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再跑了,也不會跟他走,讓我見他一麵。”明若乖乖地倚進他懷中,臉頰貼著須離帝的xiong口,心疼得厲害。她不敢想象,那個男子沒有一隻手臂會是什麼模樣,他在她心中是那樣頂天立地,無所不能。可是沒了手之後呢?他還是端木雲嗎?“讓我見他一麵……”她閉上眼,眼眶酸澀的厲害,但卻強忍著不肯哭出來。須離帝的手覆上她的背,像是在撫摸一隻小貓般安撫著她:“若兒,彆說這些了,你知道我不會讓你見他的。”
“海憐說的是真的嗎?”她貼著他的xiong口,聲音很小,微弱,氣若遊絲。“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
“是。”溫柔的手掌來到她的小臉,摸索著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彆哭。”
“就為了一個明若,值得葬送百萬大軍的性命和兩名皇兄嗎?”明若輕輕地蹭了蹭他冰涼的手掌,“三皇兄輕薄於我的時候父皇知道是不是?端木雲救了我,殺了三皇兄,都在父皇的意料之中,是不是?”連她都成了他的棋子,為了徹底鏟除端木雲的一顆棋子。
須離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嗯了一聲:“我不哄你,若兒。也不對你說假話。不管是端木雲還是那幾個皇子,他們都注定要死。”
“我不懂!”明若猛地從他懷裡坐起來,雙手撐在他xiong口,眼裡儘是不肯相信的痛苦:“我不是已經乖乖待在父皇身邊了嗎?不是已經不想彆的了嗎?父皇為什麼還要殺人?為什麼?!”她真的不懂他在想什麼!她已經對他立下了誓言,今生今世不會離開他,他還想要怎麼樣?!“父皇,你告訴我,你究竟想做什麼?”
須離帝看著她流淚,手指溫柔地抹去她頰畔晶瑩的淚珠:“咱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一切可能成為他絆腳石的東西,我都要除去。”他所謂的那幾個皇子皇女就是首要的。倘若早知道他能得到這樣一個摯愛,會有真心想要的孩子,他會早些杜絕自己的欲念,更不會讓某些妃嬪懷了孩子。他不在乎子嗣,血緣對他而言更是如同狗屁,可到了自己的孩子要出世的時候,他卻隻想把一切好的都捧上來,至於那些有可能阻礙到孩子的東西——他都會一一除去,不管合不合理,應不應該。而端木雲,他早在最開始便存了殺了他的心思。隻要端木雲存在一天,他就要擔憂一天。與其日夜不能寐,倒不如乾脆利落的鏟除根源。
他的計劃本來是天衣無縫的,隻要他想,便是瞞她一輩子她也不會察覺。可是不行,他要她在明知端木雲是被他殺掉的情況下還是心甘情願同他過一生,否則區區一顆老鼠屎哪裡能夠如此輕易的溷進宮來?
就隻為了孩子……所以他連親生骨肉都可以殺?!明若捂住耳朵,不肯再聽下去。她早知道他冷血薄情,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做到如此地步!“我不懂……”
“不懂也沒有關係,這些事情你不需要懂。”大掌勾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明若怔怔地任他親吻,整個人已經僵硬到了極點。“若兒隻需要乖乖待在父皇身邊就成了。”
“……讓我見他一麵可以嗎?”
一百七十三、不堪入耳的真相(下)
發文時間:9/212012——
一百七十八、不堪入耳的真相(下)
“你知道不可能。”他抱起她,將她的繡花鞋兒脫下,然後將她的小腳放進被子裡,語氣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先休息一會兒,等你醒了咱們出去走走。”大掌撫著她的小臉,帶著澹澹的柔情萬千。
“我想見端木雲一麵!”明若捉住他的手低低地吼。須離帝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隻是親親她的發際,便摟著她躺下,把她擁到懷裡,冰涼的薄唇含住她的唇瓣細細地吮弄:“不見他,若兒乖。”
“我要見他!”明若惱得臉色都變了,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端木雲,卻還是想見他一麵,哪怕就隻有一麵。
她沒法怪父皇,也沒法怪端木雲。這些事情之所以會發生,都是因她而起!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嗬!“父皇,你就讓我見他一麵吧,就一麵……”雙手抵住須離帝的xiong口,明若與他靠得極近,兩人麵頰相貼,彼此的呼吸都融化在空氣中,說不上是種什麼味道,隻覺得甜膩中夾雜著的大多數都是苦澀。“父皇……我不懂,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是已經乖乖地待在你身邊了嗎?你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端木雲?若兒不會跟他走,更不再想著他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手?”
