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總算是能一雪此前‘丟荊州’的恥辱了。』
諸葛瑾本還在感慨。
可突然,一個手掌拍到了諸葛瑾的肩上,諸葛瑾渾身一哆嗦,下意識的扭頭,卻見一個黑臉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後。
看到這黑臉男人,諸葛瑾宛若做賊心虛一般的驚呼。
“張…張翼德?”
拍他肩膀的正是張飛。
張飛卻是咧著嘴,“諸葛子瑜,好久不見哪,上次咱倆相見還是在蜀中,你去找孔明討荊州的時候吧?誒呀,不曾想,這荊州討到最後,竟是再也不用討了,啊…哈哈哈!倒是你,省的東奔西跑的,輕鬆了不少吧?啊…哈哈?”
如果是彆人,這番話一定是嘲諷。
可張飛的話,這話就有些“天真爛漫”的味道了。
隻是,哪怕是“天真爛漫”卻一樣宛若在紮諸葛瑾的心。
說起來,諸葛瑾是瘦高的個子,平素裡很有氣場,再加上臉很長,孫權總是開玩笑說他‘麵長似驢’。
可此刻,因為張飛的話,他的一張長臉臉色煞白,氣場也宛若蔫了,就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白驢。
“咳咳…”
他輕咳一聲,連忙張口:“不想在這裡遇到了翼德,倒是翼德?怎麼會出現在這官署門前呢?”
“噢…”張飛撓撓頭,解釋道,“雲旗那小子,聽說這邊圍了許多人,就斷言一定有人推波助瀾,還說那推波助瀾者一定會出現在這裡,於是俺就來看看,瞅瞅能不能揪出這推波助瀾的,捅他二十個透明窟窿解解氣。”
呃…
諸葛瑾聞言一怔,他下意識的拿手扶胸,去遮掩他的做賊心虛。
不過,作為東吳的使者,諸葛瑾心理素質還是過硬的,他當即回道:“是啊,我就在想,縱是雲旗公子做的過了一些,也不至於這官署前圍這麼多人,原來是有人推波助瀾,那此人一定是可惡至極,真該讓三將軍捅他二十個透明窟窿。”
“你這麼一說,俺更生氣了,捅二十個透明窟窿,就顯得有點兒少了。”
張飛呲呲牙,可呲牙的功夫,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狐疑的望向諸葛瑾,“話說回來,伱咋在這兒呀?”
這…
諸葛瑾有點尷尬,要怎麼編呢?
還不等他開口。
“噢…”經過了一個清奇的腦回路,張飛恍然大悟了一般:“俺想起來了,你兒子昨日還在雲旗那兒呢,說是被你過繼給孔明了,想來,你是來送兒子的吧!”
“不過也是…難怪你過繼諸葛恪那小子,這小子看起來就是一副不聰明的樣子,昨個兒,俺聽姑娘講,他竟還接了雲旗的任務,直接往江夏去了,說是去罵俺二哥,你說他這兒子是不是傻呀!”
這個…
諸葛瑾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他兒子傻的。
在他心目中,諸葛恪可是東吳公認的“神童”,是藍田璞玉啊!
不過,當此之時,諸葛瑾不會解釋那麼多。
“翼德呀,如今恪兒已經不再是我的兒子了,從今往後他便是吾弟孔明之子,還望翼德多多照顧啊!”
“他這麼不聰明,看在子瑜你的麵子上,俺照顧著他便是。”張飛拍拍胸脯。
諸葛瑾卻是露出疑惑之色。
其實,此時的他有兩個疑問,第一個是恪兒好端端,怎麼就領了關麟的任務,還北上去罵關公?
等等?
罵關公?他是瘋了麼?
第二個疑問是,為何…這邊都聚集這麼多人,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張飛尤自一副有恃無恐,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是他太過天真無邪?
根本沒有想到…關麟做的事兒,如今的風波,會對關公造成多大的影響麼?
思慮再三,諸葛瑾還是摒棄“私情”,以“公義”為重。
他一副關心樣子,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雲旗公子呢?鬨出這般大的動靜,他也不出來解釋一番麼?”
“解釋個錘子!”張飛不假思索,他一副笑嗬嗬的模樣,“雲旗說,待會兒有好戲上演呢!”
啊…好戲?
諸葛瑾一副疑惑的樣子,他是真覺得…
這位關四公子有些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架勢了。
一點兒都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就在這時。
“嗚嗚——”
嗩呐聲再度吹響,張飛與諸葛瑾的目光也被吸引到了葛洪的身上。
而隨著嗩呐聲的落下,葛玄高喊道:“仲景神醫一生高潔、博愛,其所著《傷寒雜病論》救天下萬萬千千黎庶,他曾任長沙太守廣有賢名,這樣的大善人,這樣的大賢人,如今…這長沙郡署,就沒有人能出來為他主持公道麼?”
隨著一道聲音,嗩呐聲再響。
聲震雲霄。
似乎,這等激昂的聲調,奏出的那‘悲愴’韻律,愈發的能感染世人。
讓人生出對張仲景崇敬的同時,連帶著對關麟“惡行”的聲討。
“——若是此地沒人管,那我等就去江陵,我等就問問關公,這‘逆子’他管還是不管?”
