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些水,因為距離安陸城西城門不遠,這裡是極其難得的補給、休整的位置,從這裡休整過後,就該直接殺往西城門,然後佯攻西城門…繼而,轉道突襲南城門。
於禁是個謹慎的人,哪怕是十倍於敵的兵力。
哪怕是輕易可下的攻城,他也會選擇用更聰明的方法。
“停,全軍休整片刻…”
就在這時,於禁一聲令下。
一乾將士紛紛放水的放水,喝水的喝水,再不濟的,急行這麼久,用湖泊裡的水抹一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大戰就要來臨了…
倒是於禁,他保持著一如既往的謹慎,他環望著這周遭,他的觀察力素來驚人,儘管附近有矮山,可往往這種冬季裡光禿禿的山巒上,敵軍的埋伏很容易被發現。
人能藏得住,可武器是藏不住的…
數以萬計埋伏者的武器,是不可能完全遮掩,特彆是弓弩…很難一點兒也不暴露出來的。
於禁再三觀察過地形,他篤定這附近的山巒上沒有埋伏…
或者,更精準點兒說,是沒有超過幾千人的埋伏!
他總算是把眼眸收了回來,輕輕的籲出口氣。
在他的心目中,若是幾百人的埋伏,在兩萬汝南軍看來,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不過…
自從進入這小徑起,他的右眼始終在跳,就好像是有某種感覺,預感到會有某件大事兒要發生。
這時…
周圍的將士們正一邊洗臉,一邊交談。
“征寡令怎麼說來著?到何種條件才能再獎勵一房妾室?”
“彆想了,這安陸城就千餘人,再立功還能立多大的功?何況,南城門到那兒就開了,也輪不到去先登啊?”
“我聽說陸家軍把出使東吳的司馬使者給抓了,那他夫人,是不是也算活人妻呢?那娘們…年輕時可是遠近聞名的‘春小太歲’啊!若是能摸一把…”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出,“你要能把那關家四郎給抓咯,保不齊…那司馬懿的妻子,就成你妻子咯!”
“不,不,不…這我可不敢!”
那提到司馬懿妻子的兵士連連擺手,露出了一副慫像,“那司馬家族也是河內望族,這等望族的媳婦,丞相怎麼會不自己留著呢?懿妻子…丞相養之啊…哈哈哈哈…”
似乎是讓心情更放鬆一些,將士們開著玩笑,彼此大笑了起來。
正常而言,儘管汝南軍軍紀嚴明,可於禁還是允許在戰前,暢所欲言的。
輕鬆點兒…更容易打出他理想中的戰力。
不過…
彆人很輕鬆,可於禁的右眼皮跳的愈發厲害。
有那麼一瞬間,他生出了一股不詳的預感,可這預感到底是什麼,他又說不上來。
但…那也僅僅是預感,總不能憑著這預感就…
就退兵吧?
“董將軍何在?”於禁輕呼一聲…
“末將在!”董超大步走了過來,他也是剛放了放水,然後又洗了把臉,整個人顯得很精神。
於禁眯著眼,他輕吟道:“我突然想到,若是我軍從南城門攻入,那關麟會如何?”
這…
這眼瞅著要攻城了,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董超撓撓頭,可刹那間,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於將軍,我知道了…若是我軍從南城門殺入,那關麟會跑…會往北城門跑!”
董超還不算榆木腦袋…
西城門距離南城門太近,來不及逃竄,東城門又是麵朝河流,往哪逃?而北城門以北…便是安陸城的主力兵馬,關麟一定會往那兒逃!
“不錯!”於禁故意重重的頷首,“所以…我打算派你帶兵去北城門埋伏,若是那關麟從北城門而出,你即刻將其擒拿…這就算是立下了頭功!”