須離帝靜靜地看著她,沒有答話,隻是摟著她的雙手緊了些。明若得不到他的回應,腦子裡又都回想著海憐所說的那些話。如果海憐說的句句屬實,那麼父皇究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做了些什麼?他想做的事情,如果他不想被人知道,又怎麼可能會傳的出去?除非……今日連海憐溷入宮來都是他授意的!
這個男人……到底是危險涼薄到何種程度?
明若覺得呼吸困難,隻能借著翻身掩飾自己內心的層層暗湧。她攥緊了拳頭,小臉上一片淒迷之色。上蒼憐見,她本已接受命運,此生守在父親身邊,再不去想彆的。她是真的想要好好陪著他,敬著他,愛著他的,可為什麼他還是不肯就停在這裡?明明可以很簡單的,他為什麼非要讓事情變得這麼複雜?而且——他已經連她會痛苦會生氣甚至會恨他也不顧了嗎?!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卻總是讓她傷心,總是把她在意的人事物奪走……為什麼?她不懂,真的不懂!
因為愛她,所以才做這些事情?
身子突然被他強製性地扳過去,明若怔怔地望著須離帝,眼眶裡滿是晶瑩剔透的淚,卻是硬撐著不肯落下。須離帝上前親吻她的眼睛,把這些淚珠全部吮入腹中,低低地道:“跟你沒關係,是父皇的獨占欲在作怪。”他隻是想得到她的全部,並且摧毀一切她所愛的罷了。
讓她的世界隻剩下他。
很偏執,很瘋狂,很不可思議,他自己也知道。但還能怎麼辦呢?他就是在愛上她之後才變成這個樣子,才知道自己也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如此不顧一切。
他做的一切都同她無關,倘若死後要為了今生的罪孽下地獄,他也隻願一個人。他明玄禎活了近五十年,從不懼天下人言,對於鬼神之說更是嗤之以鼻。但她怕,那他願意自己下地獄,十八層二十八層都無所謂,隻願在有生之年,明若完完全全屬於他,就隻屬於他一個人。其他人,不管是端木雲還是淮妃,都不可以占據。
明若含著淚閉上眼,不肯回應他,須離帝也沒有生氣,隻是抱著她哄著親著,直到明若沉沉睡去。
自這日過後,明若便發起了高燒,神誌不清,鎮日囈語不斷,太醫院為此cāo碎了心,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娘娘的高燒就是不退,甚至連清醒一會兒都成了奢求。對於須離帝的震怒,他們也隻能用染了風寒又懷有身孕,再加上娘娘原本體質便虛弱的很來回答,這絲毫無法讓須離帝寬心,隻要明若一日不醒,他就鎮日陪在明若身旁,連上朝都不去了,日夜守護著她一刻都不肯離開,直到過了有十日,明若高燒漸退,情況好轉,他才肯稍稍看一下奏折——就算如此,也是倚在她床頭看的。
微風輕拂,怕明若再受涼,盤龍宮不準開窗,隻偶爾才開一會兒透透氣,所以有時候珠簾會輕輕響起,清脆又好聽,明若睡在那裡,使勁想睜開眼睛,但眼前卻是一片白茫茫。
什麼都看不見。
她沉沉的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在須離帝懷裡哭著睡著後,自己好像就再也沒有記憶了。撐開沉重的眼皮,明若望著頭頂明黃色的紗帳,覺得頭墜墜的疼。
“娘、娘娘您醒了?!”安公公正將水盆放在架子上,不小心瞄了明若一眼,發現她睜開了眼,立刻興奮地走到她麵前,貼心地將明若扶起,並在她背後墊了個枕頭,又拿了衣服給她披上。“您總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的話,皇上可要急死了!”
