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此誠東吳,危急存亡之秋也!
合肥城,東吳大營內,孫權高坐帥位,諸將肅立,整裝待發。
拿下合肥城後,孫權與逍遙津大敗時候的他,判若兩人,意氣風發的許多,也更加的穩重威嚴。
究其原因…
這是因為底氣!
東吳作戰靠水,北伐也必須靠水。
故而,理論上存在的北伐一共有三條水路,分彆為中瀆水、漢水、濡須水…
其中,中瀆水因為受季節影響太大,無法全年通航;
漢水,則是因為需要占領襄陽才能使用,恰恰主攻襄樊的是荊州的關羽;
於是,東吳軍北上的水戰路線隻剩下濡須水這麼一條。
濡須水北經巢水湖入施水,再經肥水入淮河,所以隻要占領了合肥,漲水期時東吳水軍就可以從長江入淮河,不僅可以發揮水軍威力,還足以保障後勤。
簡單點說,如今占據合肥的孫權,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拖過這枯水期,熬到漲水期。
那時候,東吳與曹魏的攻守就要變換了!
就在這時…
有探子衝進來,“報——!曹操派人來約戰,三日後於肥水中遊,欲與主公一決雌雄!”
“肥水?中遊?”孫權沉吟了一下,他輕吟道:“如今的肥水可無法行船,曹操是要約孤打陸戰!”
甘寧站出一步,他一臉興奮,嘴角勾出弧線,“陸戰就陸戰,末將昔日百騎便足以劫曹營,打的他們抱頭鼠竄,如今曹賊既敢約戰,末將請率五千軍,痛擊敵軍,讓那曹賊見識見識,我東吳軍不僅水軍厲害,步戰也絲毫不懼他北方兵馬!”
一旁的徐盛顯得冷靜一些,“這已經是曹賊的第三次約戰,若是再拒絕,傳出去還以為我江東子弟怕了那曹賊,動搖軍心,故而…這一戰,末將以為,不能再躲著了,該打!末將請戰!”
甘寧與徐盛這麼一表態…
登時蔣欽、淩統、周泰、韓當等將軍紛紛表態。
“末將請戰!”
“末將請戰!”
“聽聞那襄樊關羽、江夏關麟都打贏了,就差咱們東吳了,末將也請戰…”儼然,諸武將都想打這一場。
這是孫權到合肥之後,第一次手下諸將如此都已盎然。
儼然,襄樊與江夏戰報的傳來,深深的揪著每個東吳將領的心。
那關家父子能做到,能大捷?
怎麼?
他們東吳就隻能做縮頭烏龜?
隻是,孫權感受到的,卻是深深的身不由己。
按理說。
他們東吳是此前攻下合肥的一方,是士氣更高昂的一方,若是一再避戰這於士氣不利,更有甚者,若是士氣被曹操一再消磨,到最後曹操隻需要斷了合肥與濡須港的聯係與補給,那麼…合肥就變成了一座孤城。
這一仗,不打是不行了!
呼…
孫權長長的籲出口氣,“告訴曹軍的使者,三日後的約戰,孤接了!昔日赤壁,孤三萬人就能擊潰他曹軍八十萬,今朝曹軍不請自來,不過十萬,那就讓我江東子弟再度於淮南狩獵一番!”
“主公明鑒——”
“主公明鑒——”
諸將士齊聲喝道。
之後孫權部署了一番,此戰由甘寧率左路軍,韓當率右路軍,徐盛坐鎮中軍,共計出兵三萬,其後由淩統、蔣欽各帶一萬隨時支援!
孫權也算是漲了記性,他本人並不上那肥水中遊的約戰之地,合肥城怎麼打下來的,孫權心裡還是有點兒“逼數”的!
這次,他由周泰護衛,一道坐鎮合肥城中。
如此部署,也讓眾將士長長的籲出口氣…
會議散去,各將軍去暫領各自兵馬。
孫權的臉色卻並不好看,他隔著窗子焦灼的望著天空中的皓日。
顧雍從帷幕後走出,他看了看孫權的臉色,登時察覺到了什麼,拱手道:“三日後的約戰,吳侯是有顧慮?”
“呼——”
孫權隻是長長的籲氣。
顧雍接著說,“吳侯應該不是畏懼曹操,而是…而是擔心那張遼張文遠吧?”
這句話脫口,孫權目光轉向顧雍,他歎出口氣,輕聲道:“不愧是顧老啊…永遠能猜透孤的心思…”
說到這兒,孫權歎了一口氣,唇邊挑起悠然的帶著些自嘲的笑,“孤與江東子弟闖過了合肥這關,看似洗刷了逍遙津的恥辱,可事實上,隻要那張遼還在,這份恥辱就始終存在,這份由內而外的膽寒也始終存在…”
“將士們一個個請戰,戰役高昂,可他們何曾知曉,曹操一定會派出張遼出戰,當手下的江東子弟在聽到對手是張遼時?心中會如何想?戰場上他們能不膽怯麼?”
孫權是不懂統兵,可他懂人心哪!
逍遙津八百破十萬!
江東小兒止啼,這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張遼張文遠的名字是根深蒂固的嵌入了所有江東子弟的心頭!
儼然,孫權的擔憂不是多餘的。
不過…
“若是吳侯擔憂的是這樁事兒,那臣這裡倒是有一解?”顧雍眨巴了下眼睛。
“顧老能解?”孫權睜大了眼睛。
“魯大都督派駱統帶來書信,其中提到了江夏的大捷,就在方才,又有襄樊關羽大捷的消息傳來,而這兩次大捷,都用到了一物…”
“何物?”
