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成都,軍師將軍府邸。
夏侯涓那梨花帶雨,徘徊猶豫的身影投在黃月英房間處的窗子上。
她已經將她的委屈悉數告訴了黃月英。
黃月英微微抿唇,也不知是該安慰,還是該怎麼樣,她沉吟了片刻,方才張口:“所以…這就是你的擔憂?擔憂三將軍將星彩姑娘留在那關雲旗的身邊?也擔憂星彩姑娘嫁給那關雲旗…然後…”
說到最後,黃月英的話還是止住了,雖已嫁人,可男女之事,哪怕在兩個婦人之間,一樣是諱莫如深。
“黃姐姐…”夏侯涓抿著唇,“我…我…我真的恨死我那夫君了,他與星彩去荊州的時候還好好的,可…可現在,現在他回來了,星彩卻…卻不見了,我想與他爭執,可他又出征去了,這是什麼事兒嘛!”
“…他…他也不與我商量,就要定下星彩與那關雲旗的婚事,還提前將星彩留在雲旗身邊,黃姐姐…你說說,這少男少女,這般年紀,年輕氣盛的,乾柴烈火的,總是處在一起,那…那…那還能有好事兒麼?”
“乾柴烈火”這樣的辭藻,從夏侯涓這樣翩躚女子口中吟出,這已經不容易了。
說到底,她之所以哭的梨花帶雨,還是因為她那寶貝閨女啊。
這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就算是定親的姑娘,哪有還未嫁人,就常常待在還未定親的準夫君身邊的,這要有個什麼變故,以後…女兒家還怎麼見人?
夏侯涓已經愁壞了…
當然,這種事,她是比尋常女子要更敏感一些的。
因為,當年…她不過是去許都郊外的穰山撿個柴,莫名其妙的就被一個黑臉漢擄了去。
然後…那黑臉漢就非讓她夏侯涓給他生孩子。
夏侯涓不過是撿個柴啊!
可莫名其妙就年輕氣盛,乾柴烈火,莫名其妙就生了一兒一女,莫名其妙就嫁給了黑張飛…
甚至,她的伯父與這張飛是死敵啊!
這些年,她在伯父與夫君之間…很是艱辛!
正是因為這樣,夏侯涓太懂乾柴烈火了,她恨不得飛到女兒身邊去,生怕女兒張星彩學了她,還未成婚就先有了娃娃!
更何況…這關麟,似乎風評並不好啊。
雖打了幾次勝仗,有些本事,但…但他可是荊州上上下下公認的“逆子”,總是與其父關羽劍拔弩張、針鋒相對。
這在以“孝”治天下的大漢,簡直已經是大逆不道了!
甚至,他還大肆給耕牛安插罪名,然後一鍋燉了,絲毫不顧耕牛對農戶的幫助,這…說是罄竹難書也不過分吧?
夏侯涓實在想不通,這樣一個…一個年紀輕輕的公子,她的夫君張飛怎麼就鐵了心,一定要把閨女嫁給他呢?
甚至還提前將閨女留在他身邊了!
——『星彩有這麼仇嫁麼?』
這邊,夏侯涓越想越是悲憤交加,越是止不住悲傷的情緒…
倒是黃月英,因為對方是“關麟”的緣故,她竟還對張飛的眼光刮目相看了許多。
——『不愧是三將軍,平素裡大大咧咧,可這選女婿的眼光,很是毒辣嘛!』
是啊,黃月英是見證過關麟那許多不可思議奇巧軍械的人!
正是因此,她十分遺憾她與夫君諸葛亮並未有女兒,否則…這等有才華的男子,夏侯涓憂心忡忡,黃月英巴不得將他納為新姑爺呢!
這時…
“你說說,這都是什麼事兒?”夏侯涓越說越是期期艾艾,越說眼淚越是止不住的掉落,“星彩他爹就是個魯莽性子,如今這關雲旗也不像是個謙謙君子,妹妹我…我實在是擔心星彩,擔心她…擔心她遇人不淑,擔心她小小年紀被騙了呀!”
不等夏侯涓把話說完,黃月英總算張口了:“阿涓,這本是你的家事,有一些話…我本不該說,可看你如此模樣,我又忍不住想告訴你…”
黃月英輕拍著夏侯涓的後背,夏侯涓不哭了,抬起頭望著黃月英,那水汪汪的眼睛裡流露出的是三個字——她想聽。
黃月英的話再度傳出:“這麼多年,我與孔明並無子嗣,孔明唯一的兒子還是從大哥諸葛子瑜那邊過繼來的,為此…我的耳邊,從不缺乏流言蜚語,也不乏對我抨擊之言,更不乏對孔明的誹謗,可這些流言、誹謗、抨擊我通通不信,統統棄之如糟粕,我知孔明亦如孔明知我…這不是任何流言可以讓我倆生出裂痕的!”
