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毓秀認識他,兩人接觸還蠻多的,左傑不僅僅在青年彙工作,也給沈國棟打下手,管著貿易這塊兒。
李學武以權謀私,把弟弟妹妹都安排進了俱樂部,也沒說給個會員啥的,隻讓他們來多交點朋友。
李學才也是最近才摸著這邊的門道,喜歡上了台球。
李雪是一次都不來,除非是跟她二哥一起來。
姬毓秀來這邊不是練體能,就是練手槍,跟左傑就是這麼認識的。
“二哥,我來找你也是有事。”
屋裡沒彆人了,左傑也是值得信任的,姬毓秀便停了寒暄,說起了正經事。
李學武也知道她撇了李學才,一個人來找他是有事的,便也點頭示意她有話直說。
“分管治安的張副處長昨天找我談話了,”姬毓秀解釋道:“說是考察我在交道口工作期間治安工作和綜合安全環境治理工作做的比較好,排名靠前。”
“一方麵是推薦我以派處所所長的身份獲得了去年的優秀乾部,治安標兵。”
“另一方麵則是推薦我加入分局的治安環境整治工作專案組,”她有些疑惑地講道:“張副處長說是破格任用,是組織對我的信任和進一步的培養……”
“我就是有點不明白。”
在彙報完基本情況後,姬毓秀皺著眉頭講道:“我在綜合辦副主任的崗位上也才一年多一點,怎麼就……”
“借力打力唄——”
左傑真不愧是大院裡長大的,就算他爸的級彆不高,可有些事情隻要聽一耳朵就想明白了。
姬毓秀也有這樣的家庭環境,但她爸媽把她保護的太好了,大一點了,更是連爸媽都見不著了。
所以有些時候,工作上的事情拿不準了,就算是晚上了,她也得找到李學武問一問。
姬衛東走的時候把妹妹交給李學武照顧,李學武也是拿她當親妹妹看待。
是親妹妹,也是弟媳婦兒,萬萬沒有坑她的道理。
所以姬毓秀也是最信任他。
“不是有人要占你的崗,就是有人要你幫忙占一個崗,左右就是這碼子事。”
左傑沒見李學武說話,便也就大膽地直說了。
“你們這位張副處長興許是迫不得已,要麼就是膽大妄為,玩了一招破釜沉舟。”
他解釋道:“他要安排一個崗位,有人要跟他爭,現在的結果是爭起來不好看,就挪了你這尊大佛。”
“這算是便宜我了?”
姬毓秀經過了交道口派處所的鍛煉,倒是成長起來了,沒有說什麼謙虛懵懂的話,講的很直白。
“我沒聽說張副處長要安排誰啊?”
“興許你不知道唄。”
左傑笑了笑,說道:“其實也不算便宜了你,知道你早晚要進步,挪不開你隻能推著你往前走唄。”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你們這位張副處長就是想挪你去壞彆人的事,占彆人的位置。”
他挑眉講道:“左右進了工作組,專案組什麼的,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得給你個交代。”
“那我不是憑白得罪人了嘛——”
姬毓秀可不想當這個惡人,在機關裡本就被人家特彆對待,再搞這一套,不得讓人背後罵街嘛。
“沒他說的那麼嚴重。”
李學武見姬毓秀看向自己,開口道:“領導怎麼安排,你就怎麼做,越是顧忌越是不招人待見。”
“又不是偷雞摸狗,犯不上心虛和自責,該怎麼乾就怎麼乾,”他交代著,又問道:“東城最近的治安狀況怎麼樣,你們領導怎麼想起搞專案組了?”
“就是不太好才搞的。”
姬毓秀歎了口氣,講道:“我自己想,也許是因為交道口那時候有了點成績,讓領導惦記上了我。”
“惦記也是白惦記。”
李學武好笑道:“往後我可沒法直接幫你了,一兵一卒都不敢亂動。”
“嘻嘻——”
姬毓秀明白二哥話裡的意思,這麼說就是玩笑。
其實二哥早就介紹她和王小琴政委認識了,一般人聯係不到衛三團,但她就能。
甭說衛三團了,就是紅星廠以及其他聯合單位的保衛力量,她都能聯係得到。
不然你以為她在分局能混的這麼順風順水?
