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軍師將軍府。
巴中地區的探馬送來敵軍的布防,諸葛亮在油燈下焦急的查看地圖。
地圖中,能清楚地看到張郃軍的行軍路線,布防路線,也能看到他沿途劫掠的百姓,悉數藏匿之所。
說起來,漢中與三巴地區之間隔著一座大巴山,其中有米倉道連通著漢中和三巴,道路十分險阻難行。
而居住在三巴地區的百姓大部分是少數民族,他們受五鬥米教的影響極深。
一年前,曹操征漢中,張魯被迫逃出漢中,逃至這三巴地區,劉備與曹操同時向他拋出了橄欖枝,之後便是張魯的那句——寧為曹公做奴,不為劉備上客!
帶著整個五鬥米教投靠了曹操…
而因為五鬥米教在三巴地區少數民族中影響十分深遠。
儘管如今的三巴地區,處於曹操與劉備軍事的緩衝地帶,可嚴格來說,卻並不隸屬於雙方任何派係。
劉備也僅僅是拿下了巴郡的治所江州,巴東和巴西,遠說不上完全控製…
於是,這裡就成為了雙方的軍事緩衝地帶。
類似於曹操將淮南整個軍事緩衝區的百姓全部遷徒,依照曹魏的大戰略,夏侯淵與張郃的當務之急,也是將三巴地區的百姓全部遷徒到漢中。
倒是因為如今的五鬥米教歸降於曹操,這個遷徒百姓的計劃得以更順利的實施。
當然,也會有一些百姓,不願意背井離鄉,更有年齡大的,遠途遷徙會喪命,可這種時候…曹操才不在乎這些。
他從不在乎遷徒的過程中死多少人,隻要有一個百姓遷徒過來了,那就賺了,哪怕代價是死了九成的百姓,那也無所謂,死的本也不是他曹操的百姓!
此刻,諸葛亮凝視著地圖,凝視著張郃劫掠百姓的路線,也凝視著張郃的布防圖,不由得麵露擔憂之色。
“這張郃不愧是名將啊,能將地形利用到如此地步,究是四百年前的韓信也不過如此了。”
的確…
整個地圖上,張郃占據的“宕渠”、“蒙頭”、“蕩石”這一地形奇特至極。
渠江從此間盤旋而過,唯一可通往其中的,西北道路最窄處隻有五百米左右。
道路中有山峰,因常年雲霧繚繞,稱之為“八蒙山”,“蒙頭”是八蒙山的最北端,這裡的地形極其陡峭,隻有三條小路可通往山上,一條在南,一條在西,一條在北,最可怕的是這小路隻有一人寬!下雨天還要攀爬才能通過。
而八蒙山圍繞的中間,那圓形丘陵區麵積則是五裡左右,張郃把所有掠奪的人口悉數集中在八蒙山當中圓形區域,隻要守住出口,就能保證百姓不能四處逃跑,然後分批送回漢中。
這已經是將地形運用到了極致…
而張郃的兵馬分彆安插在八蒙山內圓形區域、蒙頭以及瓦口,互相馳援,互為犄角,是最嚴密的布防。
不過,哪怕是張遼如此利用地形,諸葛亮還是從輿圖中窺探到了張郃部署的弱點。
那就是“瓦口”!
心念於此,諸葛亮眼眸凝起,他的手重重的指向瓦口的位置:“隻有以突襲之舉,雷霆之勢攻下瓦口,即可徹底封鎖住整個八蒙山!讓那張郃困於其中,再難逃遁,隻不過…機會隻有一次!”
諸葛亮提及機會隻有一次,是因為,如今劉備與法正、張飛名義上出征荊州。
實際上是要要分出一支騎兵過閬中,急行軍趕至宕渠,突擊此瓦口駐守的魏軍。
這是“關羽詐死賺襄樊”的那封信箋,留給他們的戰機,利用巨大的信息差,一閃即逝的戰機。
呼…
心念於此,諸葛亮眼眸微眯,他喃喃著輕聲感慨:“奇襲瓦口,法孝直應該能看出來吧?”
哪怕法正的謀略,諸葛亮是信得過的!
可當真的要打這場至關重要的大戰時,諸葛亮難免心頭還是懷揣著無限的擔憂。
就在這時…
“哐哐”的敲門聲響起,與之同時傳出的是黃月英的聲音。
“夫君,妾可方便進去?”
聽到是夫人敲門,諸葛亮親自去敞開了門,一如既往看到的是蒙著黑紗的夫人。
說起來…自打成親後,夫人就鮮有褪下這黑紗的時候。
至於緣由,在於她麵頰上的那塊胎記…
這也是坊間屢屢惡語重傷她的原因,說她相貌醜陋,說她不得孔明歡心,故而才生不出孩子的原因。
這些惡語中傷,諸葛亮知道…縱是解釋也是越描越黑,也是徒然!
