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君回到國公府已是午後,錯過了午食的點,在途中買了幾個肉餡饅頭,與鳴春一道先墊了墊肚皮。
到了後院牆跟底下,鳴春朝裡對了一聲鳥鳴的口號,映夏很快爬上了牆頭,把裡麵一把長梯順出來搭在了牆外,小心翼翼地將人接了進來。
待韓千君穩住了腳跟後,映夏才敢稟報道:“娘子,出事了。”
韓千君心頭一跳,這才頭一日呢,就東窗事發了?鄭氏要不要去大理寺謀個職位。
映夏見她會錯了意,趕緊長話短說,“老祖宗適才去了國公爺屋裡,好像是為二娘子的事吵了起來,老夫人說要,要......”
“要尋死?”韓千君替她把話說完了。
又來這套,尋了這麼多年的死,她不照樣活得好好的,還越活越滋潤,那身板子都快胖得走不動路了。
今日心情不錯,且這等熱鬨她若不出現,國公夫人反而會覺得反常。韓千君回屋換了身衣裳,餓著肚皮趕去看戲,到了海棠閣,連廊下已被人圍滿了,幾個院子的婢女們都在。
“三娘子。”阮嬤嬤守在門口,見她要往裡鑽,把人攔了下來。
她不能進去?
也不用進去,裡麵老祖宗的怒吼聲都快傳出了院牆,“貴妃被撤位,皇後尚未冊封,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其他家族裡的人擠破了腦袋往裡托關係,這節骨眼上,要不是你從中摻和,昭德皇後能不同意府上的姑娘進宮?你實話說,是不是覺得自己的閨女被退回來,臉上無光,不給旁的姑娘機會了?”
“誰說的,放屁!”國公爺突然一嗓子回懟。
廊下一行人氣息都安靜了。
平日裡國公爺也不是個粗人,竟被逼得爆出了粗口,還是對自己的母親,韓千君都替國公爺捏了一把汗,暗道,要完。
“你,你你,你.....”老祖宗氣得不行,激動成了結巴,韓千君腦子裡大致有了畫麵,此時老祖宗一定伸出了手指頭,指著國公爺的額頭,全身都在發抖。
老夫人‘你’了半天,終於順過了氣,懊惱地道:“我就知道,你自小心腸歹毒,不是個慈悲的主,將來也不會孝敬我,現在靈驗了,我真是後悔,當初就算死我也應該把你父親攔下來...如今也不遲,我,我要去告你忤逆,把你的爵位奪了,讓老二來做...”
不可理喻。
承爵之時,國公爺還隻個世子,國公爺之位是說讓就能讓的。就算他願意給,老二有那個本事坐得穩?
“成,您老現在就進宮去,把我這一身的官職都給辭了,皇帝正等著您呢,宅子也不用要了,讓皇帝一並收了去,昭德皇後那,您再告她一個不孝,與她斷絕往來,咱們韓家滿門流落街頭,一人一個飯碗,跟在老二的身後,由著他指揮,他讓咱往東討飯,我絕不會往西。”
老夫人一愣,什麼流落街頭,隻在意他竟然還敢對自己凶。
往日她隻要一鬨上,國公爺便會咬住牙根不吭聲,今日一再與她嗆聲,是為何?還有國公夫人,哪回不是她拉著他男人,再三勸說不要與她這個做母親的爭論,如今一聲不吭坐在那像一塊木頭,怎麼著?還在記恨上回她送給那丫頭的一根白綾?
好好的貴妃弄丟了,她不該死嗎?
若不是她,韓家還能再出一位皇後,韓老夫人看著跟前忤逆不孝的兩人,眼前一黑,“我一頭撞死,你們就滿意了!”
國公夫人終於動了,但也隻是嘴巴動了一下,看似慌張地喚一聲,“母親...”實則屁股都沒挪一下。
倒是一旁的二夫人又一次拉住了老夫人,“母親,千萬彆衝動,兄長是您的親兒子,心裡哪能沒有您呢,兄長最近公務繁忙,說的都是些氣話...”
“你又懂我了!”國公爺一聲打斷二夫人,絲毫不給她麵子,痛斥道:“愚蠢,你以為二娘子進了宮,你在家裡就能壓過蔣氏了?實話告訴你,就算二娘子進宮做了皇後,你也不見得鬥得過蔣氏,你沒她腦子好使,這輩子都彆指望能挽回老二的心!知道老二為何一個一個的妾室納進來,唯獨不喜歡往你屋裡去?你有什麼本事?你就隻會埋怨夫君不爭氣,兒女不成才,有個風吹草動,便去吹老夫人的耳根子,讓她來尋我麻煩。”
二夫人被他一通罵,目瞪口呆,裡子麵子都扒光了,又驚又羞,顫聲道:“兄長您怎麼如此說我!”
國公爺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行,二娘子不想嫁去梁家,由我去說,先把這門婚事退了,你愛進宮就進宮去,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往後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也不用去退,今日這場鬨劇傳出去,不久之後便傳到梁家人的耳朵,等著對方來退也行。
可惜了後院那些剛染出來的新緞子,怕是用不上了。
韓千君沒想到餘氏會如此心急,既拜托了自己給昭德皇後傳話,為何又要去鼓動老夫人來把事情鬨大,無意中往身後一望,二娘子韓芸慧正立在太陽底下,一張臉被照得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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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老夫人的哭聲,又換成了二夫人的,正鬨得不可開交,世子韓焦回來了。
與國公爺愛八卦的性子截然不同,國公府的世子平日裡一張臉不苟言笑,做事又認真,刑部當差久了同人說話,都像是在審案,在府上的威嚴,漸漸都快壓過國公爺了。
圍在廊下的婢女見人來了,齊齊散開。
韓千君眼睜睜地看著阮嬤嬤畢恭畢敬地把人放了進去,暗道人還是要霸氣一些,往後她也儘量冷臉少說話。
韓焦踏進去後,看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老夫人,一句也沒問發生了何事,同她行禮道:“孫兒給祖母請安。”
說完便稟報,“陛下今年廢除了選秀,所有秀女都已原路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