在綜合辦待一年半,是為了緩衝她在基層工作的經驗,積攢一定的機關工作經驗。
就姬毓秀這種情況,領導都是仔細看顧著,不會進步的太快,但絕對不會太慢,是在最舒服的範圍內。
“您要是有需要,我這邊也能給您儘點力。”
左傑笑著說道:“要成立專案組,恐怕是跟張建國那些人同老乒們的矛盾有關係吧?”
見姬毓秀看過來,他抿了抿嘴角說道:“您也知道,青年彙有一些人跟老乒那邊的關係走的近。”
“甚至有些人就是老乒圈子裡的大拿,我也是側麵了解了一些情況。”
“行,左會長,你比門口那位趙老四夠意思。”
姬毓秀故意用江湖的語氣笑著說道:“跟他打交道太費勁了,總想著誰都不得罪,有那樣的嘛。”
“他顧忌的多,因為他在圈子裡。”
左傑並沒有拆趙老四的台,兩人都是俱樂部的人,當著李學武的麵越團結才越好呢。
“我沒什麼顧忌,我早就退圈了,聽來的消息跟您念叨念叨,誰也說不出我啥來。”
“你要說西直門那次,我已經知道了,”姬毓秀接話道:“專案組正在追著他查呢。”
“不是西直門那次,是往後了,”左傑介紹道:“你們查他,不也是最近鬨騰起來的那些事嘛。”
“西直門遇襲之後,張建國組織了幾次反擊。”
“戰術是以小分隊堵截在西郊各個大院進城必經的複興門、阜成門路口,”左傑用手指點了茶水在桌子上畫了簡易地圖解釋道:“遇小股老乒進城出城,即以突然動作從路邊衝出,撲上去就揍,揍完了就走。”
“我們要查他可不是打架這點事。”
姬毓秀嚴肅了表情,道:“他的情況已經很惡劣了。”
“我知道,頑主也好,老乒也罷,圈子一大,啥人都有,”左傑介紹道:“剛開始那些人還聽張建國的吩咐,就是為了報複老乒,後來就變了味兒了。”
“他們不限於茬架了,還搶衣服、搶帽子,就是現在最流行的板綠,他們管這個叫‘扒皮’。”
“扒皮還不算,有的人還羞辱女孩子。”
左傑講道:“張建國算是起了個壞頭兒,這些人搞起來以後無所顧忌,後來不僅敢招呼分散的老乒,連大股老兵也常常遭到他們嘎嗗。”
“我知道的,最近的一次,張建國、閆勝利這倆人從阜成門外護城河西岸的小路向北走,迎麵遭遇著大股老乒了。”
“後來才知道,那些老乒是為了躲避阜成門道口這個凶險之地,特意走了小路。”
他咽了口熱茶,繼續講道:“那條小路很窄,且沒有岔路,兩邊見麵兒時都已經無可退避了。”
“閆勝利掏出一把大號刮子跑著迎上,立逼著人家往回走,對方也是稍一遲疑,閆勝利便抓住最前邊一個大個子的衣領,舉刮子作勢就要捅。”
左傑講的繪聲繪色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現場呢。
不過四九城的頑主和老乒們都這樣,全身上下嘴最利索。
“那天小河沿掉河裡的老乒們多了,嗚嗚呀呀的,說是哭了的都有。”
他感慨地點點頭,說道:“老乒們的無助、悲愴和憤怒,同閆勝利兩人的咄咄逼人、趾高氣揚形成了對比。”
“從這一次以後啊,恐怖的情緒迅速在圈子裡蔓延開了,各種不好的傳聞經過多道加工改造後廣為傳播。”
他歎了口氣,道:“圈子裡人人自危,都講張建國是三頭六臂,凶殘強大的大壞蛋,不僅時時刻刻地威脅著他們的人身安全,而且威脅著他們的自尊和尊嚴。”
“所以你們聽到的消息,張建國一定壞透了,因為他是圈子裡的死敵,實際上呢?”
