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魏軍兵士都無奈、無能、無辜的嚎叫著、痛惜著,他的眼中的光芒漸漸的渙散…
明明白日裡,他們還耀武揚威,要讓荊州軍嘗一嘗漢水倒灌的味道,要將襄陽重新收複,可…現在,他們已經變成無比渴望活著的“可憐蟲”!
嚴畯也急衝衝的趕至一處城門,看著那堆積如山的沙袋。
聽著那一道道哀嚎似的聲音,他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他歇斯底裡一般的大吼:“隻有…隻有挪開那些沙袋,我們才能逃出去…快,都一起,搭把手…一起把這沙袋挪開!”
因為性格執拗,也因為生命受到了威脅,嚴畯不顧一切的大喊,想要在混亂中集結起這群兵士。
這種時候,隻有不畏炙熱,勠力同心,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隻是…
嚴畯把這件事兒想的簡單了。
白日裡,他是水利大師,是引水倒灌襄樊計劃的關鍵,自然…大家夥兒對他尊敬有加。
可現在,因為他…城門被徹底堵上,因為他…所有魏軍的注意力都在引水倒灌上,反倒是忽視了天上。
儘管,引水倒灌與天降飛球並沒有直觀的關係。
但…人性就是如此,在麵對錯誤的既定事實時,率先想到的一定不是責怪自己…而是找人背鍋,是抱怨他人。
恰恰…
嚴畯的頭頂上,就頂著一口大鍋!
“就是他…”
當一名魏軍頭目注意到嚴畯到這裡時,他怒目圓瞪的望著他,伸出食指指著他,他狠狠的道:“就是他…是他讓我們用這沙袋將城門堵住,就是他…他…騙子…狗賊、逆賊、狗騙子!”
“我們今天…都要死在這火海裡,全部都是賴這騙子所賜!我們都被他蒙蔽了!”
這名魏軍小頭目的話,像是一下子引燃了火藥。
緊接著,無數魏軍開始對嚴畯進行最嚴厲的指責。
“你是荊州派來的奸細吧?”
“引水倒灌,你是故意如此說,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的吧?”
“原來如此…惡賊,拿命來!”
一道道聲音傳出…
已經有憤怒的魏軍朝著嚴畯衝了過來,這種時候,這種被炙熱溫度炙烤的時候,沒有人還能理智思考。
隻要是人,都會去想,是誰害他們到如此地步!
“殺了他…”
“狗賊,拿命來——”
鋒銳的佩刀已經拔出,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鋼刀迎著火光,高高的舉起,嚴畯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明明是來幫曹魏的,明明是來促成魏吳聯合奇襲荊州的。
可為什麼?為什麼如今…要殺他的,卻是魏國的兵勇。
他…他究竟做錯了什麼呢?
“你們要乾什麼?你們要乾什麼?”
“子孝將軍呢?”
“趙儼先…(生呢)?”
驚慌之餘,嚴畯隻能呐喊,可這裡哪裡有曹仁,哪裡又有趙儼?即便是有,他怕是再也等不來…這二人的庇佑。
不等嚴畯把話說完。
“啊…”
他隻覺得瞳孔一縮,心猛地一緊,緊接著…他的身子被一柄配刀,不…不是一柄,而是無數柄配刀貫穿而過。
疼…劇烈的痛感,伴隨著炙熱溫度灼燒著五臟六腑。
可…哪怕嚴畯的死,似乎尤自無法阻攔住這群封你到極致的魏軍兵士,他們的怒不可遏…
他們瘋狂的拔刀,瘋狂的插入,一刀、一刀…數百人,一刀刀的將嚴畯刺穿,直將嚴畯劈的支離破碎!
似乎…是老天爺都不願意看到如此殘忍的一幕。
就在這些魏軍完全發泄過後,連續的幾枚玻璃瓶從天而降,然後…是玻璃瓶與地麵碰撞的碎裂聲,是引線進入瓶內後的爆炸聲,是爆炸後的火油,還有要要命的毒煙!
幾乎是旦夕之間,連同嚴畯的屍體,連同…那些揮刀的魏軍,一時間悉數被火焰覆蓋、埋沒!
地上…一處處斷臂殘肢在燃燒。
地上,一群群嚎叫著的火人在四處亂撞,在無辜的哀嚎。
至於…嚴畯呼喊的曹仁與趙儼。
先說後者,他帶兵救火無效,本欲迅速撤往城門,怎奈…迎麵二十餘個火人衝來,這些火人看到了趙儼,似乎是覺得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
然後,他們飛奔著撲來…趙儼一個文士,哪裡跑的過這些火人,頃刻間…就被他們擁抱,然後他…真的化成了光!
