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周泰的大喝,惡戰頓時展開…
——“咚咚咚!”
兩側山穀適時鼓聲如雷,無數人影互相呼應殺出,鋪天的煞氣,一時間鋪展開來。
但…這一戰的焦點,無疑還是在“糜芳”與“周泰”這邊,所有兵士都目睹著他們的爭鬥…
這種局勢下,鬥將勝利的一方,勢必將帶給三軍將士巨大的士氣支持。
“你既過來?我叫你血濺當場!”
說起來,周泰的刀法並無師承,姿勢也並不美妙,但卻是簡單有效…衝、刺、劈、砍每個動作毫不拖泥帶水,隻以奪人性命為目的。
在他看來…糜芳?
這等級彆的貨色,他隻需出三分力,就夠劈砍下對方頭顱了。
可理想很豐滿…
現實卻無比的骨乾,如今的“糜芳”與方才那“弱雞糜芳”的身法截然不同…
那頭盔掉落,散亂的頭發下,每一槍的揮舞竟都淩厲到讓周泰險象環生的地步。
周泰自詡…
他的刀法去繁就簡,招招直擊要害,可誰曾想…“糜芳”的槍法比他還要簡。
除了“攔、拿、紮”,就是“點槍”,點槍之後還是點槍…摒除了一切虛招,所有的招式都是槍法中威力最大的點槍。
可偏偏如此點槍,每一次均擊向周泰的要害…讓周泰的大刀每一次就在快要劈中對手的時候,隻能被迫回轉,否則…一定是對方的點槍,先一步穿刺他的胸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高手過招…隻寥寥幾個回合,就足以讓周泰意識到,對方的身法、武藝那是遠遠超過他。
以簡製簡,以快製快…
越打,周泰越是心有餘悸,越打,周泰越是感覺…莫說是他一人,就是三個他綁在一塊兒,也未必是對手。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現在想撤,又能撤的了麼?
“你怎麼不說話了?”
這次…輪到“糜芳”開口了,在周泰的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
可他一邊舞槍,一邊張口,槍是招招致命,話也是鋒利異常,似乎毫不影響,從語氣看,似乎很輕鬆,遊刃有餘的模樣。
“你不是挺能吼的麼?怎麼?嘴巴被堵住了?不說話了?”
呃…
周泰是有口難言,現在的他,便是全力抵擋都處處險象環生,更彆說…分心開口了。
但,從“糜芳”這厚重且響亮的口氣中,從“糜芳”這遠超他名聲的武藝中,周泰像是想到了什麼。
他挺起大刀,當下對方的一擊,然後趁機嘶吼:“你不是糜芳,你不是?你不是!”
“這個問題,你到地底下就知道了…”
這白衣銀槍的男人似乎並不喜歡說廢話,他嘴角輕揚,終於,他收斂起了心神,他要認真的。
也是在這一刻,他突然仰起頭來,眸中寒芒乍現,手中的槍宛如旋風般卷起!
這旋風,就如同卷出了吸收人命的漩渦般。
一時間,那青幽光亮伴著月光灑下的芳華飛濺…
銀槍如龍,愣是在周泰固若金湯的防禦下,覓得一處破綻,直插而去…
隻刹那間,一槍已經刺穿了周泰的左肩。
“啊——”
周泰發出淒厲的一聲嘶吼,可他一動不動,愣是用手拔出這槍,連帶著呐喊,“這一槍?撓癢癢呢?”
嘴雖硬,可肩膀處流淌的血液卻無比真實。
坦白的說,對手這突然“暴漲”的槍法與殺氣不僅是驚呆了周泰,連旁邊周泰的一乾親衛都有一瞬的呆滯。
然而…
這一切還沒有結束,突刺的銀槍沒有絲毫的停頓,仿佛利劍出鞘,方才從周泰的左肩拔出,緊接著刺入了右肩…
整個拔槍、突刺的動作一氣嗬成!
“啊…”
雙肩吃痛,周泰的手心仿佛瞬間脫力,隨著“鏘啷啷啷”的一道聲音,大刀落地…
他整個人也有些晃蕩…
可他勉力的提起精神,雙腿牢牢的夾住馬肚,這種時候,他不敢墜馬,一旦墜馬…他和這四千東吳騎兵就都完了。
“哼…”冷哼之下,周泰一如既往的發出怒喝,“曆戰之軀,豈能倒下?”
就在這時,那銀槍“點槍處”的鋒芒第三次突刺,周圍的一乾周泰的親衛,反應快的已經迅速的馳援而來。
隻是…在那白馬上的男人淩厲槍法的威懾下,這些反應快的親衛…他們隻是提前來送死罷了!
電光火石之間,銀槍已經穿刺了一名親衛的身體,之後三人也被一擊虛招下的揮劈騙過,紛紛提槍格擋。
哪曾想…刹那間,銀槍與這白袍男人宛若融為一體。
槍鋒明明是揮劈,卻匪夷所思的變成了挑刺,旦夕之間,最靠近周泰的四名親兵已然殞命。
有親兵護在了周泰的身前,看到這一幕,連忙勸將軍。
“將軍…當務之急,先退吧?”