“主公先看大都督的書信吧。”顧雍展開書信,遞給了孫權。
孫權連忙接過,仔細的看上麵的文字,看到關鍵處,他不由得一驚。
“護心銅鏡?光?小小的銅鏡竟有如此作用?能兩次重創曹軍兵馬?”
顧雍提醒道:“駱統還在外麵等著主公傳召呢…”
孫權連忙揮手:“傳,現在就傳——”
…
…
與此同時,壽春城外,曹軍大帳。
先後兩名斥候在許褚的引領下步入了曹操的軍帳,兩人稟報的是同一件事兒,準確的說,是襄樊與江夏的兩場敗仗。
一名斥候拱手:“於將軍說,首戰不利,他愧對於丞相,但…敗因卻需向丞相稟明,千萬不能讓丞相也被這銅鏡算計…有力無處使!”
另一名斥候亦是拱手,“徐將軍也是此意,若是技不如人,徐將軍也就認了,偏偏這並非技不如人,而是關羽用這銅鏡借光束致盲我軍將士,我軍將士敗的冤哪!”
曹操讓兩位斥候站起,目光中的有震撼,也有知道這件事兒後深深的欣慰,“雲長都學會假借外物了,這幾年他精進了不少,這仗輸的不冤!”
說到這兒,曹操眼眸眯起,感慨道:“孤倒是沒有想到,小小的一枚銅鏡,卻讓孤折損了數萬兵馬,雲長一心尚武斷然做不出這個,那…發現這銅鏡能反射光線的便是那關家的關麟是麼?”
說出“關麟”這個名字的時候,曹操還有些磕絆,儼然,這個名字在他的心頭並不深刻。
倒是一旁的程昱連忙解釋,“是關羽的四子關麟關雲旗…”
“哈哈,虎父無犬子啊,孤想起來了,孤當年刺殺董卓時,就是因為一塊兒銅鏡反射出七星刀的鋒刃,害得那董卓警惕起來,原來這銅鏡還能這麼用,哈哈哈哈,孤怎麼沒有想到——”
曹操笑了笑,“將關麟這個名字也繡在孤的袖子裡,孤要時時刻刻的記住他!”
啊…
程昱一怔。
要知道,曹操袖子裡繡著的名字不多,有張飛張翼德,這是因為當年關羽斬顏良誅文醜後,他提及的若是他三弟張飛,武藝更勝一籌,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曹操為了記住他,也因為忌憚,特彆紋在袖子裡。
後來,關羽過五關斬六將離開之後,曹操又把關羽的名字紋在袖子裡,這倒不是忌憚,而是情誼!
再往後,曹操也唯獨在與馬超一戰,經曆過割須棄袍的慘狀後,將馬超馬孟起的名字也繡在了袖子裡。
這些名字…都是響當當的存在啊!
可現在…關麟的名字!
程昱有些驚訝,在他的記憶中,丞相還從未有過如此看重一個這般年紀的青年。
——張飛、關羽、馬超、關麟…
是丞相高估他了吧?
曹操一看就看穿了程昱心中所想,“仲德無需去揣摩,孤記下這關麟的名字,不為彆的,乃是因為這銅鏡,讓孤想通了一件事兒!”
“嗬嗬,那讓子和殞命,讓子孝暈厥,讓虎豹騎葬送於落日穀,能製造出神奇軍械的,那將整個襄樊局勢再度攪渾的,那將孤的‘鐵壁’,孤的‘滿府君’一並陰殺的,那讓孤總是夢到的黃老邪,不是彆人,哈哈…孤總算是找到他了!”
這…
程昱一怔,旋即,他明悟了。
——『原來如此!』
不等程昱接著想,曹操的聲音再度傳出。
“告訴於禁,讓他不可小覷此子…他的對手是攪動襄樊風雲變幻的黃老邪。”
曹操的語氣愈發鄭重,“讓他小心對付此子,若能擊潰此子,他便是此次南征的首功之臣,他要什麼,孤封給他什麼!”
說到這兒…
曹操話鋒一轉,“哈哈”,他一邊笑一邊看著那於禁與徐晃寄來的急件,接著說道:“好一個銅鏡,這小子以為孤會因為一枚銅鏡給屈服麼?傳孤詔令,整個壽春城征集銅鏡,讓所有將士紛紛掛在身上…孤要以他關麟之道,還施那東吳碧眼兒之身!這銅鏡,他能用,孤亦能用——”
此言一出…
程昱心頭暗道。
——『丞相也要用銅鏡,也要用這銅鏡反照出的光…與東吳會戰麼?』
想到這兒,程昱連忙拱手,“臣這就去安排!”
曹操環望諸謀臣,不少人尤自一副驚詫的模樣,儼然還不知道這銅鏡是如何克敵製勝的!
倒是唯獨司馬懿,正在吧唧著嘴巴,嘖嘖稱奇,像是已經明悟。
“散了!”
曹操冷冷的留下一句,便當先出去了…一邊走一邊吩咐許褚,“虎侯,即刻尋一枚銅鏡給孤,孤要親自試試——”
一時間,眾謀臣魚貫而出,司馬懿心下琢磨,留在最後出門…
曹植也特地留在最後。
“仲達是想到了什麼了麼?”曹植問司馬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