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諸葛恪臉上的煞氣並未消散,像是懷揣著對父親巨大的擔憂。
他沒有直言,反而問父親。“父親可知那曹操手下,第一士卒潁川荀氏的荀彧,三年前是怎麼死的?”
“曹操進位魏公,荀彧無力阻撓…就患上了心病。”諸葛瑾並不肯定的說道。“最終病死的吧?”
“不…”諸葛恪道:“這在北方並不是什麼秘密!”
“曹操進位魏公,荀彧的確苦勸曹操無果,而之後…曹操派人送到他府上一個食盒,荀彧打開後,看到空空如也,父親可知道…這是何寓意?”
“何意?”諸葛瑾連忙問。
諸葛恪微微咬唇,“曹操是告訴荀彧…他為官三十載,終無漢祿可食!”
“咯噔…”
諸葛瑾隻覺得心頭一響,宛若想到了什麼,可這個想法迅速的甩開。
諸葛恪的話卻是接踵而出,“父親難道就不怕為官幾十載,最後一日…被那曹操、被那關羽、被那洪七公逼得…再無俸祿可食麼?”
“這話,恪兒…恪兒不當說!”諸葛瑾回答的磕磕絆絆。
“爹呀…”諸葛恪重重的握住他的手,他大聲道:“在這亂世,永遠是…永遠是選擇大於努力啊!”
是啊…
隻要能贏,打不過,我就加入又如何?
成王敗寇,在這紛爭的亂世,世人隻會記住勝利者!
哪怕是…並不光彩的勝利者!
吳…
東吳還有希望麼?
還有成為勝利者的希望麼?
人言諸葛瑾明哲一生,可他的兒子諸葛恪比他更洞悉東吳,洞悉這時局,洞悉這未來的一切。
他…他仿佛能夠看到東吳那並不美好的將來。
…
…
關麟總是能帶給彆人驚喜,比如…如今,站在木台上,站在那擴音器前,他在一千部曲前的訓話。
按理說,這威…老爹關羽已經替兒子立了,這麼多官員也表態了。
關麟的這支部隊,也算是成立了。
訓話嘛…無外乎是振奮一下士氣,高呼一些口號,比如“漢賊不兩立”、“誅曹賊,振朝綱,興漢室”什麼的。
再不濟,放放狠話,畫個大餅!
這都是常規方式。
張星彩早就見怪不怪…
哪怕是關麟讓一千部曲們高喊“少將軍最英俊”,也沒有問題。
張星彩甚至都不會有半點奇怪…
因為,她覺得如果是關麟的話,或許真能乾出這種沒來由的事兒來。
可偏偏,關麟的訓話一反常態,不放狠話,也不畫餅,更不喊口號。
而是…
“從今兒個起,咱們軍營辰時訓練,酉時收工,午時一刻休息一個時辰,每日不多不少練夠四個時辰足以,誰特麼的敢多練一刻鐘,我就讓他知道什麼叫殘忍!”
“還有,每個軍士練五天必須休息兩天,若是出征無法休息,等回來後一並補齊…這就是規矩!”
這一條規矩…關麟是本著“堅決不內卷”為出發點…
在這亂世,大家都太卷了…
一個個的,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瓣兒用?
殊不知,大家都卷,那就等於沒卷。
關麟作為前世“反內卷”第一人,訓練時間一定要嚴格要求,朝九晚五,到時間就下班…
誰一刻鐘都彆想多練。
當然…
當關麟的這番話脫口時,張星彩都懵了…還…還能這樣?
那…那雲旗弟手下這支部曲也太輕鬆了吧?
張星彩不由得想到的是,他爹張飛手下的兵苦啊!
每天不是在訓練,就是在訓練的路上,恨不得一天再多十二個時辰。
誰不好好練,還會被老爹張飛拿鞭子抽打,拿棍子打。
整個…一進軍營,張星彩都能感受這裡到迫切與緊張…感受到每一個將士那種嚴陣以待的緊迫感
可…
似乎雲旗這兒,完全與他爹張飛是截然相反。
關麟的話還在繼續,“除此之外,本統領不懂武藝,你們是知道的,所以倘若真的上了戰場,本統領不會帶你們衝鋒,本統領也希望你們能珍愛生命!”