隨著葛玄又一道聲音,嗩呐聲再起。
頓時,人群中不少人紛紛響應,“關公不公,跟著葛大師去江陵城討公道!”
“是啊,關公不公,關公教子無方…關公縱容逆子為非作歹!”
“關公不公…”
“關公不公——”
一時間,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群情激奮。
關公不公的聲音震耳欲聾。
這一道道聲音傳入長沙太守廖立的耳中,他急的猶如熱鍋之上的螞蟻,可除了團團轉,除了垂頭喪氣直跺腳之外…
他又能做什麼呢?
這官署的大門?他敢開麼?
這關麟?他敢抓麼?
他發現…這一次,這位關四公子簡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而就在這時…
“各位讓一下,讓一下。”
遙遙遠處,有一駕馬車正徐徐駛來,馬車上的馬夫是張仲景的大弟子王叔和。
儼然,他也沒有料到,今日這邊會有這麼多人。
而看到王叔和…
眾人一下子更來勁兒了。
“仲景神醫的弟子來了…快快讓開,讓他進去,讓馬車進去。”
“他定是又來敲這登聞鼓的…”
“該不會仲景神醫已經…”
已經有人屏住了呼吸。
而隨著馬車停在官署的大門前,王叔和朝眾人示意,“大家靜一下…靜一下。”
旋即,隻見貂蟬,她帶著風帽,迅速的從馬車中走出,再度走到那登聞鼓前。
這次…她毫不遲疑的舉起鼓槌。
“——咚,咚,咚!”
不過才時隔四日,長沙郡官署門前的登聞鼓就再度被人敲響。
聲音震天。
“——稟大人,那張仲景的義女又…又敲響登聞鼓了。”
有侍衛通傳。
衙署的郡丞提醒道:“老爺,諸葛軍師可是下過嚴令,但凡登聞鼓有人敲響,那當地官署必須要審理,若有不審不問者,依律嚴懲啊!”
這…
府衙中的廖立感覺他已經不是在被火烤了,他簡直已經被烤熟了,熟透了。
“開門,本官…本官出去!”
在諸葛亮定下的規矩麵前,廖立注意到,他龜縮不住了…
再龜縮下去,他的名聲怕也要被關麟徹底給毀了。
——“嘎吱…”
隨著大門敞開,廖立踏步走出,他看到了迎麵站著的貂蟬與王叔和,他長長的呼出口氣。
他已經決定了。
不能讓自己的名聲為這關麟的行為背鍋!
他必須申斥關麟…
必須責令他現在就放出張仲景的那兩名弟子,以平複這次的事件。
——“嗷嗷嗷。”
隨著廖立的出現,周圍所有人大聲喊叫了起來,宛若…他們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你…你有什麼冤屈,說吧!”
廖立朝貂蟬問道。
貂蟬正色道:“不是小女子有冤屈…而是…”
說著話,她回到了馬車前,緩緩打開了馬車的車門,張仲景的二弟子杜度與韋汛當先走了下來。
人群中還有議論,有人推波助瀾,“他們不是被抓起來了麼?”
“是不是那惡少害怕了,於是放了他們?”
“不能放過…那關麟!”
就在這些議論中,杜度與韋汛剛下馬車,馬車中又一人在兩名弟子的攙扶下,徐徐走出。
而他的出現…
讓此間所有人都驚住了。
——張仲景!
——正是張仲景。
張仲景的出現,引得周圍一片嘩然的同時,三五成群的議論聲更多了。
“仲景神醫不是…不是病入膏肓,臥病不起了麼?”
“可現在,他好像…好像並沒有那麼虛弱吧?”
“仲景神醫來這裡…是為了…”
不等眾人議論出個結果。
“啪嗒”一聲,張仲景跪下了,跪在了廖立的麵前。
廖立一眼就認出了來人,連忙蹲下去扶,“張老太守…你可莫要多禮,張老太守是神醫,也是長沙郡的老太守了,是我的前輩呀!我可當不起你這樣的禮數。”
“——咳…”張仲景輕輕的咳出一聲。
卻不是那種虛弱的咳嗽,而是擲地有聲的“咳”…
在場不少杏林中人,從這道咳聲中,他們也能感受到張神醫的病情。
那何止是好轉,簡直是…是好了一大截。
他們不禁沉思。
『——那種烈性傷寒?也有人能治麼?』
此刻的張仲景在廖立的攙扶下,已經站起身來。
他的聲音傳出,聲調無比厚重。
“——今日,我張仲景來此,喚義女替我敲響這登聞鼓,是為了一個人,一件事兒!”
“我要為一個人鳴冤!我也要為此人洗刷一切冤屈!”
“此人…此人正是醫好我傷寒,救下我性命,是我張仲景的恩人,此人正是關公的兒子,關四公子,亦是雲旗公子!”
張仲景的聲音不大,聲調中還帶著粗重的鼻音。
可…這一番話傳出,在場所有人都仿佛忘記了呼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