左傑看著沉默的姬毓秀和李學武說道:“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闖了多大的禍,做了多少壞事。”
“你的意思是……他對很多情況不知情?”
姬毓秀皺眉問道:“那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前麵我們了解到的,他是為了他對象報複那些人,現在呢?”
“麵子,就這兩個字。”
左傑認真地講道:“他說是為了他對象,實際上還是麵子,在兩邊的圈子裡,麵子是值錢的。”
“麵子可以換成票子,也能換成房子,更能換成車子和銀子,反正什麼都能換。”
他挑了挑眉毛,直白地講道:“從一開始他就是奔著這個目標來的,就是想把全城的頑主捏在一起。”
“他對象的死湊巧成了他的一個借口,光明正大,理由充分,那些頑主們都聽了他的,也信了他的。”
左傑攤開手講道:“他是想利用那些頑主,那些頑主們也想利用他。”
“他得了立棍兒的威名和麵子,那些頑主們也推著他扛大旗,跟在後麵順風順水,落了實惠。”
他敲了敲桌子,道:“你們現在沒抓著他,真抓著了張建國,這些人也是樹倒猢猻散,一個比一個跑的快。”
“我要說的是,張建國你們要查,實際上更壞更惡劣的還有很多,不如就一網打儘,誰都彆慣著。”
“你倒是狠——”
姬毓秀打量了左傑一眼,道:“有私怨啊?”
她想從左傑這裡得到線索,就得確定這些線索的正確性,以及判定左傑有沒有什麼其他目的。
這倒是辦案的原則,李學武看著兩人說話,也沒有打斷的意思。
雖然他懶得攙和這些事,但能讓姬毓秀利用這次機會,把全城的不穩定因素撈一把,排隊打靶,也是個大功勞。
他現在是不稀罕這種人頭功了,可姬毓秀絕對需要,王小琴也需要,順帶著紅星廠保衛處也需要。
真掃清了這些人,鋼城那邊再來招工可就方便多了,老乒圈子也就散了,周小白搞的這個銷售網絡也能吃上一波紅利,掛著更多的免費銷售人員。
其實熟知曆史的李學武很清楚,這一網他不撈,到年底也就全散了,倒不如趁著機會撈這些人最後一把。
“我哪有什麼私怨。”
左傑笑了笑,看了李學武一眼,正經地說道:“我的私怨都由著武哥幫我解決完了。”
“我就是想消停消停,沒了那個圈子,青年彙越辦越好,供應鏈這邊也是越來越好。”
“說點實際的。”
姬毓秀有些聽不懂他說的是啥,但一定跟利益有關係,但這些她都不管,她隻想聽聽左傑怎麼說這一網打儘。
“前院,李援朝就是老乒圈子裡的人,”左傑解釋道:“他說老乒幾個大拿安排人給張建國帶話,說是約他談一談。”
“談什麼?談和嗎?”姬毓秀眼睛一亮,問道:“他會去嗎?”
“他一定會去的,”左傑認真地講道:“不去他的麵子大樓就塌了。”
“就算那些人擺了鴻門宴,他也得去。”
“知道約在了哪裡嗎?”
姬毓秀坐直了身子,看著左傑問道:“那個李援朝知道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嗎?”
“我不建議你們立即行動。”
左傑提醒她道:“你們現在問李援朝,隻會打草驚蛇,前功儘棄,再想一網打儘就沒可能了。”
“我的建議是你們可以觀察,掌握,收縮,控製,隻要不出現大的情況就彆輕舉妄動。”
他鍛煉了兩年,心智可比以前成熟多了,“老乒們在挖坑,張建國也明知道他自己是萬劫不複了。”
“這個時候你們並不需要太著急收網,因為現在收網,他們這些大魚反抗、折騰的厲害。”
“你的意思是說,等他們自己折騰累了再說?”
姬毓秀想了想,問道:“你有這個把握嗎?”