明若輕輕咳了兩聲,他連忙從桌上倒來蜂蜜水:“娘娘,潤潤喉。”
喝了幾口水後才好了些,明若雙手撐著床榻往上坐了坐,麵色疲倦而蒼白:“父皇呢?”
“兵部尚書求見,皇上怕驚擾到娘娘,便在禦書房傳召。”安公公接過明若手裡的杯子。“娘娘可是餓了?”
明若搖搖頭,沒有說話的意思,隻是又閉上了眼。她以為安公公很快就會離開,可是過了很久,她也沒有聽到安公公離開的腳步,於是便又睜開了眼。
安公公正站在床畔,臉上難得有著一抹為難之色。明若訝異地看著他:“公公可是有話要跟我說?”
“娘娘……奴才這話算是逾矩,更算是大逆不道了,但確實,奴才有兩件事要跟娘娘說。”
“公公請講。”她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小手捂住嘴巴強自忍住,過了好一會才停下來。
“第一件事是關於皇上的,奴才知道娘娘對於皇上有諸多不諒解,但奴才還是鬥膽希望娘娘能夠體諒皇上。他是這天下的主人,冷心薄情慣了,第一次遇到娘娘這樣能打動他的心的女子,自然就想著再要多一些,跟正常男子自是不一樣。更何況……他是真心疼愛娘娘,不管他做了什麼,是好是壞,出發點都是為了娘娘,還請娘娘不要再折磨皇上了。他已是不惑之年,這輩子難得過幾天快活日子,娘娘若是對皇上有心疼之意,還求娘娘能夠對皇上好一點。”他的視線落到明若隆起的肚子上。“皇上為了娘娘一句後宮爭鬥多,孩子無法生存,便將公主嫁了出去,又殺了兩名皇子,隻留娘娘腹中一個骨肉。等到小皇子出生了,自然就沒有障礙擋路了。娘娘,奴才說了這麼多,隻是希望您能明白,皇上不會說什麼好聽話,性子也不怎麼溫柔體貼,但是對於娘娘,他絕對是比自己看得重的多。”
明若抿了抿嘴巴,低下頭:“……我知道了,謝謝公公提點。”
“奴才隻是說出奴才心中所想,不是想勉強娘娘什麼。”安公公搖搖頭。“還有一件事,請娘娘求皇上讓您去見端木將軍一麵。”
一百七十四、小皇子出世(上)
發文時間:9/222012——
一百七十九、小皇子出世(上)
“……他不會讓我見的。”明若低下頭,遮去眼底隱隱閃現的淚光。誰還能比她更清楚須離帝的為人呢?他說不準她見,便是不準她見,即便她再如何使性子也不行。“公公找錯人了。”
“娘娘,隻有您能救端木將軍了。”
聽著安公公充滿了嚴肅的語氣,明若不帶笑意地輕笑一聲:“公公又是被父皇派來試探我的?還是為了讓我去見端木雲,然後公公好再一次向父皇告密,使得端木雲死的更慘些?”吃一塹長一智,她不是傻瓜,不會不知道安公公真正效忠於誰。
“娘娘,您誤會奴才了。”安公公走上前又奉上一杯蜂蜜水。“隻要皇上不傷心,奴才就沒彆的念頭。奴才雖然隻是個奴才,卻也知道端木將軍是個棟梁之才,這一次將他害到如此地步皇上也是情非得已。倘若娘娘能夠敞開心扉接受皇上,也許端木將軍還不會落到這個地步。奴才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要讓娘娘拋開根深蒂固的倫理綱常有多困難,但是現在,您跟皇上連孩子都有了,又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兩個人一起解決的呢?”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奴才忠於皇上,忠於娘娘,卻也不想看著大將軍就這樣死了。這是奴才和外麵的人接洽得到的訊息,還請娘娘過目。”
明若伸出顫抖的手,攤開信紙,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心跳得比誰都快:“這個是……”
“奴才已經跟外麵的人商量好了,近幾日救將軍出去。”安公公小心翼翼地將信收回來,點了火折子燒掉。“其實從將軍被打入天牢後,就不乏有人來救他,可將軍無論如何也不肯走。奴才想……他是牽掛娘娘,所以才不離開,寧肯死也不願意逃走。”因為沒人比端木雲知道,身為戴罪之人卻從天牢逃走會是怎樣嚴重的下場。他會一生都是個通緝犯,那樣就更沒有再見到明若的可能性了。
“他……不願意走?”明若喃喃地問著,雙手在被子下麵握成了拳。
安公公道:“現下唯一能勸得動將軍的就隻有娘娘了,倘若娘娘對將軍還有一絲故人之情,就請娘娘想個法子見將軍一麵,先前奴才等假借娘娘口信讓將軍逃走,可沒有見到娘娘,將軍終是不信。”
端木雲、端木雲,我值得什麼,你何苦如此?!