伴隨著一聲聲“不、不…”他絕望的化成了光。
比起趙儼,曹仁無疑是幸運的,這種不可逆轉的局麵下,能逃命的唯獨地下…
曹仁是躲到了一處酒窖裡,他臨下酒窖時,看著那無比淒慘的一幕,看著四萬魏軍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在眼前都化成了灰,他的身子劇烈的顫抖,顫抖的厲害,他喉結滾動…他想要找人傾訴,想要找人去釋放一下如今的心情。
可…大火麵前,他的親衛兵早就不知去向,曹仁也不知道他們是被燒死了,還是毒暈了,亦或者是拋下他,獨自逃命去了——
想到這兒,他身子顫的更厲害了…
他最後仰起頭,看了眼那些已經完成任務,已經焚了一座城的飛球,不斷的升空。
就好像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簡直可惡…可惡到了極致!
“我…我…”
本想放句狠話,可肉眼看到一枚玻璃瓶在附近墜落,與性命想比,放個錘子的狠話。
曹仁狼狽的竄入了地下酒窖…
可哪怕是這裡,他也感覺到那讓人窒息的火焰!
熱…
太熱了!
…
…
一個個飛球,將所有玻璃瓶悉數拋下後。
他們已經完成了任務,不斷的升空,升空的飛球越來越多,在他們的腳下,整個樊城都在燃燒,瘋狂的燃燒,那漫天的大火,噴塗著的火舌,許多曹操修築的,引以為豪的建築,直接化成了一團火焰,四處都是燃燒之後的劈啪聲。
就這樣,這座…仲山甫在周宣王時期,受封為“樊國”之君建立起的城池,沒有被漢水給衝垮,卻在天降飛球的“狂轟亂炸”下轟然崩塌。
濃煙滾滾,彌漫在整個城池,所有的建築物儘數變成灰燼,空氣中,時不時的傳出那令人作嘔的烤肉味兒…還有濃密的黑煙之下,那四散的毒氣!
唯獨,那厚厚的沙堆,一如既往的堵著兩處城門,就像是兩個蟄伏了許久的巨獸,戒備森嚴的守著這裡,不允許任何一個“鼠輩”、“宵小”從這裡逃離!
狂風搖曳著火,還在不斷的噴出烈焰…
火焰之後的灰燼如同雨水一般的灑落。
這灰燼…薄薄的一層,覆蓋在整個樊城之上,也見證著這座襄樊軍事要塞徹底走向衰亡!
飛球已經升上了天空,最終一個個銷聲匿跡。
怕是…在一場透雨之前,樊城是看不見星辰與月亮…
滾滾的煙塵,一如既往的遮蔽著這城池。
倒是天穹之上,四百飛球,將近一千三百多飛球兵士齊刷刷的發出大笑。
以往形容這笑聲,該說是震天動地,直達雲霄。
可這一次…不用形容,他們真的在天穹,在雲霄裡肆意、爽然的大笑。
“哈哈哈哈,痛快啊,這輩子就沒打過這麼痛快的仗!”
孫皎一改往昔在東吳時的壓抑、沉吟,像是由衷的發出呐喊…要將這呐喊在這雲巔之上,徹底釋放。
“是啊…”蘇飛也尤是一副驚魂甫定的模樣。
他張著嘴,想表達些什麼,可笨嘴拙舌的他,突然發現詞窮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他撓撓頭,多少有些尷尬。
還是甘寧“哈哈哈哈…”的笑出聲來。
他如釋放一般的大笑起來,“這仗打的痛快啊,比我兩年前百騎劫曹營時更痛快…”
是啊,訓練是一回事兒,可實戰…那又是另一回事兒。
看著彌天的大火…
看著那些曹魏的兵馬,像是一隻隻螞蟻般,四處亂撞,不管不顧的樣子,甘寧心裡邊痛快啊!
這種痛快是在東吳,一輩子都不會體會到的!
——『真特娘的痛快啊!』
聽得孫皎、甘寧兩人釋放一般的語氣,蘇飛這才想起他想問的事兒。
“咱們是按照約定的時間,也不知道郾城與平魯城那邊如何了?時不時也如樊城一般…煉獄火海!”
如果說甘寧與孫皎是徹底的釋放,那麼…蘇飛則是在縱觀整個戰場。
倒是甘寧直接打斷,“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黃老與劉曄先生也來了…他們所處的位置,可以俯瞰三處戰場!不過…料想,也該是如樊城一般,煉獄火海,月色下的修羅場——”
甘寧這話說的還頗為篤定。
隻是,作為先鋒的飛球隊,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的確是樊城、郾城、平魯城這三座要塞…
可關麟統籌部署的時候。
最終要焚毀的城池是兩座…
他獨留了一座城池!
因為…這座城裡有一個關鍵的人;
與此同時,留下這座城,這座城本身也變得十分的關鍵——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