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一方酒肆之中,二樓雅間。
因為關麟這位特殊的客人,故而…一大早,這酒肆就已經完成清場,隻剩下十餘位中原地區遠近聞名的大商賈,正一臉堆笑的朝著關麟,口中不住的說著什麼。
熱烈而歡快。
每一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就像是在分享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雲旗公子啊,我們總算把你給盼到了呀!”
“是啊,這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把公子與這一乾漢軍給盼來了…”
“雲旗公子,我們…我們是苦特娘的逆魏的統治久益啊!話說回來,聽聞蜀中的商賈地位因為公子的關係,狠狠的抬了一大截!坊間傳的是神乎其神?這是真的麼?”
商人們這麼說,隨著關麟一道來此的傅士仁則“吧唧”著嘴巴,替這位好弟弟笑著回道:
“哈哈哈,你們這些大商賈的耳朵還真是靈光啊,誠如你們說的,在蜀中,凡是商賈都隸屬於商務署之下,凡是商務署下的商賈是可以穿蜀錦衣袖,可以住寬敞的宅子,可以乘坐高大的轎子、馬車,甚至哪怕是納上十方妾室,也是允準的…嗬嗬,這一切…還不是我這三弟向那諸葛孔明提議的?”
誠如傅士仁所言。
巴蜀地區商賈地位的確高,這已經是整個大漢,人人都知道的共識。
當然,這份地位的抬高,是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的,比如“約束”,約束他們的行為,不許他們哄抬物價。
但,比起往昔,這些大商賈有錢卻花不出去,那又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了。
當然,這也造成了…傳統的“重農抑商”觀念被徹底打破,很多農人家庭…竟開始鼓勵兒子去行商。
按理說,這會造成耕地“勞力”的大肆減少。
但…因為黃月英將關麟在江夏推行的新農具成功普及於蜀中,使得原本單位農田所需要的勞力大大的減少。
地就那麼多,勞力需要的少了,自然就會有過剩的勞力!
按照以往帝國發展的經曆,這一類過剩的勞力最終會淪為“流民”。
但,因為商人地位的抬升,與“手工業”、“鍛造業”的大肆發展…
這些人部分投身成為了小商賈,部分則是投身入了“手工”、“鍛造”、“工匠”之中…倒是於整個蜀中社會,並沒有造成任何的麻煩。
也正是基於此,有關蜀中商業、農業的改革就傳揚了出去,而向劉備、諸葛亮通過信箋提出這個想法的關麟,自是成為了這大漢萬千商賈傾慕…乃至於望眼欲穿的對象。
如今,在一眾讚譽聲中。
關麟輕輕的壓了壓手,示意這些商賈安靜下來。
果然,隨著關麟的手勢,原本還喧鬨、嘩然的雅間,刹那間就靜謐了下來。
關麟這才緩緩的開口。
“我一直主張,人就不應該分為三六九等,職業也一樣,無論是士、農、工、商…每一個職業都值得我們尊敬!現在商人地位的抬高隻是我計劃中的第一步,我會致力於…想方設法去推動這份‘士、農、工、商’間的公平!”
話雖是這麼說,但…從古至今,人的身上從來都是劃分著階層的,這是任何一個統治者都無法,也無力,甚至不願意去改變的。
但無疑,關麟的話,或者說是關麟的這“大餅”讓在場滿座商賈單單聞著味兒,就覺得很舒服。
“哎呀…有雲旗公子站在我們這邊,我們這些商賈這心裡就算有底了…這些年,我們這些商人苦啊!處處被人看不起啊!”
是啊,地位低,有錢花不出去,可不苦麼?
這也是為何曹操少年時在洛陽城被稱作“魔獸少年”。
可諸如“丁家”這樣的巨賈之家,依舊會選擇與曹操聯姻。
聯完曹操他爹曹嵩,再聯曹操…
姑姑與侄女嫁一家!
是不是合乎禮數?那都是次要,這個時代的商人繞不開的主線任務,那便是把錢轉化為地位,抬高地位。
這時,關麟看了傅士仁一眼,又環望眼前一乾商賈,繼而緩緩的說,“我知道,諸位前輩見我,或許有為了抬高商賈地位的原因,可更多的應該是為了那批蜀錦吧?”
