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正儀狠狠一拍桌子,“她拿什麼跟老孟比?我們相互扶持走了一輩子才走到今天,喬葉為你做過什麼?你知不知道外麵的流言說的有多離譜多難聽?上一回她騙的你還不夠,這回把葉朝暉的矛頭也引到你身上來,非得讓你坐牢才甘心嗎?”
賀維庭眼裡有痛苦的掙紮一閃而過,依舊冷靜道:“您大概不記得我車禍之後那段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了,如果沒有她,也許我到現在還要靠輪椅代步,站都站不起來。這回公司的事與她無關,如果真的要去國外治病休養,她必須跟我一起去。”
“去做什麼,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全科醫生能對你的病情有什麼幫助?”賀正儀有不好的直覺,“你們不會是想……”
“沒錯,姑姑,我已經向喬葉求婚,如果去加拿大,我們會在那邊注冊。”最難交代的一句話也不過如此,終究還是說出來了,並沒有想象中的難。
隻是賀正儀的反應真的很強烈,指著他們的手都微微發顫,“你……你們……簡直胡鬨!”
她心臟不好,情緒激動起來就胸悶難受,手抓住襟口,想要站起來卻又力不從心地跌回椅子上,孟永年和賀維庭都起身去扶她。
“您沒事吧?身上有沒有帶藥?”喬葉想靠攏一些去幫她,她說什麼都可以忍,但有病人在麵前,作為醫生沒法無動於衷。
賀正儀朝她擺手,調整呼吸,有些吃力道:“喬小姐,我不管你這回來是什麼目的,但我希望你明白,三年前那樣荒唐的鬨劇無論是誰都經不起再來一次。你哪怕對維庭有一絲一毫的好感,都請你離他遠一點,不要再這樣為難他。我知道你媽媽患癌需要錢,我可以幫你,但維庭一輩子的幸福無論如何不止這個數……”
“我明白。”喬葉哽咽,突然之間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賀正儀已經很不舒服了,孟永年扶她到沙發上躺下休息,喬葉喂她吃了藥,又不顧她的拒絕和冷眼為她量過血壓和心跳之後才起身。
“好好休息,我想大概沒什麼大問題了。”
孟永年鬆了口氣,賀維庭卻一直盯著她泛紅的眼眶,以為她是委屈,拉起她的手道:“我們也該回去了。”
孟永年道:“我送送你們。”
從維園裡出來,賀維庭跟喬葉都有些悵然,他拿出乾淨的手帕給她,“彆哭了,我姑姑其實隻是嘴硬心軟。”
喬葉笑笑,擦了擦眼角的淚漬,“我不是因為她對我不好,而是因為她對你太好了。你知道嗎?她剛才不舒服還硬拚著一口氣要把話說完的樣子,像極了我媽媽,可是心思卻完全不同。她隻希望你好,擔心你吃虧、被人騙,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你,卻又怕你不懂珍惜肆意揮霍。她是真的把你當成孩子,當成至親的人,放心不下。”
“所以呢?你受了觸動,打算就此放下我們之間的一切嗎?”
作者有話要說:請原諒小賀的草木皆兵╮(╯▽╰╭
第49章內鬼曝露
他心裡有太多的不確定,對她的選擇還真的感到緊張。
喬葉看著他,“我倒是希望能放得下。”
要是放得下,她和他就不會有這些年的痛苦。可有的人就是這樣,從生命裡經過,驚鴻一瞥,卻要用一生去忘記。
賀維庭微微歎口氣,靠在椅背閉上眼睛。“我剛才的話不是隨便說的,等公司的事平息下去,我們就去加拿大注冊結婚。我不想請太多賓客,賀家也沒什麼太多親戚。我們找個教堂請神父證婚,你還是可以穿最美的婚紗和高跟鞋,隻要你不介意婚儀太過簡單。”
什麼流言蜚語,隔著一個太平洋,都再跟他們沒有關係。
“簡單點好,真的。”最好隻有她跟他兩個人,怎樣她都不介意。
可是現實世界的紛紛擾擾又怎麼會有真正平息的時候?