“能背後陰人的時候,絕對不要正麵對抗,能遠程射殺敵人的,絕不要正麵出擊,本統領手下的兵,一切以‘苟著’、‘活著’為準則!誰若是不苟,敢擅自出擊,那本統領對他客氣,本統領的父親脾氣不好,可就對他不太客氣了!”
說到這兒,關麟似乎覺得還不夠,連忙補充。
“對了,平常訓練時,就練連弩與偏廂車,誰射的準,射的穩,誰能迅速排好車陣,那就是百夫長…次之,就是什長、伍長…咱們軍團的考教全以連弩、偏廂車、騎射為主!至於那虎豹騎的戰戟、鎧甲…想穿、想用、想近戰也行,那至少…你們得打贏我身邊這位。”
關麟的目光望向張星彩。
這…
當關麟提到這點時。
這些部曲就覺得不對勁兒…
原本在糜芳手下,多少上戰場時還會忐忑,可…似乎在關麟這兒,這訓練…這上戰場就顯得有些兒戲了。
好像根本不需要他們衝鋒,他們就是背地裡放放暗箭,擺擺戰車就可以了?
打仗還能這麼輕鬆的麼?
語出驚人。
關麟的話永遠是這麼的語出驚人。
“還有啊…”關麟的訓話還在繼續:“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對手下人好!”
“至於怎麼能對你們好,我也想不出來太多,於是就兩條,其一,家眷,本統領統統給你們管了,沒房子的我給他們找房子,想做些活,賺點錢的,我給他們找活兒做!”
“但是,倘若你們有誰戰場上不聽話的,那沒彆的,連坐!”
“其二,你們一個個每天給我吃夠穀子兩斤,肉半斤,蔬果一斤,看你們麵黃肌瘦的,豈能打勝仗?單單本統領站在你們中間都毫無安全感!”
講到這兒…關麟注意到了,一側已經徹底呆住的老爹關羽。
不怪關羽呆住。
他感覺這些部曲到關麟手下,哪裡是當兵的。
這完全是來度假的呀!
領著俸祿的度假!
此刻的關麟,卻是饒有興致的問:“老爹…方才你的人可說了,孩兒這支軍團的糧食管夠,孩兒粗略的算了算,這每人每天食穀兩斤,肉半斤,蔬果一斤,問題應該不大吧?”
呃…
關羽還沒反應過來。
那個負責糧倉的曹掾已經是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
關羽則望向他,淡淡的問。
“問題大麼?”
“大…還是不大…”這曹掾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拿不定主意了,可看到關羽那丹鳳眼驟然冷凝,他當即回答,“不大…不大!隻要是四公子要的,管夠,管夠!”
——嗷!
這下,台下的一乾部曲嗷嗷叫了起來。
“——四公子,四公子!”
“——四公子,四公子”
眾人齊聲高呼。
當兵吃糧,還沒吃過這麼富裕的。
乖乖的,跟著四公子這是有肉吃啊!
就這麼一個夥食問題,這一千部曲都燃起來了…
聽著這些部曲的呼喊,關羽不免有些擔憂,他忍不住問關麟:“如此帶兵,太過兒戲了。”
關麟一攤手:“父親莫忘了,咱們還有一個賭約呢,孩兒的這支兒戲的兵,去羞煞父親的關家軍呢。到時候父親彆忘了當著全城百姓向我道歉。”
這小子還記得這件事兒!
不等關羽細想。
“咳咳…”
關麟輕咳了一聲,他再度轉身麵向一千部曲,繼續吩咐,“現在就有一件要緊的事兒,糜陽、你點一百人,隨我走水路,去趟長沙!咱們去救一個人,不對,是去救兩個人!”
這邊廂…
關麟點兵訓話,一千部曲朝九晚五,做五休二,完全不像是帶兵,就像是度假,跟鬨著玩似的。
那邊廂…
江陵城的碼頭處,一艘烏篷船停在了此間。
一個頭戴鬥笠的紅裝女子從烏篷船徐徐走下,似乎有一個農人早已在此等候著她。
“——小姐…”
農人對女人很是恭敬。
而那女人,隻是淡淡的問:“那連弩的賣家,還能聯係到麼?”
這個…農人低頭,像是踟躕了一下。
女人當下就明白了,她輕輕的歎出口氣,低吟了句“可惜”。
旋即,她抬手繼續吩咐道。
——“前麵領路,我想看看,斬殺我娘的仇人住在何處?”
——“小姐……”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領路。”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