關麟直接把話題引到了正題。
而這些商賈望眼欲穿,等的就是這批蜀錦,當即,一個年長些,眼睛裡透著精明的長者站出一步說道:“雲旗公子的要求,我們都知道,也都照著去做了,說句不好聽的話,咱們這些商賈們賺的就是地域間的差價,都說蜀道難行,可我們中…不少人走那巴蜀金牛道、米倉道買賣貨物的次數,怕是比雲旗公子你從小到大爬過的山、走過的橋還要多呢。”
“是啊…”另一名商賈接著說,“把糧食運到定軍山…交給劉皇叔的事兒,公子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雖是有些風險,不過是為雲旗公子做事,為劉皇叔做事,我等就是奮不顧身也是在所不惜,不過,這蜀錦的數目與價格,傅將軍…可一直沒有給我們透個底兒…今日既是見到雲旗公子了,還望公子給個明白話啊!讓我們心裡有個底兒!”
唔…
原來是價格?
關麟心下一琢磨,繼而“吧唧”了下嘴巴,然後淡淡的把頭朝向傅士仁,“大哥?往昔蜀錦是什麼價?”
“在坊間有句俗話叫做——寸錦寸金!”傅士仁直接脫口,“一寸蜀錦堪比十鬥黃金哪,之前我是按照八成的價碼報給這些商賈的,當然…這是在以往,如今蜀錦的源頭被阿鬥公子扼斷,在中原那是一天一個價,咱們手上的便是最後一批,莫說是八成,哪怕是寸錦寸金的話,都覺得少了點兒呀!”
傅士仁說的毫不誇張,《史書》中有記載的,東吳曾有商賈為了購買蜀錦,那是背著五百斤鐵幣過去的。
諸葛亮五次北伐的經費,一部分是出於鹽鐵,一部分便是出自這蜀錦。
果然…
傅士仁這麼一報價,一乾商賈有些為難了,不由得竊竊議論起來,“一匹十鬥的話…雖然這價格也不能說不公道,可…可我們畢竟也是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送糧食的…是不是…是不是…”
不等這商賈把話說完…
關麟頗為豪放的一揮手,“寸錦寸金?這不好,我是把諸位都看做自己人,大哥…咱們那寸錦寸金的價格是給外人定的,怎麼能賺自己兄弟的錢呢?”
說到這兒,關麟眼眸微眯,“依我說,你們中凡是按約定的日期將糧食送到我大伯那兒的,我這邊的蜀錦的價格一律折半…一寸蜀錦五鬥黃金就夠了,當然…前提條件是,這糧食如期而至!數目分毫不差!至於給諸位分得的蜀錦數量,也用糧價來折合,送過去的糧食越多,分得的蜀錦也就越多!”
隨著關麟這斬釘截鐵的話語,傅士仁整個人懵了…
敢情,這賣的還比往昔還便宜呢?
突然間,他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可看著關麟那斬釘截鐵的表情,他不由得隻能自我安慰。
——『格局要打開!格局要打開呀!』
反觀這些商賈,一個個也是懵了,在短暫的驚愕過後,他們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他們睜大了眼睛,齊齊的驚呼:
——“雲旗公子仁義啊!”
說起來,來此之前,關麟還會琢磨著,乃至於會質疑。
運糧的話!
這些商賈到底行不行啊?
可現在,看著他們那貪婪、望眼欲穿的眼神,關麟心裡頭就五個字…
很堅定、很篤定的五個字:
——這波,穩如狗!
…
…
長安城,漢宮舊址,行宮正殿內。
“咚”一聲…
一個氣質非凡的青年在曹操的身前跪地,膝蓋與青石地板碰撞發出劇烈的“咚”的聲響。
這青年年齡不大,但身材高大挺拔,麵容剛毅而深邃,雙眼如炬,閃爍著銳利的、仿佛對某人很入骨髓的光芒。
他的皮膚因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而顯得略微黝黑。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麵頰,那仿佛經曆過千錘百煉般,與這個年紀完全不相符的麵頰,堅定、成熟、鋒芒外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