賀維庭的春節隻有除夕到初三這四天的時間,非常時期,賀氏的高層內部有些風聲鶴唳,加上賀正儀亟欲讓江薑接掌公司的日常管理,按慣例在正月十五之前召開的董事會史無前例地安排在了初五。
喬葉開車送賀維庭去公司,然後再轉道去醫院,喬鳳顏開始照新的治療方案治療,但情況實際上沒什麼太大的好轉。
人病到了這個階段,突然大好了反而要特彆注意,可能就是回光返照了。
她麵上也沒再提除夕夜跟喬葉說的事,隻是每天都一個勁地盼著葉炳能再來探望她,最好接她去葉家大宅頤養天年。
據說大年初一的時候葉朝暉和葉炳來過一次,沒待多長時間就走了,什麼情形也不清楚,反正喬葉是沒有親眼見到。
她對這個沒有感情的父親其實一點期待也沒有,她隻是覺得母親可悲,等了一輩子,到了行將入土的時候都沒等來一個圓滿。
喬鳳顏的脾氣本來就不好,如今更是反複無常。早晨說想吃一家老字號的燕窩糕,喬葉專程去買來,她又不吃了,抱著那個盒子坐在床上,直愣愣盯著病房門,遲遲不見人來就朝喬葉大發雷霆:“你站在這裡乾什麼?出去看看人來了沒有!這醫院的病房設計的像迷宮一樣,他會不會是找不到路……他就來過一次,還是朝暉陪他來的……都怪你,你這個掃把星命裡帶衰啊,你一來他們就不來了,誰讓你不向著葉家,你也姓葉的!”
無論她說什麼,喬葉都懶得反駁。賀維庭說的對,作喬鳳顏的女兒真的需要驚人忍耐力。而且說真的,不抱希望也就不會失望,聽到這種指責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她算哪門子葉家人呢,從來就沒人真的承認過,葉家人的麵孔她都認不全。也就葉朝暉吧,一來二去竟然也連她手機和行蹤也知道得清清楚楚,打電話給她說見見麵,轉眼就已經在住院樓下等。
葉炳她是不了解,但喬葉覺得葉朝暉實則常常都在醫院,大多數時候都是跟念眉在一起,送她回來,他知道喬鳳顏也樂見其成。
隻是他很少在病房露麵,沒有幾個人受得了喬鳳顏的脾氣,而且本質上來說他還是憎惡她們母女的,怎麼偽裝都沒有用。
“什麼事?”喬葉開門見山地問他。
他笑了笑,“過年也這麼不友好嗎?念眉可比你可愛多了。”
喬葉微微昂起下巴,“可在扳倒賀氏這件事上,她幫不到你,不是麼?”
牽扯更多的人進來,不過是增加籌碼罷了,他能有幾分真心?
葉朝暉收起笑容,“做錯事就該接受懲罰,難道你不認同?”
“我認不認同有什麼關係?”喬葉沉住氣跟他談,“我媽日子不多了,想見葉炳,是不是我照你說的做,你也能讓她如願?”
“她要見的是我父親,能不能如願也要看他老人家自己的意願不是麼?”
“葉朝暉。”喬葉也少有的不耐煩起來,“收起你做律師的那一套行嗎?是或者不是,給句準話。”
葉朝暉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於道:“是。”
“好。”喬葉也爽快,“我現在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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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茶社,喬葉看著眼前的茶湯漾開嫋嫋白霧,六安瓜片的香氣很熟悉,每次到維園都喝的是這個,最初她以為是賀正儀喜歡,現在才知道弄錯了,飲茶的人是孟永年。
“小喬,真過意不去,今天天氣不好還讓你跑這一趟。”孟永年坐在喬葉對麵,依舊精神矍鑠,風度翩翩。
“孟叔,你太客氣了。”
喬葉說著客套的話,可看著杯子裡碧綠的茶湯隻覺得恍惚。
賀維庭跟她講,他向有限的幾個人放出消息說他手中有一個賬冊文件,記錄了集團行賄的事實,可以在法庭呈堂的時候作為實質證據,因此葉朝暉是勢在必得;集團內部與之裡應外合的人也必定會協助他拿到這個文件,但要接近他的電腦和書房實際上都不容易,要做到這一點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來找她。
而事實上葉朝暉也早就已經在布局準備這麼乾了——在喬鳳顏和念眉遇到困境的時候出手相助,安排喬鳳顏在海城的醫院治療,並且以進葉家門為鉺引她再把喬葉拉進來,不怕她不肯故技重施。