“至少目前的狀況和形勢是這樣的。”
左傑很是肯定地講道:“供應鏈一出現,老乒圈子裡有點能耐的其實都不願意跟他較真了。”
“他對象那事兒你們完全可以查清楚,給他個交代,是張建國死皮不要臉,拿這件事做幌子。”
他解釋道:“現在的情況是,老乒們不勝其煩,合起夥來要解決了他,甚至有可能配合你們行動。”
姬毓秀有些不敢相信左傑的話,看向了李學武。
李學武則是端起茶杯,淡淡地說道:“這就是他們的宿命,也是時代的縮影。”
——
從俱樂部出來的時候,周小白趕著上了他的車,說是搭順風車去國際飯店。
順個屁的風啊,無論是回家還是去大院,這車就沒有個順風的方向。
隻不過是她想湊過來罷了,顯著兩人親近。
李學武瞅了一眼不遠處眼巴巴望著這邊的幾人,問:“不跟朋友們一起玩?”
“沒事,他們一會兒還得去彆的地兒呢,”周小白微笑著解釋道:“天黑了我得回家,我跟我媽保證過的。”
得嘞,周小白都拿國際飯店當家住了。
李學武也沒再多問,開著車便出了大門。
站在原地的鐘悅民想起剛剛周小白跟他說的話,心裡就是一陣疼痛。
“我不是不喜歡你,我隻是不想委屈我自己。”
瞧瞧這話說的,多渣。
鐘悅民也知道李學武沒有動周小白的意思,可眼睜睜地看著女神舔狗似地上了對方的車,還是會心疼。
“如果我能成為你害怕失去的人就好了。”
女神在車上的一顰一笑,討好似的笑容印刻在他的心上,多麼期盼著那笑容是對自己綻放的。
甚至有的時候他都幻想著,是不是周小白委曲求全,為了現在的生活刻意討好李學武來著。
可聽他們胡說八道,講周小白還是完璧之身,卻擾亂了他的心緒,更讓他迷茫了。
想吃的吃不到,不想吃的是不吃,那他成什麼了。
“大明白”李援朝走到了他的身邊,再次勸說道:“她最大的魅力,其實是你的想象力。”
“你把心裡的目標換成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說道:“我也會是你魂牽夢繞的夢中情人。”
看著李援朝的這張臉,鐘悅民差點把昨天吃的飯給吐出來,他實在無法接受夢中情人長成這樣。
“活該你為情所困啊!”
——
“師父,你幫我寫檢討書啊?”
李學武進了倒座房,便聽見了棒梗的聲音,大臉貓正蹲在灶坑門子前添柴火呢。
傻柱一邊忙活著一邊說道:“沒問題,你師父我啊,當年上學的時候最會寫檢討書了。”
“說吧,犯啥事了,寫多少字的。”
他吹牛嗶道:“保準給你寫深刻具體了,寫的你們老師都甘拜下風,跟拜師學藝。”
“不用這麼牛嗶——”
大臉貓逮著機會使勁用,仰著臉回道:“不用多,隨隨便便來個幾萬字就成。”
“你特麼犯天條了啊!”
傻柱拎著大勺子,從鍋台邊上直起身子道:“你當我這是批發部了是不是!”
“是幾個老師都要了……”棒梗剛想解釋,便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向了身後,笑著招呼道:“武叔——”
“這就開始拜師學藝了?”
李學武笑著應聲道:“行啊,有師父樣兒了啊,都開始給徒弟寫檢討書了。”
“去,都怨這倒黴孩子!”
傻柱嘿嘿笑道:“這不是壞了我的名師形象嘛!”
李學武跟屋裡出來的幾人點頭打了招呼,打量了傻柱問道:“這是準備照我的建議去了?”
“正問著呢,看行不行。”
傻柱擦著手走到廚房門口,挑眉道:“三輪車倒是不愁,桌椅板凳也不愁,咱這有的是。”
“鍋碗瓢盆、油鹽醬醋、搭板火爐子也不愁。”
他嘿嘿笑著說道:“我現在愁這架子搭起來了,誰跟我出去忙活著,包席總不能找鄰居小子幫忙的吧。”
“這街坊婦女不有的是?”
李學武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讓國棟給你掛個小集體,還能解決街道婦女們的就業問題了呢。”
“未來人家得叫你婦女之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