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轉過一個山彎,前麵隱隱露出一排青磚圍牆,牆上白底紅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圍牆後是一幢教學樓,樓前一根比樓還高的旗杆,旗杆上一麵五星紅旗飛揚“嘩嘩”飄。樓上突然傳出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如同破窗飛出一群白鴿撞擊沉睡的心靈,自然而然湧起一種久違了的親切感。突然想起在中國很流行的一副對聯: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走進學校,說明來意,門衛抬手一指:“左邊第二間。”六一上去敲門,門一開卻是葉芸。葉芸是“葉兒飄飄”的堂妹也是雨城風流人物,誰人不識?六一與之相識,隻不過沒來往罷了,六一見葉芸栓一圍巾,卷起袖子,露出個鮮藕般白胖紅潤的手,儼然一個家庭主婦。六一立即意識到自己走錯了地方,上了門衛的當。六一笑笑自嘲地說:“噢,對不起,走錯了地方找錯了人。”“你找誰?”葉芸也拉起個臉裝起認不到問。六一心上突然蹦出兩字“麵具”,嘴上卻笑盈盈說:“嗬,我找洪廣貴,請問他現在住哪?”“住哪?就住這兒唄!”住這?六一大吃一驚,兩個眼睛立即瞪大,他又換妻?隻見葉芸調頭朝屋裡大聲呼喚:“廣貴有人找。”此時上課鈴“當當當……”急響,葉芸提一教鞭如牧鞭要上課牧羊去了,臨走時不失禮貌地說一句:“我要上課咯,你先稍坐一下。”說完對裡間吼一句:“蹲那麼久,看把廁所屙滿了!”說完笑笑,一轉身飄走象一片雲。“來了,來了”裡間門“吱嘎——”一聲響,洪廣貴提著褲子竄出來還夾帶一聲屁響。“啊哈!六一,今天什麼風把你刮來?坐,我給你泡茶。”說完一轉身“叭”又是一響屁。一絲氨氣隨風飄來,六一仗著人熟大聲武氣地說:“你龜兒少脹點嘛,現在生活好一點也是要吃飽不要脹飽,脹飽對身體也沒好處噻。”“嘿嘿,那是,那是,昨晚陪朋友多喝了幾杯。老兄今天來不光對屁感興趣吧。”“你要的劇本寫了一稿,不知要得不?先請老兄過目,多提意見。”
“要得,要得,有啥要不得的?現在而今眼目下,貨值一分,關係值十分。幾億觀眾睜大眼睛盯到的中央電視台春節晚會都敢玩假,講關係,不然中央電視台文藝節目中心副主任兼文藝部主任趙安受賄被判十年刑,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二十萬元。他可是1995年,2000年春節晚會總導演。導“春蘭杯”晚會時接受張俊以的錢,讓張俊以的作品在晚會上演出。當著中央領導的麵,公安部,檢察院,法院,宣傳部,文化部,紀委的麵,公然耍化學,變魔術,膽子不小,演出一幕腐敗劇。全國觀眾受騙,世界為之張目,張俊以判刑六年,判輕了。這後邊還有沒有黑幕?還有多少個張俊以?誰知道?這都是錢之過,沒錢寸步難行,錢多了又把人打倒。還有多少李安,王安、鈸安,啊哈哈哈……”一邊笑一邊接過六一的手稿《變臉傳奇》放在桌上說:“空了看,看了再說。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說要得算不得數,要得要不得還得給川劇變臉王費九看,他看了還要去拉讚助,裡邊複雜,一層一層的關係網,一簾一簾的黑幕,難啊!來來來,先喝杯茶潤潤嗓子再說。”泡上蒙頂黃芽蓋碗茶呷一口,兩人的話隨即活潑起來。