——『退?』
周泰環視四周,他們已經被團團包圍,馳援的兵馬遲遲未到,這還怎麼退?
他隻能硬著頭皮喊道:“哼,這點小傷算什麼,給我刀…我還能再戰!”
“曆戰之軀,豈能倒下?”
話是這麼說,可因為雙肩分彆多出了一個窟窿,周泰方才提起大刀…隻聽得“鏘啷啷”的聲音,大刀落地。
而這時…
銀槍還在揮砍…
愣是在與一眾親兵搏殺的過程中,還能騰出槍鋒,不斷的刺向周泰…
周泰沒有大刀防護,親兵又越殺越少,身體上不斷的中槍。
他的身子骨也的確是硬朗,愣是扛了十二槍,渾身是血,卻亦然沒有倒下,甚至還騎在馬上。“還…還不能倒下——”
“殺…殺了他——”
隻是,周泰的聲音已經細若遊絲。
也直到這時,第十三槍如期而至,這一槍躍過了兩名親衛的阻攔,直勾勾的刺中周泰的胸膛。
一擊斃命!
“咚——”
終於,這位“不屈”的將軍,在硬扛了十三槍後,在渾身上下十三個窟窿都不斷的向外噴湧著鮮血過後,這才轟然倒地。
他倒下的聲音無比的雄渾,卻依舊無法改變,這淒慘、欺淩、淒厲的戰場!
而隨著…周泰的倒下,整個此間,所有吳兵已然亂了陣腳,四處的糜家軍已然殺到。
一邊是陣斬賊首——
另一邊是主帥被殺——
此消彼長,彼竭我盈…
剩下的戰場,隻能用“摧枯拉朽”四個字去詮釋!
朦朧的月色剛起,距離江陵城不過十裡處的山穀,已然是奏響了一曲月夜下的鎮魂曲。
一刻鐘的時間,吳軍兵敗如山倒,除了百餘騎兵倉皇逃出外,四千騎兵幾乎全殲。
還有那周泰,他的死狀無比淒慘!
他是用手扶著一處盾牌,努力的讓自己不去跪在地上,鬼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擺出這樣姿勢的?他不是胸膛被銀槍刺穿了嘛?
當然,這樣的死狀也的確算得上“不屈”二字!
隻是…
他身子的一旁,那血幾乎彙聚成了一條小河。
風卷殘雲,片刻,這一場一邊倒的屠殺總算結束了。
“趙將軍,大捷——”
“不愧是長阪坡下七進七出的趙將軍,果然神武啊!”
“昔日是隻聞趙將軍大名,今日有心…”
一陣陣的稱頌的聲音自糜家軍士口中吟出。
也直到這時,那銀槍白馬的男人方才撕去了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了他那張英武的麵頰。
是常山趙子龍——
在熱氣球替代烽火台,作為窺視敵軍動向的“哨塔”之後,發現了東吳進軍…第一時間,情報就傳到了江陵。
而因為有關麟的授意,糜芳早就為這一日做準備了。
他甚至做出了三條預案…
他原計劃的是自己親自把敵軍引入這邊,然後用連弩亂箭射殺,但…趙雲的出現,改變了他的想法。
是啊,萬一…他在引敵軍到這邊之前,被敵將先砍了呢?
哎呀,是有這個可能的!
糜芳雖然武藝不高,統率不怎麼樣,但好在,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能不能打得過?他是有自己獨特判斷的。
於是,他果斷的請趙雲去偽裝成他,計劃也隨之做出改變。
其實…這一計是有破綻的。
隻可惜周泰唯獨是從畫像上見過糜芳,故而…他隻知道糜芳的麵頰,卻不知他的身材、嗓音。
否則,哪怕是有人皮麵具,可糜芳那膀大腰圓的獨自與趙雲的身材勻稱、英俊挺拔,怎麼可能混為一談?
但…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周泰死了,這支奇襲江陵的東吳水軍,他們出師不利,先鋒軍幾乎全軍覆沒。
這是——當頭一棒!
“趙將軍,徐盛的大軍就快趕到,我們還要繼續埋伏麼?”
隨著糜家軍的一名副將的問話。
趙雲收起長槍,他鄭重的道:“不用!傳我軍令,即刻回城,這邊的屍首就交給徐盛清掃吧!”
說著話,趙雲勒馬回頭,可恍然間,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立刻翻身下馬,行至周泰的屍體前,他用槍鋒沾血,在地上劃過一行字:
——『殺人者,徐州東海糜芳是也!』
這一行字留下,趙雲再不停留,翻身上馬,帶著這支得勝的糜家軍,駕馬而去。
這時,夜方才深邃了起來。
這時,風刮得正大!
這時,徐盛與他的東吳水軍總算是姍姍來遲。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