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似乎對於這件事極為感興趣,接著說道:
“你剛才講,平山王讓你在某個時候偽造一封信,去激發淳穹對於他的恨意?”
“一封信,就能讓一個小小的縣令打破內心的恐懼,恨上一位高坐雲端,權力通天的大人物?”
程峰知道閻羅想問什麼。
“我曉得這件事聽上去極為荒謬,但您如果對此有所懷疑,那您就遠遠低估了大人對於人心的掌控。”
“方才我已經跟您講過了,淳穹這枚棋子可不是隨意擲出的,那是大人精挑細選出來的。”
“來之前,大人曾給我看過一封信,這封信是當年淳穹爺爺留下的,我可以模仿他的字跡,給淳穹留下一封‘虛假的家書’,淳穹的爺爺是他們家族信仰一般的存在,在位期間,為齊國做了很多事,本來能將他們家族帶到極高的位置,奈何最後因為政變出了事……”
“這件事情,幾乎成為了淳穹家族的心病,兩代人皆是如此。”
“我隻要在那封‘虛假的家書’之中稍微動些手腳,激了淳穹火氣,讓他跟陸川對著乾,兩方一旦碰撞出了火花,就很難再收手了,那時候淳穹自然便被推向了萬劫不複的境地,他若是不一做到底,便沒有絲毫生路可言。”
聽到程峰描述的這些,身為天人境的閻羅,竟一時間橫生出了些冷意。
苦海縣這巴掌大的地方,一盤棋,幾顆棋子,他算的這麼精細,到底是為了做什麼?
“劉金時的消息若是暴露,若是傳回了王城,難道不是對他百害而無一利麼?”
程峰借著星月之輝靜靜打量著手中的綠葉,聲音懶散回道:
“我已經與您講過了,大人對於人心的掌控到了極為可怕的地步,他常年身居高位,城府之深,常人莫測不能及,我也隻是在讀書方麵有些天分,真玩起這些心思,一百個程峰也比不上一位平山王。”
閻羅知道從程峰這裡無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於是最後看了一眼程峰手中的綠葉,轉身離去了。
他隻走出幾步,身影便遠遠消失在了程峰的視線中,與朦朧星輝融作了一團。
修士一旦步入了天人境,縮地成寸這種小把戲,自然便會,天下大可去得,不再需要馬匹這樣的代步工具。
閻羅離開後,程峰低頭看著指尖把玩旋轉的枇杷葉,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也沒嗅出這承載著世外高人一縷劍意的葉子究竟有何不同,於是便輕輕將枇杷葉放於河水之上,看著它漸漸飄向了渾濁的沉沙河遠處。
那枇杷葉漂流許久,宛如一粒孤舟,始終沒有沉沒,直至某處河流的漩渦中心,才終於被卷入了其中,不知最後會被衝刷到何處……
夜裡的寒風一刮,程峰哆嗦起來,他對著自己早已經凍僵的雙手哈氣,搓了搓,而後便又原路返回,直至自己的破舊小院中,生了火,慢慢烘烤著自己早已經凍僵的身體。
不久前閻羅的兩三句話,讓他回憶起了當初在王城中的事,一時間心緒湧動,便曉得今夜是睡不著覺了,等到身體終於又暖和起來之後,他才拿出那本幾乎快翻爛的《治國論》,又慢慢躺在了藤椅上翻看起來。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沒有什麼治國養民的機會了,但唯有看著這本書,程峰才覺得自己不算孤獨,才會覺得自己曾經寒窗十餘年,書沒有白讀。
那書中有汪盛海的影子,有一個他真正想要成為的人,也有一個書生早已如泡沫破碎的幻夢,但程峰並不覺得遺憾,他隻是覺得可悲,覺得可怕。
可悲的是,這是齊國。
可怕的是,這是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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