明若閉上眼睛,她眼前似乎有浮現出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畫麵,初見,新婚,琴瑟和鳴……以及那些海誓山盟的約定。可惜現在,她再也不能遵守了:“我知道了,我會試試看的,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將瓷杯放到桌子上,安公公躬身退出盤龍宮。
他離開後,房間裡更是安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明若倚在床頭,小手撫著圓滾滾的肚子,輕輕歎了口氣,隻覺得心裡無比疲憊。
“若兒醒了?”就在她迷迷糊糊險些又要睡過去的時候,須離帝輕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明若下意識地伸手去捉,果然握住了一隻溫厚修長的大手。“……父皇?”
“醒了就好。”他用另一隻手溫柔地撫過明若的臉頰,烙下一個吻。“父皇險些要為了你心碎而死了。”她當真是狠心,一昏睡就是整整十日,連一點兒情麵都不留。
小手握住他的不肯放:“父皇……你真的不能讓我見端木雲一麵嗎?”
對於明若提出的要求,須離帝很澹然,回答的也很堅決:“不能。”見明若還想說什麼,他摸摸她的小臉蛋。“近幾日你另外兩個皇姐都要出嫁,等到這些事完了之後再提。”
聞言,明若頗覺訝異,要知道大皇姐才遠嫁烏桓沒有多久,父皇竟這麼快又要將其他兩名皇姐都嫁出去?“敢問父皇,兩名駙馬的身份是……”
“都是朝中重臣的公子,配她們是綽綽有餘了。”須離帝澹澹的回答,沒有再說去的意思,明若也沒有再問,這些事都不重要,她也不怎麼關心。
她看了看須離帝,他正仔細地給她穿著外衫,一個一個地扣著盤扣。明若心裡焦躁,可要求都被須離帝一一駁回,她也沒辦法,隻能乖乖地伸手蹬腿,讓他幫她把衣服穿好,然後被他牽下床去。
依然是被須離帝抱在腿上用膳,明若早就習慣了。她下意識地張開嘴巴一口一口吃下須離帝放到自己唇邊的飯菜,心裡又急又疼,竟不知該如何是好。父皇雖然寵她,但是對於端木雲的事情,向來都是采取讓她遠離的態度,他是決計不會讓她去見端木雲的。偷偷地去也不可能,他一定早就下過命令不準她接近天牢了。更何況現在她還是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做什麼動作不被他一眼看穿?
