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揚瞧了瞧蕭寶月的臉色,又見她原本嫣紅的嘴唇此刻已失了血色,覺得她應該不是在裝病,畢竟自己忽悠王泰的時候想把手弄涼,也得去浸涼水,她演技再高,還能把血色演沒?
“還繼續啥呀,你先養病,養好了再繼續。”
“不.......必!”蕭寶月緊咬下唇,眼神倔強。
王揚直接叫道:“來人,看看你家少主!”
幾名侍女匆匆而入。
“少主!”
“少主舊疾犯了,快去取藥!”
“扶少主入內!”
蕭寶月冷汗浸額,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退下。”
“少主!”
蕭寶月強撐著坐起,唇緊抿著,幾根發絲粘在臉上,襯得玉顏越發憔悴:
“我說了,退下!”
侍女們不敢違拗,隻好退了出去。
王揚:......
“要不你先吃藥?”
蕭寶月有氣無力地搖頭,動作極輕,卻藏著一股執拗的堅定。
她本有傾城色,是嫵媚天成之體,此時紅顏雖損,妖嬈遠壓黛玉。弱體支離,風華稍減西子。病骨強撐,猶帶三分倔強;冰唇暗咬,不輸一縷孤高。當真是處處皆堪憐!
若換做心腸軟的,見了她這副模樣,怕早已心尖兒發顫,恨不得將世間所有良藥尋來,隻為換她片刻的安寧。可王揚卻仿佛鐵石心腸一般,毫無動容道:
“你即使帶病和我談,我也不會讓步的。”
蕭寶月長眸低垂,聲音黯然:
“我知道......即便我死了,也和你,沒有關係......”
也不能說沒關係嘛,你要是死了就不能威脅我了,我也不能反威脅回去借此火中取栗了......
王揚心裡雖然這麼想,口中卻道:
“咱們是合作夥伴嘛,怎麼能說沒關係呢?你還是先吃藥,說不定你一直不開竅,咱倆還得打持久戰,且有的談呢......”
“持久戰?又是個新鮮詞兒......不過公子放心,不需要持久戰的,我沉屙如此,又如何能久?”
蕭寶月宛若心灰意懶一般,聲音虛弱,還帶著幾分苦澀的自嘲,猶如重病難愈,不知何時便會香消玉殞似的。
王揚不動聲色道:
“魏武雲:‘天地何長久,人道居之短。’久是天地的事,塵寰俗人,都談不上一個久字的。”
蕭寶月心中大罵王揚,纖手按胃,臉上仍是一副痛苦柔弱的表情:
“小女子鬥不過公子,這就認輸了。公子說的那兩條,我都答應。隻是希望公子說話算話,不要再為難我。”
“蕭娘子這話說的,我隻要退路,如何能為難人?”
蕭寶月眉頭緊緊擰在一起,腰身再蜷,仿若一隻受傷的小鹿一般,斷斷續續道:
“請公子......告知......蠻路詳情。”
王揚問:“我那兩個條件......”
“我......已經......答應了,公子......放心......”
蕭寶月搖搖欲墜,仿佛強抑著翻湧的疼痛,好像每出一聲,都要耗費不小的意誌力。
王揚視若無睹:
“答應也不能空口白牙地答應的啊!”
蕭寶月眼眸如秋水含煙,蒙上一層薄霧:
“身份的事......急不得.......寫字的話.......我暫時......無法提筆......”
“那不急,你就先養著吧,養好咱倆再談。”
蕭寶月聲音痛楚:“不......不可。巴東王......快出貨了,我得......早做安排.......不能再拖了。”
王揚認真道:“是啊,所以你得趕快讓自己好起來,不能再拖了。”
“我的舊疾......一旦發作.......十天半月也......好不了。公子先把蠻路......”
蕭寶月正聲若遊絲,忽然聽到王揚說:
“沒關係,我早幫你寫好了。你簽個名,再押個印就行。”
然後一張“依蕭娘子令行事錄狀”便飛到蕭寶月眼前。
蕭寶月被氣得七竅生煙!也不演了,坐起來一把奪過那張紙,撕得粉碎!
“王揚!你當我三歲孩童,任你擺布不成?!我雖在病中,卻還未到任人欺辱的地步!!!”
王揚笑道:“你病好了?那咱們可以接著談了。”
“你做夢!你那兩個條件我不可能答應!死都不可能!!”
蕭寶月憤怒而決絕!
“又不是什麼大病,彆死呀活呀的。這樣,看你在病中,我讓一步,第二條就算了,隻要第一條就行。”
“第一條也不可能!琅琊王氏的身份,誰能落得實了?!你真以為我能改了王家家譜?!”
王揚沉吟了一會兒,“勉為其難”地說道:
“那我再讓一步吧,你不需要幫我坐實身份,隻要在尚書省左戶曹前廂中甲乙兩庫的戶籍牒檔給我補個籍,和荊州掛籍相應,就可以了。我已經退了兩步,這是我最後的條件,不會再讓。如果你不應,我轉身就走,沒有再談的餘地。”
蕭寶月眉梢微挑:
“走?你以為沒有我點頭,你能走得出去?”
王揚放肆而笑,手中折扇一甩,散開梨花雪,抖落流雲霜,聲音清朗又帶著幾分冷意:
“蕭娘子,劉寅前車之鑒,你是想親自試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