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坐下來,也便海闊天空地聊下去。
先從梅蘭芳的這次行程說起,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張石川和鄭中秋的明星影戲公司。據梅蘭芳的介紹,明星影戲公司現在在張石川和鄭中秋的手裡,經營得越紅火起來,不僅超越了中國其他的電影公司成為中國電影的絕對領導,更是因為上海總廠和香港分廠一南一北的雙重展而帶動了整個中國電影業的全麵展,在中國民眾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尤其是香港分廠,在鄭中秋的直接領導下,這個分廠出品的電影,無不帶有深沉的家國情懷,電影中透出來的那種憂國、**國之情,感染了億萬觀眾。香港分廠在獨立經營的同時,也和香港當地的電影人相互合作,帶動了香港電影業的展,據說香港現在已經誕生了十幾家大小不等的電影公司,出現了電影的初步繁榮。
梅蘭芳說地這些情況,讓我很是高興。明星電影公司之所以能夠展得如此紅紅火火。顯然是一件大好事。
“老板。我和楚生還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就在梅蘭芳介紹明星電影公司情況地時候,費穆和蔡楚生看著我,眼神跳躍。
對於這兩個家夥。我已經很熟悉,他們倆的這種表情,顯然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不過我從他們地眼神中,已經讀出了他們想說的這件事情。
“老板,現在中國的電影展得很紅火,而且現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你也知道,中國正值多事之秋。國家需要優秀的電影人拍出好的電影來。我和敬廬來到美國也有很長時間了。在電影學院在好萊塢,我們學到了不少的東西。雖然不能說我們全部學到了。可基本上已經掌握了需要我們掌握地。老板。我和敬廬商量了一下,我們想這次和梅先生一起回國。回國之後就加入明星影戲公司,拍出能讓中國人清醒、奮起地電影來!這也是我們這些人對國家對民族該做的事情。我們希望你能夠同意。”
費穆地這番話,說得義正嚴辭,旁邊地蔡楚生看著我,也是眼角**潤。
他們兩個人地心情,我懂,而且我能夠**會他們心中的那份渴望。
他們兩個人,呆在好萊塢,待遇是極好地,有房有車,**麵得很,如果回到中國,過的生活絕對不可能有現在的好,而且中國能夠提供給他們的條件和待遇肯定沒有這邊的強。但是這兩個人,顯然不是那種眼中隻盯著待遇和享受的人。
當初他們來到好萊塢,就是為了學習先進的電影觀念然後回國展中國電影的。“要吹響喚醒國人的號角”,這樣的話,我不止一次從他們那裡聽到。這兩個人,心中裝著的,永遠都是那方故土。
其實費穆說的這件事情,我很久之前,確切地說,是上次他們和新月電影公司的一幫人到中國拍攝《畫**》的時候,我就已經有這個心理準備了。
那一次,聽海蒂說,費穆和蔡楚生在拍攝過程中揮了巨大的作用,他們的卓越才能,也獲得了明星影戲公司的老板張石川以及公司總導演鄭中秋的欣賞,而且張、鄭二人更是挽留費穆和蔡楚生,讓他們留在明星影戲公司,費穆和蔡楚生當時認為電影沒有拍完而且夢工廠的很多事情還沒有處理,就暫時拒絕了。
現在梅蘭芳的到來,無疑讓費穆和蔡楚生動了心中的那**壓抑已久的熱情,他們認為,歸國的時候,到了。
麵對著這樣的兩個年輕人,我還能說什麼呢。
“楚生,敬廬,你們兩個人的要求,我答應你們。你們說得對,你們是回去了時候了。等梅先生在這邊的行程一結束,你們就跟著他一起回去吧。我會打電話給石川兄,讓他把你們妥善地安排好。明星影戲公司和夢工廠是一家人,以後有什麼困難或是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們儘管提,反正我們在香港和日本都有分公司,你們儘管去聯係就是了。怎麼說,我也當過你們的校長,做過你們的老板,這點事情,還是可以的。”我點了點頭,言語中滿是感慨。“謝謝老板!”費穆和蔡楚生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同時站了起來,對我鞠了個躬。
旁邊的梅蘭芳,看著我們,不停地點頭。
“柯裡昂先生,我雖然是個戲子,但是多少也懂得一點**國,有費、蔡兩位先生這樣的有誌之士在,中國大有希望,中國大有希望!”梅蘭芳聲音有些抖動。
我笑了笑,轉移話題,談起了梅蘭芳明天的演出。
對於這次關係重大的演出,梅蘭芳看起來很有信心,而且絲毫沒有什麼緊張。
“儘力而為吧,我把自己的看家本領拿出來,至於觀眾賞不賞臉,那得看祖師爺保不保佑了。”梅蘭芳臉**如水,平淡安詳。
這樣的一位角兒,渾身上下透出來的那份淡定和大氣,讓你不得不為之讚賞。
“梅先生,你有沒有想過出演電影?”我突然想到了什麼,說出了一句讓梅蘭芳為之一驚的話。
剛才還是一潭淨水的梅蘭芳。現在臉上泛起了圈圈漣漪。
他有點呆。看著我,半晌才道:“柯裡昂先生,你的意思是讓我演電影?”