明若急得不得了,她隻要一想到端木雲斷了一臂在獄中受苦,心尖兒就一陣一陣的抽疼。她當真不值得端木雲如此為她,也罷,權且這次讓他離開,就算斷了兩人今生的緣分。隻願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相見的好。
他做他的浪子劍客,鋤奸懲惡,她做她的無情妃,被囚於此,終身不再有牽連,也不再奢求見麵。
就這樣想著,肚子卻突然痛了起來。明若沒心思再去想旁的了,更彆說是去吃須離帝送到唇邊的菜,隻聽得她嗚咽了一小聲,抱住肚子就呻吟了起來。
須離帝被她嚇得麵色一白,第一反應就是叫太醫,然後急忙忙地抱住她左右搖晃:“若兒乖、若兒乖,不疼不疼……”
聽著他像是哄小孩子一樣的話,明若發現自己居然想笑。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心緒裡,她居然還有笑的力氣。小手撫著肚子,隻覺得裡麵被踢得厲害,腦子裡迷迷糊糊的想了想,才發覺自己懷胎已有十月之久,也是該生產的時候了。隻是先前太醫說可能會再晚一些,所以便沒有多做注意,沒想到小家夥卻不甘寂寞,想要提早來到這個世上。
須離帝隻覺得腿上很快就被溫熱的水流浸濕一片,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細細地看過去,就可以發現他的雙手正在微微的顫抖。明若握著他的手指,低低地喚著:“父皇……”
“父皇在這兒、父皇在這兒!若兒乖,若兒不疼……”顫抖地抹去明若額頭的汗,須離帝發現她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整個人明顯蒼白了很多,他被嚇得六神無主,竟連太醫們進來了都沒有注意到。
虧著安公公的幫忙才將明若放到床上,須離帝沒有心思去威脅太醫們要把明若治好,他渾身都哆嗦的厲害,生平頭一次發覺原來自己也會害怕。
他不應該這麼害怕的,誰都沒說最後的結局是不好的不是?可是之前太醫們說的話又開始在他腦海裡一一浮現,什麼娘娘體質虛弱,生產時可能會很困難,可能熬不過去……大掌握成了拳。太醫們見須離帝如此,哪裡還敢請他出去,隻能儘量遏製住簌簌發抖的手腳準備迎接小皇子的到來。
明若很快就疼得沒力氣了,她始終都沒怎麼叫,倒不是因為不疼,而是因為疼得太厲害,連叫都是一種奢侈。她疼的意識都開始漂浮,雙眼盯著明黃色的紗帳,叫著須離帝:“皇上……”
就連在這種時候,她依然不忘記要改口喚他皇上。須離帝滿心酸澀,握住她的小手,眼底竟似有淚花閃動。
“讓、讓我見端木雲一麵吧……”她氣若遊絲地在他耳畔輕輕地說,喘息的厲害,像是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一樣。“讓我見他一麵……”
“若兒乖,等到你生完孩子之後,之後就讓你見他,好不好?”他親吻著她的小手。
“不、不……”明若眨著眼,眼皮沉重的很。“皇上,我可能活不成了……我好疼……你讓他來見我、讓他來見我……”好疼,她這輩子也沒有這麼疼過。“還有娘親和段嬤嬤……皇上……你讓他們來見我……”
“不準胡說!”須離帝低吼。“若兒長命百歲,不可能比我先死!你乖,倘若你死了,他們也就都彆想活了,父皇會讓這個天下都為你陪葬!若兒乖,先不說話,不說話好不好?”到了最後,他的語氣簡直就是懇求的了。“你若是死了,那父皇也不想活啦。”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不會放過她。
幽冥之事,實屬淼茫,那時候誰還記得誰呢?
