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天子救到荊州。
臧霸驚訝於靈雎口中提及的這個年輕人的大膽。
——『許都四麵環山,層層守護,天子更是曹操的命脈,將天子救到荊州,這小子好大的口氣啊!他也要挾天子以令天下麼?』
有那麼一瞬間,臧霸意識到,這樣的膽魄,便是昔日的呂奉先也不曾有過。
他甚至將之歸結為——初生之犢不畏虎!
呼…
臧霸心頭沉吟一聲,暗暗的驚出口氣,旋即他回望向靈雎,“如果,他真的能將天子給救到荊州,那你的提議,我會鄭重考慮的。”
“真的麼?”
靈雎終於等到了臧霸叔父的鬆口,這讓她欣喜若狂,就宛若…她成功了一般。
“等他先做到再說吧。”臧霸淡淡的道,可莫名的,他從靈雎的眼眸中,看出了幾許堅定,幾許自信滿滿的光彩。
臧霸不能想象,到底是什麼讓靈雎對這位關家四郎如此有信心,偏偏,這又不像是愛情時的迷惘與暈厥。
就在這時。
“報——”一聲通傳,一名親衛送來急報,“將軍,收到許都城傳來的飛鴿,魏公要親自來琅琊國!”
唔…
此言一出,臧霸一怔,靈雎也是一怔,可很快,靈雎大喜,她仿佛預感到了什麼。
臧霸則連忙追問,“丞相為何要來?”
“似乎是…”親衛並不確信,他也是聽到了那傳送飛鴿信使的一些傳言,“似乎一夜之間,襄樊、江夏、淮南戰場,魏軍大潰敗,丞相折了十萬兵馬——”
此言一出,臧霸的一雙眼眸刹那間瞪大…
他下意識的重複:“十萬兵馬?”
隻是瞬間,他就知曉,曹操來琅琊國的目的。
與此同時,他把眼眸望到了靈雎的身上,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靈雎口中,那句句不離的“雲旗公子”…他…他身上的能量!
十萬人?
上一次讓曹操這麼慘的,還得是諸葛孔明與周公瑾吧?
心念於此…
臧霸不由得喃喃自語。
——『這小子,不會真的能把天子給救到荊州吧?』
與臧霸那驚悚的表情截然相反,靈雎表現出十足的淡定與從容,麵對臧霸投來的目光,靈雎隻是一攤手,她沒有說話。
卻仿佛用行動在告訴臧霸。
——『這些,不過是雲旗公子的常規操作罷了!』
——『還有救回天子,彆人或許不行,可如果是他,嘿嘿,他一定可以做到!他是我相信的男人!』
…
…
江夏,安陸城,這裡新建的荊州第三官醫署內。
就在此前,關麟將他的訴求講述給了張仲景,包括製造一枚能夠控製人的“毒藥”…
而張仲景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
隻是在沉默中於信箋裡寫了幾個字,然後交到了關麟的手裡。
關麟是滿懷期待的展開這信紙,可其中赫然醒目的寫著四個字…
準確的說,是兩個詞。
——沒有!
——不能!
看著這四個大字,關麟意識到,他的提議被張仲景深深的回絕了。
此前,他向張仲景提出的問題是。
有沒有一種毒藥?可以慢性發作,每三個月…或者每半年必須服用解藥,否則就會死的很慘。
而人家張仲景這紙條中,直接了當的回答了——沒有!
那麼關麟的第二個問題,仲景神醫能不能煉製出來。
似乎,根本都不用回答,直接就是“不能”兩個字。
一時間,關麟難免露出了些許失望的表情。
張仲景看在眼裡,深深的吐出口氣,方才感慨道:“雲旗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知恩圖報,按理說雲旗公子要我製出什麼藥劑,我本不該推遲的,可…這毒藥的話,一來,從古至今…根本就沒有這種毒藥,能夠藏在人體內三個月,乃至於半年才發作,需要不斷的用解藥來續命;二來…就算有,我也不會製煉出來,這有違我輩醫者的行醫之道,有背那醫者仁心!”
說到這兒,張仲景的話愈發語重心長:“我輩醫者,說治世有些大了,但救人卻是吾輩職責,我知道,雲旗公子方才也闡明要這毒藥的目的,當然,也不是為了害人,而是從另一個角度救更多的人,所謂害人即救人…如此行徑,我不敢說是好,或是不好,我也不能妄加評斷,隻是…我是醫者,醫者仁心,醫術中隻教過我救人,卻萬萬不會害人!”