說到這兒,黃月英的眼眸徐徐望向夏侯涓,“星彩與那關雲旗也是一樣,如今他們尚未在一起,可流言蜚語已經傳到你這做母親的耳中,什麼年輕氣盛,乾柴烈火,什麼…魯莽性子,什麼大逆不道的逆子,什麼與翩翩君子無緣,這些都是你聽來的?可你真的見到過那關雲旗麼?”
“若是他…不是如傳聞這般呢?若他是一個長袖飄飄的謫公子,是能讓漢室複興的希望,是無數閨房少女愛慕的佳偶郎君呢?若星彩對他也萬般愛慕呢?難道…就要因為你聽了些謠言蜚語,就拆毀了這樁姻緣麼?若真是星彩喜歡的,她一定會恨你這個母親的!”
這…
黃月英的話成功的讓夏侯涓的心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滿懷疑惑的望向黃月英,“那…那我如何能見到這關雲旗?如何能親眼所見呢?”
“這個簡單…”黃月英繼續勸道:“不妨,我與你一道去趟荊州,你去挑挑看看你這位準女婿,我也去看看…”
說到這兒,黃月英目光瞟向了院落中那已經被拆解過的偏廂車、木牛流馬,還有連弩…
她本想說,她也去看看,這位能繪製出個各種奇思妙想圖紙的少年,這個“巧匠”界的天才,這個讓她,讓她黃月英的父親都側目的年輕人。
可這一番話,黃月英還是悉數咽了回去。
她還是話鋒一轉。“不過此事,我需得告知我那夫君一聲!此行,不能隻是你、我!”
“姐姐既是幫我忙,那我與姐姐一起去拜見軍師。”夏侯涓突然握緊了拳頭,心下裡做出了決定。
是啊,她不該因為傳聞與謠言就否定這位關家四郎,她應該眼見為實。
去親眼驗證下他那魯莽夫君選擇的“準女婿”!
也去驗證下他那夫君翼德的眼光!
…
…
一幅巨大的地圖掛起。
地圖上,原本歸屬於曹操的“江夏”、“合肥”、“襄陽”已經先後標注上了敵人的符號。
幾個月以來,襄樊至淮南戰場,整個曹魏打的頗為艱苦,連戰連敗,損兵折將,城池失陷。
而輿圖上,那特彆標注的“江夏”、“合肥”、“襄陽”讓如今每一個曹軍的文武看的都極為紮眼。
仿佛,死在其中的一個個文武的名字,躍然其中。
——曹純、文聘、滿寵、樂進、呂常、牛金…
如果再算上受傷的張遼、徐晃,算上被俘虜的李典,算上死了四個兒子的龐德…
這一幅巨大的地圖,簡直是在刮每一個曹軍文武的心。
這種時候,曹操已經顧不上額頭處的隱隱作痛,他忍著頭痛在與眾將領商議著軍事。
曹植、曹真、程昱、張遼、賈逵等人站的靠前。
司馬懿遠遠避在眾人之後。
程昱當先指著地圖,介紹道:“如今的局勢,襄陽已失,一水之隔,樊城勢必將與襄陽爆發劇烈的衝突!若是到漲水期…那襄樊之間的水戰打響,整個樊城的局勢將危如累卵!而除了襄樊這邊外,江夏與南陽,還有淮南戰場亦將遭受巨大的考驗…”
說到這兒,程昱提醒道:“如今遭逢如此多的殲滅戰,後方夏侯大將軍的征兵勢必會受阻,壽春也僅僅隻有四萬兵了…襄樊的話也有四萬,算上臧霸泰山軍的三萬,整個南部戰場也僅僅隻剩下十一萬兵馬,而那荊州兵,如今草草算下來已經不低於七萬…加上東吳的兵馬,人數上,我軍已經不占優勢!”
程昱沒有任何隱瞞,這個時候已經到了火燒眉毛了,也不需要任何隱瞞。
他把如今的局勢悉數講解清楚,分析明白。
聽到這兒,“咳咳…”張遼突然咳出一聲,可他並不介意,單膝跪地拱手請戰:“末將願支援襄樊,領兵以據荊州,奪回襄陽城!”
曹真也跪地拱手:“末將也請戰。”
隨著張遼、曹真的請戰,就連許褚的兒子許儀,典韋的兒子典滿也紛紛行禮請戰,“末將也願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