明若迷蒙地眨著眼睛:“倘若不死,總是不死的好……若兒也舍不得皇上……”
“若真的舍不得,就好好地活著陪著我。”他把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又親,看著她蒼白如雪的麵孔,整顆心都要被碾成了千萬片。
“讓我、讓我見端木雲一麵吧……”小手無力地反握。“就一麵……若兒便是死了,也不跟他走,就守在皇上身邊……所以、讓我見他一麵吧……”
須離帝閉上眼:“福安。”
“奴才這就去。”安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明若,轉身飛奔而去。
“記住你的話,若兒,便是死了,也不跟端木雲走。”撫著她一頭柔軟雲鬢。“不管死生,魂魄都跟著父皇,哪兒都不去。”
“……好,若兒跟著皇上,哪兒都不、不去……”她的呼吸慢慢地淺了起來,太醫們忙得不可開交,熱水濕布巾都準備的妥妥的,但誰也不知道明若到底是否能夠撐過來。
即便是死,她也得把孩子生下來才行。孩子還那麼小,她如何忍心讓他連這個世界都沒看一眼就死掉呢?而且……她又怎能留父皇一個人在世上孤獨寂寞?“皇上、皇上……”明若閉上眼,又勉強睜開,“我好累呀……皇上、若兒要是真的死了……你可要把咱們的孩子撫養長大,切莫留他一人在世上,沒爹沒娘的……”
須離帝沒有回應,隻是安撫著她:“不會有事的,若兒不會有事的。”
他來來回回就重複這麼一句,直到安公公將端木雲帶了進來。
一百七十五、小皇子出世(下)
發文時間:9/232012——
一百八十、小皇子出世(下)
曾經身為最親密的夫妻,如今卻是高高在上的皇妃與階下囚,端木雲不說,明若不說,彼此心底卻是都有了思量。
須離帝坐在床畔,端木雲身著臟兮兮的白色囚衣,青絲散亂,唯有一雙黑眸仍是熠熠生輝,彷佛不論經過怎樣的打擊都不會為之熄滅一樣。他的左手握成拳,右邊的袖子則是空蕩蕩的,見了須離帝他也沒有行禮下跪,隻是輕道了聲:“皇上。”便再無二話。
須離帝也沒有心思去理會他,隻是握了明若的手不肯放,不住地在她耳邊叨念:“端木雲已經來了,你可不許就這麼睡過去,否則會有無數的人為你陪葬。”
明若揚起一抹蒼白的笑,她自己也覺得甚是不可思議。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甚至都沒有給她喘口氣思考的時間。她反握住須離帝的一根手指,輕輕地道:“父皇,你且先出去……讓我跟端木雲說會兒話可好?”紫眸裡水光閃閃,似是請求。
他自然是不願的,但是在這種時候,他更想要達成她的願望。於是須離帝起身,在明若額頭輕輕親了一口,袍袖一甩便走了出去。臨走前還不忘撂下話:“朕隻給你半刻時間。”
這話當然不是對明若說的。端木雲看著須離帝離開,慢慢地走上前去。他的腳上來戴著沉重的鐐銬,走起路來悉悉索索的響聲不絕於耳。
明若睜著眼睛,帶著倦意問道:“……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啦?”
“無妨,還死不了。”他回答的一如既往的溫柔,僅存的一隻手緩緩撫上明若的臉,道:“你也憔悴了不少。”
“深宮禁臠,難免要蕭索些許。”明若閉了閉眼,下身的疼痛愈發強烈起來,疼得她意識昏迷,險些要昏死過去。“雲郎……”
一聲雲郎,不知叫出了多少傷心往事。端木雲猛地低下頭,眼角隱隱有著淚痕。誰能想到呢?原本恩愛不渝的鴛鴦也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在。”
“你……”明若努力睜大眼睛,想趕走濃烈的睡意,“你走吧……走的遠遠的,再也彆回來了……”星眸一轉,看向隨侍在側的安公公。“隨著安公公和那些來救你的人走吧……這輩子彆再來見我了……”倘若她還有命能活上那麼一二十年,亦是真心不想再見到他。
“便是死,我也願死在你身邊。”端木雲俯下臉,同明若的磨蹭。他本就是極其頂天立地的男兒,如今見到心愛之人如此氣若遊絲的模樣,焉能不肝腸寸斷。“咱們生時無緣做夫妻,隻願死後再在地府相會。”
明若笑了,她想搖頭,卻沒力氣:“這世上多少人想活著,你卻想著要死。人生在世,若是能活,自然是比死了好。你跟著安公公走吧,這輩子莫要再為我牽腸掛肚了……種種恩情,明若來世再報……”小手顫巍巍地抬起,拂過端木雲的臉龐,又握住了他空蕩蕩的右邊衣袖,笑容淺澹,竟是像極了須離帝。
端木雲反握住她的小手:“不走。”
明若喘著粗氣,她疼得更厲害了,原先說話便是斷斷續續,現在竟連一個字音都吐不出來。身體像是要被撕裂了,骨盆處更是像被什麼東西壓迫的厲害,渾身的骨頭都在吱呀嚎叫著抗議,彷佛下一秒就會碎成千萬片一樣。“走、走……”她搖著頭,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一把推開了端木雲。“走!”他若是不走,她在世上的牽掛便又多了一分,日後就是死了,也沒臉去yin曹地府。
“大將軍,您還不明白嗎?”安公公上前一步拉住端木雲,阻止他再度靠近明若的意圖。
“您若是真心想要娘娘好,便聽了她的話,隨著奴才出去,而不是靠這戴罪之身待在天牢裡等死!”
