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香奩之跡,史筆所諱;珠簾之秘,墨客難描。
蓋閨閣深靜,行事多隱;重門掩閉,音容罕彰。
故使紅顏心事,深鎖閨闈;芳蹤杳渺,空留餘韻。惜哉!
且文士臆測,每多附會;騷人謬撰,常陷穿鑿。
遂令洛神虛賦,徒留淩波之影;湘妃妄傳,空餘斑竹之誕。
毛嬙、綠珠,皆成紙上之姿;神女、麻姑,儘墮筆下之幻!
此誠佳人麗姝之奇冤,亦為文人記事之陋習也。
餘感天下閨閣軼事,罕有真傳,故為吾友蕭娘子作傳,明其事皆可征,言非無據。蘭心蕙質,豈獨詠絮之才?鴻圖遠略,實有經綸之誌......”
蕭寶月氣得渾身發抖,連指尖都捏白了!
這奸賊為了避免彆人不把書的內容當真,還著實鋪墊了一番,強調自己不會臆測空撰!又故意惑人耳目,引人遐思,竟說什麼“紅顏心事,深鎖閨闈”!
更可惡的是他還打出“感天下閨閣軼事,罕有真傳”的幌子,一副要一筆獨斷,拯冤掃弊的架勢,是擺足了噱頭,吊足了胃口!
這是打定主意,不聳動視聽他不甘休啊!
還一開篇就說她有“經綸之誌”!
其意何其險毒!
其心何其可誅!
另外這明明氣得要死,但還忍不住繼續看下去是怎麼回事!!!
王揚一邊飲酒,一邊漫聲道:
“我這個人,從來不白受恩惠。‘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蕭娘子贈我《南蠻統考》,我豈能無所回報?所以寫了這卷《我與蕭娘子二三事》。但我後來又想,蕭娘子行事隱秘,掩跡幽微。誌向宏遠,所圖者大,未必願意讓人知道你謀局荊州、智算親王的‘盛舉’。所以我還是把這書藏好,另選彆的回報。”
王揚略微停頓,語氣一轉:“可我又想,萬一我還沒來得及回報,就出了這麼意外,那怎麼辦呢?”
王揚一揮手,豪聲道:
“不要緊!我已做好了安排,我一出事,書即麵世!到時必風靡荊州,流傳後世,也算為蕭娘子揚名了!”
卑鄙!
無恥!!
蕭寶月俏白的鼻翼翕動著,書紙已經被她攥得褶皺不堪,恨不得直接把這破書糊他臉上!!!
蕭寶月急怒之間,心念電閃,突然眸光一斂,收起所有怒意慌亂,玉腕輕抬,將書稿隨意扣在桌上,輕描淡寫地說:
“杜撰之言,有我何乾?我一直在建康,誰能證明我來了荊州?”
王揚聲音同樣輕描淡寫:
“在荊州,我說的話,需要證明嗎?”
蕭寶月不慌不忙:
“以公子現在的聲譽,自然是一言九鼎。但如果冒姓琅琊的事敗露——”
她看向王揚,笑意盈盈:
“我有辦法讓你從天才貴公子,變成我朝開國以來最大的騙子,你信不信?”
王揚沒有一絲停頓,接口道:
“我信啊!我之前就說了,你神通廣大的,什麼本事沒有?我是絕對相信你的實力的。隻不過——”
王揚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我信的人,可不止蕭娘子一個......”
蕭寶月目光一冷:“你要把謝星涵扯進來?”
王揚搖了搖頭:“還是不要讓她參與這些破事兒了。”
蕭寶月稍感安心:“那你什麼意思?”
王揚把玩著折扇,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是說,如果有人把這卷書,或者說口供,獻給竟陵王的話......”
蕭寶月臉色大變:“你竟敢挑動皇子內鬥?!!”
王揚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內鬥你才是一把好手!你都代表太子來荊州搞|他親弟弟了,你膽子不比我大啊!誒等等,你父親是皇上堂弟,那你和巴東王豈不也算堂親?所以你——”
“巴東王通蠻是實!我來荊州是為朝廷查案!!”
王揚表情誇張:
“哦——原來是這樣!
失敬失敬!
蕭娘子這是奉了天子密詔要辦他兒子?
還是說你專門負責監察皇子?”
王揚冷笑一聲:
“彆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你無官無爵,查案輪著你?
事涉儲君,越俎代庖!窺伺皇子,冀有變生!
這事兒合不合法度,犯不犯忌諱,自己心裡沒數嗎?
巴東王通蠻是實!
你內鬥黨爭也是實!
我要是竟陵王,直接卞莊刺虎,一箭雙雕......”
蕭寶月氣急攻心,胃中絞痛,臉頰慘白,身體一點點蜷了起來。
王揚看蕭寶月突然伏在桌案上,身體蜷縮輕顫,試探道:
“怎麼了?西子捧心啊?”
蕭寶月微微抬起頭,聲音虛弱:“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