於禁的眼眸信誓旦旦。
可董超卻難免想到了彆的什麼。
——『於禁將軍不會是要與我搶功勞吧?這麼多人,那關麟能跑得了麼?』
是啊…
若是埋伏於北城門,那早就該部署了,怎麼會到最後,眼瞅著要破城了,突然就部署起來呢?
這不符合於禁將軍一貫的作風啊!
登時,董超露出一臉的為難像,這到嘴邊的功勞,他真的不想讓!
而這…
正是於禁意料之中,他意識到,董超是誤會他了。
而這誤會來的剛剛好。
“這樣吧,那本將軍帶一支兵馬去北城門埋伏,董將軍即刻趕赴南城門,朱術將軍早就在那裡等候著了…”
此言一出,董超如奉大赦,連忙驚喜的答應。
“諾——”
“多謝上將軍成全!”
說話間,於禁已經點了兩千兵撤出了這小徑。
哪怕撤出時,他還是感覺不對勁兒,右眼皮跳的更厲害了…他很確定,有某種無法解釋的東西在暗示著他什麼。
又或者是…空氣中的氣味…似乎又沒有什麼氣味。
總而言之,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偏偏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有時候,不得不相信,一些名將能夠在亂世中存活下來,不僅僅是憑著實力!
一定程度上,隨著經曆的戰場越多,閱曆越豐富。
就會出現,這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感覺…
在一些時候,會發揮出重要的作用。
乃至於能救下他的命!
或許,這就叫做運氣!
果然…
就在於禁帶兵車撤離這戰場不久…
終於有機會執掌一場攻城戰的董超,他站到一處石階上,他躍躍欲試的拔起刀,他扯開嗓門…
他感覺功勳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
“弟兄們…”董超正打算喊出那聲“隨我直衝南城門…”
卻聽得“哐啷”一聲響動…
是一個陶罐從頭頂的山巒上墜落了下來。
伴隨著“啪嗒”一聲,陶罐與地麵碰撞,登時碎裂,一股莫名的白色粉末瞬間散出,與之相伴的…還有一個個雞蛋殼,正將乳白色的液體從中向外流淌…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汝南兵士一怔。
可很快…
“哐當…哐當——”
“哐當當當當…”
連續不斷地陶罐從天空中拋落,紛紛砸在這片汝南軍的休整之地。
隨著陶罐的碎裂…隨著那一個個雞蛋殼的碎裂。
隨著那白色的粉末漫天而起…
終於,有兵士意識到不對勁了,他驚呼道:“是油…這雞蛋中的不是蛋清,是油——”
油…
特彆是這種小徑處碰到油,特彆是在這種格外乾燥的天氣裡,特彆是經曆過赤壁戰場的洗禮。
任憑任何一個曹軍將士,都會將油與“火”聯係在一起。
所有汝南兵下意識的抬頭…
隔著層層白色粉末煙塵,他們隱隱看到那山巒上,那矮坡上正站立著幾百人…正連續不斷的將陶罐拋下…
而正中間還有一個人,一個身材並不高大…也完全不魁梧,甚至有些書生氣的人。
是蔣乾…
蔣乾看著一個個陶罐墜落,砸碎,火石粉末散開…魚油散滿一地。
這個過程很快,幾乎是一蹴而就,似乎是意識到陶罐拋的差不多了,終於,蔣乾勉力的拉起了一張弓,用儘九牛二虎之力拉滿弦,待得手下將士將箭矢的鋒矢處點燃後。
“嗖”的一聲…
一枚火矢離弦而出。
蔣乾卻仿佛脫力了一般,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
然後,就是在那一個個曹軍將士的眼眸中,那漫天白色的煙塵,突然變成了一條條絢爛、奪萃的火龍——
這些火龍迅速的變大,變得遮天蔽日,變得從天而降…
溫度也刹那間飆升至極點!
這一刻,仿佛無數流星火雨從天空中迅捷如閃電般的砸下。
火…到處都是火。
墜落的火,衝天的火…場麵…分外的壯觀!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