“不錯。”我點了點頭。
“這怎麼可以。”梅蘭芳擺了擺手:“我就是個唱戲地。戲和電影,根本就是兩回事,我又怎麼可以演電影呢。”
在他旁邊地蔡楚生看樣子也是十分同意梅蘭芳的這種觀點,而費穆則是皺著眉頭顯然在想著什麼。
“這又怎麼不可以呢。京劇和電影,雖然有很大的區彆,但是兩種形式還是可以合作地。彆的不說,中國的第一部電影。那部《定君山》不久是拍攝譚鑫培老先生的嘛。梅先生你是大家。我覺得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我的這個提議,這樣的電影。一旦拍出來。絕對可以給電影和京劇都有很大的借鑒作用。起**可以讓後人看到梅蘭芳是唱戲地。這不挺好地嘛。”
我的這些話,說得梅蘭芳兩眼亮。
而事實上。梅蘭芳本人在曆史上還真地拍過電影,彆地不說,他在電影中地那個“天**散花”的造型,已經成為中國早期電影地一個經典造型,影響巨大。
“梅先生,我覺得老板的這個想法非常好。這次回國,我覺得我可以試一試,隻要你願意,我們就來拍攝一部這樣的電影,我覺得很多國人會喜歡。”費穆對於我的這個想法很有興趣。
“既然如此,那拍拍也無妨,拍拍也無妨。”梅蘭芳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一幫人聊到深夜最後才散去,我送他們出去,看著那幾個有些消瘦的背影,內心不由得升起了一絲溫暖。
第二天晚上。洛杉磯大廣場。
在廣場上的那個高台上,經過夢工廠的緊張忙碌,一個華麗的原汁原味的戲台已經搭建完畢,絢爛的**彩,典型的中式建築風格,加上那些耀眼的擺設,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此時的大廣場,到處都是人。洛杉磯人都想看一看,傳說中的那個扮演**人比真正的美**還要俊美的男人,到底會有多麼的迷人。
洛杉磯市****、好萊塢市****的相關人員,好萊塢電影人以及社會各界人士,齊聚大廣場,那裡儼然變成了一個盛大的****所在。
我坐在高台之下,看著那個高台內心愉悅。
旁邊的格蘭特似乎並不是十分的看好這場演出,自從他昨晚在酒會上看到沒有化妝的梅蘭芳清唱了幾段之後就一直覺得梅的表演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廣場上熙熙攘攘,嘈雜得很。到了晚上九點,突然從高台之上響起了一串梆子,這陣梆子如同驟雨撲至使得龐大的廣場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被那個高台吸引了,他們睜大眼睛,很多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京胡響處,如同空中出了一道霹靂,銅鑼陣陣,仿佛雨打芭蕉。各般樂器配合得天衣無縫,節奏感十足,拿捏得恰到好處,讓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幾秒鐘之前還在我旁邊哈欠連天的格蘭特,這個時候身**坐得筆直,兩隻眼睛睜得如同燈泡一般。
高台上麵,樂器的節奏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高,如同衝上天空的煙花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然後在空中遽然炸響,在最盛大的時候突然歸於一**沉寂。
接著,從高台的幕後,傳來了一聲悠揚的柔美**聲:“奴家……好苦……呀……”
這**聲,仿佛低歎,仿佛自語,聲音柔美得如同綢緞一般那麼有之感,尤其是最後拋出來的那個高調,婉轉地拔了個尖兒,讓廣場之上的幾萬民眾瞬間石化。
接著,高台之上,帷幕輕起,一個淡妝恬靜的**子翩翩而出。
走了幾圈碎步,輕啟朱唇,那裝束,那唱腔。那柔美。使得那些之前從來沒有看過京劇的美國佬,一個個全都慢慢地長大了嘴,不由自主地豎起了大拇指。
“上帝呀!那是梅嘛!?太美了!太美了!!od”格蘭特這家夥死死地扯住我,大聲叫了起來。
“格蘭特,我說了吧,今天晚上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怎麼樣,好看不?”我強忍住笑。“好看!好看!能夠看到這樣的表演,就是被撒旦帶去,也值了!”格蘭特麵部肌**顫抖。連連叫道:“世界第三大表演形式!完美!完美!”