她在醫院裡故意向葉朝暉交底表示願意幫忙,就意識到他在賀氏的內線一定很快就會聯係她。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孟永年。
她仔細打量隔了一張桌子坐在對麵的男人。年過花甲,滿頭華發,氣色卻很好,沒有老年人的病氣和頹靡,永遠慈眉善目,帶著可親的笑容,與賀正儀的女強人氣質恰好互補。
兩人攜手走過大半輩子,有旁人羨慕不來的默契,甚至連某些神態、語氣和小動作都在常年相濡以沫的日子中趨同,誰能預料他竟然聯合外人醞釀著給賀氏致命一擊。
“小喬,大年初一那天在維園真是過意不去,正儀就是那個脾氣,但心是不壞的。維庭是她唯一的親人,身體又不好,她也是關心則亂,說的話很不客氣,你彆往心裡去。”
“我明白。”
孟永年點點頭,“我知道你是明事理的好孩子,維庭的眼光是不錯的。這次之後,我想不會再有人煩你,你陪他好好過日子吧!正儀那邊我會幫你們開導她,給她一點時間總會接受你的。”
他這樣說,喬葉覺得之前確實小看他了,他跟葉朝暉一樣,很懂得往自己的談判桌上加籌碼。
她垂眸笑了笑,“其實那都不重要了,我既然今天肯出來見你,就沒想過還會跟維庭一生一世。”
回想三年前,她真的很可恥,怎麼會僥幸到想在幫助葉家脫困之後還若無其事地跟賀維庭結婚相守,難怪他那麼氣她。
孟永年沉默了幾秒,“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媽媽,我也是為了我的家人,等這個機會,等了很多年了。”
“你的家人?”
“嗯,我妹妹以前在賀氏的工廠做事,那時候賀氏的規模還不像今天這樣大。正儀的二弟,也就是維庭的父親賀正禮是兼管兩個工廠的負責人,看上了我的妹妹,兩個人打的火熱,幾乎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提及多年前的往事,孟永年有些唏噓,“可打工妹和少東家,光是門當戶對這一關就過不去,賀正禮很快就娶了彆人,那時候我妹妹已經懷孕了。”
賀維庭雙親去世早,他不太提到父輩的事,所以喬葉還真不知道當年有這樣一段恩怨,也不確定賀維庭是不是知道。
“後來呢?”
孟永年繼續道:“後來……始亂終棄不是什麼新鮮的故事,但的確每天都在上演。那時賀家老爺子身體不行了,公司交給長女打理,正儀那個人一向都是雷霆手段,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也為讓弟弟和新婦早點安定下來過日子,把我妹妹送回老家,給了一筆錢,讓她打掉肚子裡的孩子,也不讓她再回海城來。過了不到一年,賀家就添了新丁賀維庭,老爺子心懷安慰也閉上眼睛走了。賀家人安安穩穩地繼續過日子,卻沒人再關心我的妹妹過的怎麼樣。”
喬葉已經猜到不好的結果,“你妹妹……她後來怎麼樣了?”
孟永年擱在桌麵上的手慢慢握成拳頭,嘴角難得的下沉,“她死了。流產手術做的不好,臥床休養了大半年,整個人的精神都垮了。我們家鄉有一條小河,漲水的時候有人發現了她的屍體,沒人說得清她是自殺的,還是失足落水,其實對那個時候的她來說,都沒有差彆。”
“所以你到賀家來,為的就是報複賀家人?”
“沒錯,我改名換姓到海城來,作了賀家的司機。那時賀家大小姐大權在握,一時風光無兩,但又高處不勝寒,孤獨寂寞的很,要接近她一點也不難。”
喬葉一陣陣心寒,“可是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難道都是假的嗎?你隻為等一個報仇的機會?”
孟永年定定看著她,“是真是假,重要嗎?”
他要的是一個複仇的機會,這幾乎是他畢生夙願,完不成,始終愧對冤死的親妹。
喬葉胸口起伏,莫名心驚,“這不是第一次了,對不對?維庭的爸爸媽媽,也是你下的手?”
孟永年一哂,“我倒希望是,可惜還沒等到我下手,他們住的維園那間房就失了火,兩個人都沒能出來。其實賀家真的算是人丁單薄的,可惜他們唯一的兒子當時沒在維園,否則我想賀家憑正儀一個人應該早就撐不下去了。”
喬葉有些難以置信地搖頭,“你……難道維庭當年那場車禍才是你做的?”