為此,諸葛亮無比內疚。
“夫人來了…”
張口時,諸葛亮突然發現夫人身邊還有一人,是夏侯夫人…
諸葛亮連忙變得鄭重了幾分,連忙就去備茶,諸葛亮不喜歡被人服侍,府中也無仆役,哪怕是備茶這種事,往往是馬謖、楊儀代勞,若是兩人不當值,他也會親力親為。
“不想夏侯夫人來此。”
“諸葛軍師不用如此忙碌。”夏侯涓有些不好意思。
黃月英卻開門見山:“夫君忙碌,我與阿涓來此,是有事要告知夫君一聲…我們打算去趟荊州!去見見那關家四子——關麟關雲旗!”
唔…關雲旗?
夫人黃月英的話讓諸葛亮微微一怔。
要知道,上一次的考驗也才過去兩個月,他諸葛亮是否收關麟為弟子,至今還沒有個定論。
怎麼夫人…還有夏侯夫人,她們也要去見這個“神奇”的關麟呢?
“進來說,細細說…”
諸葛亮引二人進入正堂…
…
…
壽春城,司馬懿進入了曹操的屋中。
哪怕隻是過了短短的半刻鐘的時間,可司馬懿感覺到,眼前的魏公仿佛蒼老了十歲。
“說說你的點子吧!”
曹操凝視著司馬懿,司馬懿最終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他應該當先保全的是自己,他應該想辦法先得到關麟手中那“解藥”,而不是解救大魏的頑疾。
正是基於這一層想法,司馬懿侃侃道:
“關羽詐死賺襄陽,此一對關家父子突出奇兵,其目的是打通許都以迎天子,許都距離樊城實在是太近了,若是讓天子與這對關家父子內外勾結,則大魏危矣!”
“儘管樊城如今尚有數以五萬計的兵馬,有曹仁、於禁、徐晃、龐德四位將軍的坐鎮,可遙比當年曹純、滿寵、文聘、樂進又如何?這一對關家父子能讓子和將軍,能讓滿府君他們占不到便宜?現在子孝將軍、文則將軍不過也是其手下敗將,又能守住樊城麼?何況,樊城遠沒有襄陽城堅固,護城河的寬度、城樓的高度,堅硬程度也比不過襄陽城的一半兒!”
“可若是放棄樊城,則許都門戶大開,亦難駐守…臣思慮萬千,痛定思痛,發覺…隻因天子在許都,這才讓許都成為了那關家父子牽製丞相的棋子,造成如今不敢棄,又不能守的尷尬境地,那麼…不如釜底抽薪——將天子搬離許都!”
曹操倒吸一口氣,司馬懿的想法卻是讓他驚喜,也讓他警惕。
“哦?那將天子搬往何處?”
司馬懿緩緩說:“兩個地方,其一是鄴城,鄴城地處河北,遠離前線,丞相在北境還有彰公子的數萬鐵騎,遷天子於鄴城,避開這一對關家父子鋒芒,孫、劉隻能望塵莫及。”
“鄴城不行,鄴城乃是孤的屬國,孤當日就是為了避開天子,擺脫朝廷的控製,這才將鄴城周圍十郡封為孤的屬國,若是把天子遷到鄴城,那孤居何處?”
司馬懿指了指地圖,“其實還有一處,丞相其實早就發現,鄴城地處東北,是豐饒戰守之地,卻非一統王霸之地,所以,還有一地可以遷都!”
“哪裡?”
“洛陽!”司馬懿侃侃道:“三千年前,青銅器‘何尊’銘文中提及——‘餘其宅茲中國,自之辟民’,由此…中國幾千年來以來,能稱之帝都的唯有兩地——長安、洛陽…洛陽地勢居中,河山拱戴,有漢代二百年基業,王氣興盛,易於掌控天下!”
“洛陽周邊共計八個關口,形勢險固,扼守八方,進之可攻,退之可守。洛陽城四鄰河南尹、陳留國、陳國、梁國、潁川郡、汝南郡、南陽郡、弘農郡、河南郡均可就地征兵,隨時馳援,補給線也更短。”
“況且,若遷都於洛陽,縱是襄樊戰場失陷,那尤有宛許戰場,宛許戰場相較於襄樊戰場,那避開的正是大魏最不擅長的水戰哪!這幾年襄樊戰場打的無比艱難,不就是因為那水戰麼?”
這…
隨著司馬懿的一番話,曹操不由得深深的凝起了眉。
他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孤重修洛陽,征召了十幾萬民夫,如今,洛陽已經重築兩個月了,造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