後,紛亂的江夏如何抵擋那曹魏文聘的攻勢而擔憂。
不,該擔憂的,還有夏口處的關家軍,還有曹仁暈厥後,荊州的格局變幻,江夏的格局變幻。
魯肅抬眼望向程普的靈柩,一時間眼中有敬畏,有悲痛,更多的依舊是擔憂!
終於…
待得孫權命長子孫登念過祭文,安頓好程普家眷,邁出這靈堂時,魯肅跟在身後,方才張口。
像是要提醒孫權什麼。
可話還沒出,“咳咳…咳咳…”連續的咳嗽聲再度響徹而起。
“子敬的病又重了。”孫權滿是擔憂。
魯肅用絲帕擦拭了下嘴,他迅速的藏起那滿是血跡的絲帕,緩緩道:“無妨,無妨…肅隻是想提醒主公,莫要忘了程普老將軍的話。
孫權壓低聲音,感慨道:“程老將軍的話聲聲入耳,曆曆在目啊!”
“曹仁暈厥,那關雲長勢必北上,倘若那關雲長得了荊襄,這江夏勢必孤懸在外,再難歸於東吳!”
孫權以為他說對了。
哪曾想,魯肅重重的擺了擺手,
“不…不是這個!”
“那子敬的意思是?”
“程老將軍的那條消息,才至關重…咳咳咳咳…重要。”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魯肅的聲音沙啞,“那連弩的出處,江陵城郊的‘沔水’山…山莊,那…那黃老邪!”
魯肅的聲音雖沙啞,卻是讓孫權震聾發揮。
他的眼眸刹那間凝起。“一些賬,也該與這黃老邪算一算了!”
是啊…
能讓陸遜賠了錢又折兵。
能讓當年打周瑜時的“天人將軍”曹仁,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被連弩射中,暈厥過去,無疑,這黃老邪的威脅比那煽風點火洪七公的威脅還要大!
此人,必要除掉!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魯肅再度咳出聲來,這次的咳聲更加劇烈,使得魯肅忍不住彎下腰。
他神情痛苦。
“子敬如此病症,該靜養,不該遠途至此。”
孫權連忙去扶他,一邊攙扶著魯肅,一邊道:“孤聽聞那荊南長沙郡有一名醫張仲景,他編纂的《傷寒雜病論》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症,孤…孤這就派人去把他請來,為子敬醫治傷患。”
“無妨…肅無妨!”魯肅還在提醒孫權,“主公…主公,黃老邪不得不除,可欲除黃老邪,我東吳卻必須當做三件事!”
“哪三件?”
“其一,替長公子提親關三小姐一事,當即刻排上日程!”
“其二,送走…”
突然,魯肅的話戛然而止…
孫權起初還沒反應過來,可很快,他意識到了什麼,“子敬…子敬…”
他瘋了一般的大吼“——快傳醫官,傳醫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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