第50章不堪真相
孟永年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隻緩緩地說:“我是入了半截土的人,有的事也看的淡了,沒想拉什麼人償命或者陪葬。但我妹妹的仇是不能不報的,賀氏當年那麼激進,踩著那麼多屍骨一步步才走到今天的輝煌,總不能不付出一點代價。”
他不憚於直視她的眼睛。人上了年紀,最早衰老的就是眼球晶體,一片渾濁晦暗,她看不透他心裡真實的想法。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就是這樣。”
他含笑點點頭,“小喬你說的很對,現在的年輕人倒比我們都要看得明白。所以我並不是要賀維庭的命,你也不需要有太大的負擔。你要做的事很簡單,賀維庭那裡有一個賬冊,請你把電子文件拷貝出來交給我,我會做相應的處理,然後再作為證據交給檢方。”
喬葉兩手交握在一起,“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所以我才來找你,你是他最親近的人。”
被最親近的人出賣,他一定不知道是多麼痛苦的事,可賀家姑侄倆卻一而再地承受這樣的傷害。
她本來還有些同情他和他妹妹,但想到賀維庭險些在車禍中喪命,還有賀正儀一輩子生活在謊言中的悲哀,那點悲憫又很快如雲煙飛散了。
她沉住氣,對他道:“好,不過請給我一點時間。你知道的,我有前科,他其實最防備的就是我,現在不比三年前,他已經不是那時候的賀維庭了。”
孟永年點頭,“我明白,我等你消息。”
喬葉回到嘉苑,賀維庭已經先回來了。他從樓梯上下來,見了她問道:“才回來?吃飯了嗎,要不我們出去吃,今天不要費神在家裡做了。”
過年這麼些天,都是喬葉負責燒飯。他發現除了煮麵之外,家常菜也難不倒她了,就是從切配到最後刷碗收拾太麻煩,她其實很辛苦,偶爾也該出去吃飯放鬆一下的。
他知道下午是孟永年約她出去,他不問,證明早已心裡有數,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事到如今,魚會咬鉤露頭是必然的,他不意外,她卻覺得難過。
他見她站在那兒不動,終究還是擔心,蹙眉道:“怎麼了?”
她無力地搖頭,卻又飛蛾見到火光一般快步迎上去,伸手攬住他的頸,拉低他的身體,仰頭吻上他的唇。
賀維庭似乎不太習慣她這樣的主動,還僵了一下,等反應過來才扣住她腦後猛烈地回應。
他本來就高,又站在樓梯上,彎身遷就低處的她,姿態實在有些滑稽。可兩個人都顧不了那麼多,她的手臂緊緊圈在他脖子上,吃力也要抱他,像個小熊一樣幾乎掛在他的身上。
他攬住她的腰,將她往上提。兩個人就靠在欄杆上,牢牢抱住對方,唇舌間就像抹了最濃稠的蜜糖,又甜又黏,無法分離,直到彼此衣衫都亂了,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滑坐在台階上,他半壓著她,她身後是胡桃木的扶手欄杆。
“這麼熱情……像什麼樣子,不怕被人看到?”嘉苑裡現在隻有他們倆,吉叔他們還要再過一兩天才回來,他就是故意逗她。話雖這樣說,心裡卻甜的不得了,盯著她玫瑰花一樣的唇瓣,拇指撫上去,不輕不重的揉。
她也捧著他的臉,吐氣如蘭,“你不喜歡我這樣?”
他把吻印在她頸上,直接用行動回答她。
兩個人在臥室裡瘋到身體都倦極了才擁著彼此睡下,晚飯時間早過了,竟然也不覺得餓。
“冰箱裡大概還有速凍的餃子,你要實在不喜歡,現在打電話叫外賣也還來得及。”
喬葉枕著他的手臂靠在他肩窩,“我沒有不喜歡,其實吃什麼都無所謂,關鍵看跟什麼人一起吃。”
這話他愛聽,手指繞著她的發絲不肯鬆開。
他沒有穿衣服,寬肩窄臀躺在那裡,喬葉的手大膽妄為,他被她弄得有點癢,伸手抓住她,“亂摸什麼呢?”
她隻覺心疼,“你真的又瘦了。”
“彼此彼此,我都被你硌的疼。”
她一下坐起來,又被他拉回去,“乾什麼,又要跑哪兒去?現在這麼嬌貴,說都說不得了?”
她最豐腴可愛的部分就懸在眼前,其實他多少也有些違心,她依舊窈窕迷人,對他有致命吸引力。
喬葉歎口氣,“美人計都還沒成功,我哪裡都不去。”
賀維庭笑起來,“孟永年許你什麼好處?”