“要不得沒關係,隻當練筆。製片人動輒投資幾百萬、幾千萬,當然要選好劇本咯。我沒錢隻費點神而已,要得就乾,要不得就算逑。”六一突然想起什麼問:“喂,你的花雞婆咋飛了?變成了葉子?你緊跟時代,與時代同步。魔術大師都沒你變得快,一下就把老婆變個樣。變得更年輕漂亮了。”
“嘿嘿……”廣貴得意地笑起來,搖頭晃腦半響才講出他的羅曼史來:
六一你讀書走了,我通過我姐的關係當上是事而非的兵。不是解放軍而是深山勞改監獄農場的看守。俗稱公安乾警,古叫牢卒,實當火頭軍。而且我這個兵也特彆,是時代的產物,不是正規軍而是內招家屬子女和頂班的名額。穿的是軍裝卻沒有帽徽領章,實在要算隻能算軍工,外人通稱乾事。乾事乾事,的確要乾事。當時我十八歲正年輕“騷氣蓬勃”。哪裡在廚房拴得住,有事沒事都朝外邊跑。開飯的時候回來打飯就是了,為什麼我要趕到這個時候回來?哼!彆小看湯瓢,那時候這湯瓢就是權,打儘五湖四海,人仰馬翻。給老子打一條新路,打一片廣闊天地來。每次打飯打菜,我的湯瓢都是睜著一隻眼的。領導階層及其家屬(家屬特彆重要)一分打五分,一角當一圓。底下的人滿不滿意沒關係,隻要領導滿意就行。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又不要我貼一分錢。就憑這把湯瓢我鑽到第八看守隊當一名兼職看守。隊長叫章傑虎,外號章夜壺是位老資格的軍人,參加過1962年中印反擊戰,立過師部一等功。這個功來得蹊蹺和意外,意外得使他一講起常常哈哈大笑。那天“夜壺”隨部隊插入敵後,由於頭一天吃了半生不熟的犛牛肉及幾把乾胡豆,肚子氣臌氣脹的。一路走一路“嘣嘣”放屁。急行軍口乾舌燥又猛喝一肚子雪水,這下好了,不一會兒肚子“嘩嘩”響,屁變成稀屎一路走一路拉。拉也不敢拉久,怕掉隊。軍事化的拉屎速度當放幾個響屁。這時隊伍走迷路了,所謂路其實根本沒有,都是靠指南針辨彆方向前進而已。可一到w地區由於地礦作用指南針失靈,亂轉一通。山高穀深,鳥都飛不過,無線電波傳不到,報話機同樣失靈。咋辦?團長命令部隊原地休息,命令參謀長帶2個通訊兵背著器材爬山頂,山頂高可能收到信號和命令。這一空擋時間“夜壺”肚子又鬨“革命”,為避免臭氣熏人,“夜壺”獨自一人偷偷跑過警戒線,轉過一個彎,尋一塊大石頭背後慌忙脫了褲子蹲下“撲哧”一聲,頓時輕鬆許多。正在這時前邊響起一陣“沙沙”腳步聲由遠至近,到了大石頭前停了下來。“夜壺”以為又是“同病相憐”的戰友跟蹤而至也想“輕鬆輕鬆”,於是正想主動熱情打招呼:“喂!過來,一塊屙。”話還沒出口,突然聽到“嘰裡呱啦”的呼叫聲不停,越來越近,一下出現在眼前是一個大胡子兵。來不及多想,“夜壺”褲子也來不及紮,光起屁股就象老虎一樣猛撲上去,一下把背著報話機的敵方大胡子按到,繳了械。對方一股隊伍也進入w地區,也遭遇同樣問題,指南針失靈,報話不通。對方指揮員氣憤地叫報話員自個兒找個地方呼叫總部,呼叫通了就趕緊回報。這真是戰爭史上的奇跡,雙方都沒想到隻隔一道山丘一道彎,大家都瞎摸綽綽湊到一塊兒了。“夜壺”一個擒拿,生擒大胡子立即押回團部。王團長一見兩眼放光,叫翻譯過來突審,明了情況,原來對方也是一個團。