懂了…
其實,張仲景說的已經夠明白了。
是關麟想多了,是他想當然了…
關麟以為後世“中”那種控製人功效的“豹胎易經丸”、“三屍腦神丹”是可以製作出來的。
看來…這些都是武俠中杜撰的。
坦白的說,根本製作不出來。
當然,張仲景也表明了態度,就算能製作出來,他也不會做的。
關麟對此倒是很理解…
他自詡為一個陰謀家,一個老六,一個壞蛋…如此行徑自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可張仲景不一樣,醫者…還是仁心哪!
所謂——大醫淩然哪!
隻是…這就尷尬了…
關麟拜謝過張仲景後,一邊往門外走,一邊不由得揣著下巴,琢磨起來…
沒有這些“神奇的丹藥”。
那,要如何控製司馬懿呢?
其實…認真的講,司馬懿對如今的局勢有用,但用處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可架不住他背後的河內司馬氏一族能量大呀!
關麟舍不得司馬懿這個“首屈一指”的敵後工作者;
更舍不得他背後的河內司馬氏一族。
要知道,按照曆史原本的進程,貫穿整個魏晉曆史的就是宗室與氏族之間的鬥爭。
再細致點,是曹魏的宗室與以潁川氏族為首的豫州士人的鬥爭。
最開始荀彧、荀攸跟夏侯惇、曹洪他們相愛多於相殺;
然後荀彧、荀攸出局,接替上來的是鐘繇,再後麵是司馬懿與陳群…
他們跟曹真、曹休他們鬥,鬥的是頭破血流,血色殘陽!
而鬥完這一代,司馬懿、陳群他們再跟曹爽鬥…
鬥到最後,沒人可鬥了,順理成章,就建立了“晉”王朝這個“聲名狼藉”的氏族王朝。
基於此…
許多人覺得司馬懿一百四十斤的體重,一百三十九斤都是反骨。
但事實上,這種說法是不對的。
晉能代替魏,並不是因為一個司馬懿,而是以潁川士族為首的豫州氏族這麼幾代人努力的結果。
司馬懿不過是邁出最後一步的那個人。
再細化點兒說,司馬懿的祖父司馬儁做過潁川太守。
潁川四大家族荀、鐘、陳、韓分彆在司馬儁的提攜下,做到過縣長。
而在司馬儁從那一代起,河內司馬家就與潁川四大家族建立了深度捆綁的利益關係。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亂世起…潁川四大家族自然不甘於寂寞。
袁紹得勢,潁川氏族就投袁紹,幫助他占據北境四州。
袁紹內部的矛盾,也是汝潁門閥與冀州才俊之間不可調節的,深深的矛盾。
而曹操是袁紹的小弟,是分公司,潁川就撥了一波人投曹操。
曹操內部的派係鬥爭比之袁紹就簡單許多,早期的宗室與潁川氏族也是深度合作關係,互相不會拆台!
於是,官渡之戰,曹操就打贏了袁紹…
然後在以潁川氏族為首的豫州氏族的幫助下,占據了北境四州,有望一統天下。
看似,整個魏武揚鞭的過程,好像是潁川氏族是在為袁紹、曹操打工,實際上…潁川士族是在為自己積蓄能量。
在亂世,氏族隻能與占據他們地盤的軍閥合作…
可在亂世終結的一刻,氏族積蓄夠了一定的能量,也是可以翻身把軍閥深深的壓在身下的。
比如…
荀彧、荀攸倒了,鐘繇站起來了;
鐘繇倒了,司馬懿、陳群站起來了,終於熬到了最後,一封“九品官人法”,將選官之權悉數收納到氏族手中!
再熬了那麼幾十年,當初選到的官員,漸漸地一個個成長起來,身居高位。
再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熬到了一場合適的“高平陵”之變。
終於,這些豫州氏族攤牌了,我不裝了…丫的,你曹家四代人…就是個破打工的,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
於是,氏族成功上位…
從這個角度去看,司馬懿不過是世家王朝推舉出來的領袖。
沒有他,一樣會有其它氏家上位。
這個局是早在潁川氏族投袁紹、投曹操時就布下的!
也是曹魏重用氏族,得以揚帆起航,最終被氏族反噬,曆史發展的必然,這才是曹魏真正的主線。
兩世為人,關麟對此太懂了…
看三國,不能隻看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