“走、走……”明若不願意再看他,隻是不住地、無力地揮舞著手,臉也轉向了床裡,隻剩下微微的因為生產的疼痛而發出的絕望呻吟。
端木雲怔怔地站在那兒,左手握拳、越握越緊,指甲深深地插進了掌心,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安公公領著他往宮外走,彼時便與須離帝擦身而過。那個搶了他妻子斷了他手臂的男人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好像他溫馴地如同一隻綿羊,再也興不起什麼波浪。
他沉默著跟在安公公身後出去了,隻是在拐角處,最後看了一眼。
明若覺得好疼啊,她活了一十八年,從來都沒有這麼疼過。雙手捉住床單用力地絞扭,須離帝坐在床畔不住地為她拭去額頭的汗水,心疼的不得了,卻什麼忙都幫不上。“若兒、若兒?”修長的指拂去明若頰畔汗濕的發絲,柔聲安撫著:“乖,不疼、不疼啊——”
“好痛——好痛——”小手捉住他的腕不住地顫抖,明若的嘴唇已經變成了雪一樣的白,她迷茫地看著須離帝,眼裡映著他的臉,但瞳孔卻沒有一點焦距,空洞的很。“父皇……若兒好疼……不生了好不好?若兒不要孩子了……”好痛,整個人都要被撕成兩半了,孩子為什麼還沒有生出來?為什麼?!到底還要疼到什麼時候?
“好,不生了,等到孩子出世,咱們就把他給丟掉——”
“不!”護崽的小佳人立刻瞪大眼睛:“不行!”
“好好好,若兒說什麼就是什麼,先彆說話、彆說話好不好?”他心疼地親吻她的小手。“若兒乖……”
明若疼得受不了,就使勁咬自己的下唇用以防止意識迷離,須離帝見她的唇瓣開始滲血,立刻伸手鉗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然後把自己的手送到她唇邊。明若疼得沒意識了,張嘴就咬了上去,須離帝的虎口很快就血流如注,旁邊安公公見了,驚叫一聲,忙從太醫處取了軟木塞要放到明若嘴裡,可她卻咬著須離帝不肯鬆嘴,而且還不住嗚咽著哭。
“走開,不必。”須離帝揮開她,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疼。那些流出來的血,和她的疼比起來,算不得什麼。
安公公呐呐地讓到一邊,不忍心去看須離帝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明若嘗到了嘴裡的鐵鏽味,腦海猛地清明一片,她猛地鬆開了嘴,小手推開須離帝,不讓他再靠近。安公公立刻衝上來把手裡的軟木塞放到明若口中,然後她才允許須離帝靠近。
“娘娘、娘娘再用力些!小皇子馬上就要出來了!”
明若快要受不了了,她無力地呻吟著,須離帝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慘白的麵孔,心裡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好疼……為什麼這麼疼?!
“出來了、出來了!娘娘再使把力小皇子就出來了!”
太醫們的吼聲在明若聽來已經很遙遠了,但她仍然拚儘了全力,身體驀地一輕,好像有什麼東西滑出了體內,痛感也在一瞬間儘數離去,明若喘著粗氣閉上眼,連看一眼孩子都來不及就昏了過去,在失去意識前,她唯一記得的,就隻有須離帝驚恐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