王團長立即抓住戰機部署作戰方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家夥把敵人團團圍住一舉全殲。這一仗後“夜壺”評為戰鬥英雄,榮立師部一等功。戰友們都笑“夜壺”拉稀拉出一個一等功獎章來。我對此很感興趣,長恨自己生遲了,沒趕上這趟好事。在山溝屙野屎時也常常瞭望遠方,看看有沒有敵特報務員空降,逮一二個立個功,多榮耀啊。那段時間,立功受獎在我腦海裡膨脹,生根開花結果。當然結得果都是白日夢懸掛天邊。我們管轄百十號人,每天都攆羊一樣趕到山裡挖地種茶采茶,大山溪茶是全國名茶。這裡荒山野嶺,幾十裡無人煙,沒有工業廢水廢氣廢渣汙染,茶樹長得青翠欲滴蓬蓬勃勃。茶葉口感好,香味正,色澤亮都源於這裡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氣候所決定的。這裡海拔1000米,四季雲霧繚繞雨水充沛,土質為疏鬆透氣肥沃的小土子。從五十年代就開始大規模種植茶,辦工廠製茶。茶園發展到幾千畝,勞改人員都種茶、采茶、製茶。每個隊還有資格的武警,虎視眈眈全副武裝。我們隊就有一個班的士兵荷槍警戒,每次跟我們一道出去至少有四個兵,站四方。隻要有他們,我和“夜壺”隊長完全可以放心大膽的耍。頭晚我喝酒貪杯喝多了,半夜口乾舌燥爬起來抓水瓶倒熱水,一提,輕飄飄的。一倒隻有二、三滴象他媽的眼淚。隻好摸出去喝房邊的澗水,涼幽幽的灌個飽。結果傷了胃,第二天下午,肚子“嘰哩咕嚕”鬨革命,想屙屎就跑到後山坡一個大石頭後邊,解開褲腰帶蹲下使勁掙,臉都掙紅了卻屙不出一砣屎,隻滴三、二滴白尿,如此而已,想想也是。天天喝酒沒吃什麼東西,哪有屙的呢?蹲著蹲著突然想起“夜壺”傳奇,於是天馬行空想象一個印度大胡子背著報話機鬼鬼祟祟溜過來……嗨喲!真的來了!胡子好長,拖到腰間款款飄來。幻覺?視神經斷路紊亂?這裡離印度十萬八千裡風馬牛不相及,況且時光已過去幾十年。中印雙方停戰幾十年哪會有什麼印度胡子兵?可眼前確有人,還穿著綠軍裝一搖一擺走來。我使勁眨兩下“火巴眼”,定神一看,嗨!那哪是什麼胡子而是姑娘的辮子,一位青春姑娘又黑又濃的頭發在臉前飄舞如七仙女從天而降。仙女年芳二十,青春煥發。現在實話實說,美麗倒還談不上可要知道我們是在荒山野嶺,好久沒見過女人,醜話“當兵三年,母豬當貂嬋”真還他媽的有點道理。一見她,哪怕小眼睛、大嘴巴、暴牙齒,臉上幾顆“蒼蠅屎”,都是美的特點,美若天仙。那胖嘟嘟的臉被山風吹得通紅就象一朵綻放的紅山茶。那高高翹起顫悠悠的乳房象櫥窗中的海式包子依稀可見。饞得我口水滴答,兩眼發紅,下麵那東西一下膨脹翹了起來,一種強烈的欲望象閃電一樣透過全身,身體不由為之一顫。一下站起來恐怕驚嚇住她,驚飛了五彩鳳凰,哪見美麗的羽毛?坐下?光屁股弄臟了不說,還有鋒利的碎石、渣草杆,戳得痛。咋辦?姑娘正朝我方向走來,全然不知,越走越近……我急中生智,躬起腰把褲子胡亂紮起再後退兩步,順手拾一根細竹竿輕輕揮舞,十分瀟灑哼著小曲,裝著剛爬上來的樣子,迎頭而上。效果十分佳,姑娘愣了一下,停兩步又繼續朝前走……小路很窄,碰麵了,我很紳士的故意退一步身子一側,禮貌地讓她過。當她走到身邊,我明知故問:“同誌,這荒山野嶺的,您找誰呀?謹防野獸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