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得趕緊找個男人儘快結婚,名正言順生小孩,不行,那也太委屈這哥們了,不地道!”老四自言自語想著主意。
“老四,你喜歡我嗎?”丹丹忽然問。
“我?!”老四指著自己的鼻梁,像是在電梯裡被指認出是放悶屁的人,急欲澄清自己。指向彆人的鼻梁是指責,是挑釁,而自指鼻梁往往是無奈的抗辯和自我解脫。
“沒想過。”老四說得是大實話,他是森林裡的貓頭鷹,隻能在黑夜裡扭轉脖子偷窺獵物,又像是洞窟裡的蝙蝠,黑暗是他捕食的誘餌,花鳥草蟲隻是他背後追逐的景物,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他有過非分之想,有過正麵觸及的欲望,但卑微者的怯懦使他止步在發出光亮的現實裡,他是誰?夏老四,一個做剽客都需要酒精壯膽的人,注定也沒勇氣喜歡上一個女人。
“喜歡過彆的女人嗎?芳姐呢?也不喜歡?”丹丹對老四的回答並不感到意外,繼續問道。
老四重重搖著頭,像個性無能者麵對著醫生,尷尬而又局促不安。
“老四,你走吧……”丹丹無法止住辛酸的淚水,既為自己,也為老四。
(4)
身邊最親近的兩個女人接連遭遇著不幸,老四卻愛莫能助,再想到自身的處境,他深深地體會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強烈的失重感打擊著老四的自信,他陷入極度自卑中一蹶不振,一夜未眠,肉體連同精神瀕臨崩潰。
“夏先生,怎麼啦?氣色不太好啦。”吳導覺得眼前的老四換了個人似的,眼光呆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
“導演,你拍過那麼多殺人戲,見過真的殺人嗎?”老四的眼睛布滿血絲,瞳孔放大。
“開玩笑,戲是人演的,你沒事吧。”吳導發現眼前的年輕人變得很怪異,這麼久了,難道還沒從影牒的情節裡走出來。
“那你肯定殺過動物,小貓小狗的。”老四問到動物身上。
“絕對沒有,我是佛教徒,不傷生的。”導演急忙解釋。
“連動物都沒宰過?哼,我宰過一隻貓,很過癮的,殺人也會這樣嗎?”老四一臉邪氣。
吳導找老四來,本想跟他說說演戲的基本技巧,好為接下來的複試做準備,為了能讓老四獲得複試資格,他甚至向歐陽總提出辭呈來要挾,最終歐陽總才勉強同意的,可見吳導的用心良苦,沒料到老四先入為主,倒跟他聊起殺生的感受來,看來自己沒有看錯他,他已逐漸進入了狀態。
想到這,吳導興奮起來,就如同獵人教會了獵犬如何去做撲食動作要領一樣,似乎找到了老四發生變化的原由。
“很好,夏先生,希望你保持這種狀態,你一定會成為當之無愧的‘男一號’。”
導演的話像給老四注射了一針強心劑,老四重新振作了,離開導演室,直接進了總經理室,歐陽總背過身正忙著接電話,也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老四陰沉著臉,叼著煙卷,盯著他棕紅的染發,真想點上一把火。
“誰這麼放肆?”嗆人的煙味讓歐陽總惱羞成怒,公司從沒有人敢在他的辦公室裡抽煙,除了吳導,誰敢藐視他的尊嚴。
“我!”老四滿不在乎地吹出煙圈。
“你?來做什麼?請掐滅煙。”歐陽總見對方殺氣騰騰,毅然就是殺手再現的形象,說話沒了剛才的牛氣。
“導演請我來的,怎麼著,不歡迎?另外我來要回500元錢。”老四態度很蠻橫。
“憑什麼?那是報名費,必須交的。”歐陽總覺得這家夥純粹就是“無厘頭”一個。
“憑導演的慧眼,到時候可彆怪我翻臉不認人。”老四話裡有話,歐陽總何等聰明,知道一旦這家夥真就成了“男一號”,準會變著法子折騰他歐陽總的。也就區區500元,遇到這種無賴,隻有自認倒黴了,退錢,在他歐陽總的手裡可是第一回,今天算是破例了。
“拿去吧,我也希望你成為‘男一號’,到時候可要多賣力,報酬少不了你的。”歐陽總像個變色龍,臉上居然擠出了笑意。
老四將手中的鈔票甩動了兩下,趾高氣揚地走出星辰公司。
(5)
芳姐終於打來了電話,老四激動地哽咽著,他不習慣用眼淚來發泄自己,小時候,老爺子用沾上水的繩子抽打他半天,他都不吭一聲,而此刻,他涕淚交橫,一個勁地問芳姐在哪。芳姐說自己會來找他,約好在購書城的地下通道口見麵,芳姐急匆匆掛斷了電話,老四再打過去已是盲音,大概是公用電話。
娘的,像死了老娘似的!
老四為剛才的失控而慚愧,不過,發泄後的老四感到舒坦了許多,終於有了芳姐的下落,老四宛如重新投進了“組織”溫暖的懷抱。
老四早早就來到通道口等待芳姐的出現,黃發“星探”依舊穿梭在人群裡推銷著《恐怖殺人》裡的“男一號”,老四顧不上“星探”油嘴滑舌的滑稽表演,四處張望,等待芳姐的出現。
背後有人輕拉了他一把,老四回頭一看,是個周身穿黑的黑衣人,戴著寬大的墨鏡,頭上裹著黑色頭巾。
“芳姐。”老四還是認出了芳姐,他能嗅出芳姐獨特的體味。
“噓――”芳姐打著手勢,低聲說:“去你住的地方。”
老四點點頭,招停一輛“的士”上了車。
房東老太見到老四進院來,用拐杖攔住他:“老四,上個月的房租再不交,我可要換鎖了。”
老四急忙把她拉到一邊,低聲說:“明天就交上,我朋友在這,給點麵子嘛。”
“不行,老明天明天的,都過去多少天了,今天不交,就走人。”老太覺著不過癮,又來到芳姐跟前說,“您評評理,我都70多歲了,就*這點房租過日子,我容易嗎?”
芳姐笑了笑:“老人家,多少錢?”
“300。”
“給。”芳姐從包裡掏出錢。
“還是您在理,嗨,老四,你多學著點,少死皮賴臉的。”老太滿意點著頭。
進了房間,望著低矮潮濕陰暗的小屋,芳姐眼圈紅了,她沒想到老四生活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裡,也為自己當初不敢同報社據理力爭而開除老四感到愧疚。
“芳姐,你將就一下,這裡很臟。”老四使勁吹去床上的灰塵,好讓芳姐坐下。
芳姐沒坐,這個剛強的女人再也無法隱飾內心的脆弱與孤獨,她拉住老四的胳膊搖晃著,流下感動的淚水:“老四,隻有你真心對芳姐好,芳姐沒有朋友了,除了你……”
芳姐的話同樣感動著老四,他崇拜這個女人,即使曾被拋棄也絲毫不影響他對芳姐的那份曖昧之情,是種特有的依戀,超越情欲的愛慕,好似一粒石子投進水裡泛起的漣漪,石子心甘情願葬身水底,將蕩漾的風景留給了水麵。
老四勇敢地摟住了芳姐聳動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