“一雙水晶鞋,供我事成之後順利嫁入豪門。”
“聽起來你好像一點也不心動。”
她沉默半晌,“你爸媽當年遇上火災,是意外嗎?”
“是,我問過消防,也找私家偵探查過,沒有可疑。”
“那你的車禍呢,沒想過是人為造成的?”
賀維庭眸色微微一黯,“懷疑過,但沒有確切證據。傷情穩定下來容我去細想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太久了,很難查證。怎麼,你覺得是孟永年?”
喬葉也不想作這樣的揣測,隻問道:“你要對付他,你姑姑怎麼辦?對她太不公平了。”
賀維庭當然也知道,心裡壓著鉛塊一樣的重擔,“賀氏有幾千名勤勤懇懇本分工作的員工,我隻能選擇儘量對他們公平,姑姑會理解的。”
事情是不能再拖了,當然越快解決越好。公司的名譽、那些受了牽連的高管,都要討個公道回來。
虛構的賬冊文件以這種方式到了檢方手裡,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立即有另外的人馬著手調查孟永年。賀維庭雷厲風行,很快向媒體通氣,賀氏集團以受害人姿態澄清一切,行賄醜聞終於告一段落。
公司股東會上,賀正儀整個人仿佛一夜間老去,優雅從容不再,用顫抖的聲音質問孟永年,“……為什麼,老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要說的話,他其實已經跟喬葉說過一次,如今麵對周遭形形色色的目光,他反而一個字都不願再講。
他隻對賀維庭道:“成王敗寇,後生可畏。你好好照顧你姑姑。”
他從會議室走出去,賀正儀支撐自己的意誌就到了極限,頹然倒了下去。
“董事長!”
“姑姑!”
賀維庭大步跨過去扶起她,對身旁的人吼道:“都站著乾什麼,叫救護車!”
喬葉匆匆忙忙趕到醫院,氣氛很壓抑,她能感覺的到,包括賀維庭在電話裡的聲音,是一種天都塌了的絕望。
她做醫生這些年,生死離彆看的太多,知道人在最痛苦的時候其實是發不出聲音的。所以當她看到手術室外沉默不語的賀維庭時,就明白情況比他們預想的還要糟糕許多。
江薑也在,他們一起送賀正儀過來,她一步也沒敢走開。
見喬葉來了,她站起來,“你們聊,我去買幾瓶水。”
喬葉感激地朝她點頭。
她上前輕輕抱賀維庭,讓他的頭靠在她身上,“姑姑呢,她怎麼樣了?”
他搖頭,很久才擠出幾個字:“還在做手術。”
他一直自責,怎麼那樣魯莽,甚至沒給姑姑一點緩衝的時間就揭露這樣殘酷的真相。其實他們都把商界鐵娘子想得太高高在上,在愛人麵前,在經曆過幾十年風雨的相濡以沫麵前,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喬葉陪著他等,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都安慰不了他,唯有陪伴。
她終於懂得為什麼以前感情甚篤的時候他也很少向她提起他父母的事,甚至她都不知道有維園的存在,那並不代表他不傷心,而是這種傷痛刻骨銘心,除了自己之外旁人全都無能為力。
不知過去多久,容昭推開手術室的門出來,戴著寬大的口罩和帽子,隻露出一雙眼睛。
他們從沒見過他這麼嚴肅的樣子,全副武裝,幾乎都要認不出來是他。兩人不約而同站起來,賀維庭坐得太久,腿部血液循環不好,晃了一下,喬葉趕緊扶住他。
“對不起。”容昭除下口罩,隻對他們說了三個字。
賀維庭愣了一下,然後是發狂似的揪住他,“對不起是什麼意思?做了幾個小時的手術,你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姑姑是腦溢血,出血量很大,而且位置很凶險,我們已經儘了力。她很堅強,一直撐到現在,不知她還願意撐多久,但鑒於她目前的情況,可能很難再醒過來。”
那就是植物人嗎?對於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成為植物人也就沒有多少日子了,各種繼發的感染隨時都會奪走他們的生命。
“師兄……”喬葉本來想問還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試試,但一開口眼淚就落下來。
他們都知道不可能了,唯有接受現實。
“維庭,你先放手。”她掰不開他的手指,還好江薑也回來了,幫她一起把他拉開。
他跌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我想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