而廣場之上。幾萬觀眾和格蘭特的心情幾乎是一模一樣,自打梅蘭芳從裡麵一出來。那個高台仿佛就變成了一個天堂一般地所在。讓這些人根本沒法把視線轉移出去一點點。
整場演出。梅蘭芳唱地什麼,我根本記不起來了。他在台上的表演,我也絲毫沒有印象。我隻是坐在那裡,大腦一**空白,頭腦中回蕩中那一聲聲的哼唱,全身放鬆,內心溫暖而愉悅,仿佛是坐在一塊沙地上享受著**光地安撫。
那種美,是根本用語言無法表達的。
兩個小時候之後,十點鐘,這場盛大的演出終於落幕。當梅蘭芳在高台上向觀眾鞠躬感謝的時候,大廣場徹底沸騰了起來。人們紛紛擁向高台,把他們手中的鮮花、戒指、口紅全都扔了上去,人們一遍遍要求梅蘭芳再來一遍,場麵幾近失控。
梅蘭芳最後是被人們抬著出去的,一直被人們送回洛杉磯市****安排的賓館。即便是梅蘭芳進入了賓館,人們****在他地房間地窗戶下喊著他的名字。
“梅!”
“梅!”一陣陣喊聲,如同**水一般拍打著二樓上地那扇窗戶。
還沒來得及卸妝地梅蘭芳隨後出現在窗戶跟前,一遍遍地向人們揮手,一遍遍地打招呼。
“老板,你說得沒錯,他成功了。”費穆站在我地深厚,高興得笑了起來。
“中國奇觀。他真的創造了一個中國奇觀。”我拍了拍費穆地肩膀,笑著離去。
梅蘭芳成功了。而且是巨大的成功。
第二天,洛杉磯各大報紙都破天荒地把頭版的位置讓給了一個中國人。
梅蘭芳的定裝照出現在了各大報紙最顯眼的地方。
《洛杉磯時報》用超粗的一行標題來表達他們對梅蘭芳的肯定:《他用聲音征**美國!”
“昨天晚上,洛杉磯人做了一個夢!一個美得讓人心醉的夢!梅蘭芳,這個來自中國的戲曲演員,瞬間由一個男人變成了讓所有人怦然心動的東方維納斯!他把這種東方藝術演繹得震撼了所有人!從來沒有任何一種舞台藝術,能夠像京劇這樣完美,讓人這麼動心!”
“與梅的藝術相比,意大利歌劇是不夠優雅的,百老彙的舞台劇是粗俗的,這種東方藝術的那份獨特的韻味,那份揮灑自如,那份雅致,是任何藝術形式都無法與之相比的。柯裡昂先生說得沒錯,這是世界上當之無愧的第三大表演樣式!”
《洛杉磯論壇報》也刊了大段的評論,對梅蘭芳的表演給予了幾大的讚揚。
“在高台之上,梅就如同一朵飄飄起舞的潔白百合。他演的是一出悲劇,一個**人的悲劇。沒有人能夠聽得懂他唱的都是些什麼,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理解那個可憐**人的悲慟。梅是了不起的,他用自己的表演,完美地闡釋了一個故事,一個**人的悲慘命運。沒有哭天搶地,沒有聲嘶力竭,有的是從容不迫,是淡定安和。”
“梅的表演,絕對不比任何偉大的表演大師遜**,他身**的每一個部分都在表演,而且都是那麼的恰打好處。看他的表演,簡直是一種享受。這個偉大的中國表演大師,用他的高深的造詣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東方大國的美!”
除了《洛杉磯時報》和《洛杉磯論壇報》之外,其他的報紙、廣播都紛紛加以報道,其中洛克特克電視台的直播、訪談節目,更是受到了民眾的歡迎。
在演出結束之後,洛克特克電視台在梅蘭芳下榻的賓館對他做了專訪,這個專訪節目,創下了洛克特克電視台開播之後的收視高峰。
梅蘭芳成功了。從美國四麵八方來的邀請,如同雪**一樣飛向他下榻的賓館。
他也要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出現在美國的各大城市。
當他成功的時候,我像平常一樣坐在辦公室裡麵,繼續做著手頭上的事情。電視熒幕上的那個人,會讓我偶爾露出笑容。不過他的成功,之後就與我無關了。
梅蘭芳在演出成功之後,專程給我打來了感謝的電話,而且也送來了感謝的禮物。我隻是叮囑他,一定要再接再厲,我還告訴他,他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他身後的四萬萬同胞。
梅蘭芳在美國呆了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從二月底,一直呆到了三月底。
這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獲得了全美的尊重和讚揚,然後滿載著鮮花啟程回國。
和他一起回去了,還有蔡楚生和費穆。
送他們走的那個傍晚,滿天都是火燒雲。天空絢爛得讓人迷醉。
蔡楚生和費穆站在我的麵前。兩個人脫下了在美國穿的西裝,換上了長衫。兩個臉上掛著笑容,眼角卻噙著淚水的年輕人,看著我,目光複雜。
“老板,保重!”
“老板,保重!”
他們說著相同的一句話,依依不舍。
夢工廠的所有人都前來送行,**頭之上,場景十分的感人。
這一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夠見麵。他們兩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來到好萊塢。
“到上海之後,好好**,多拍些好電影,做一個讓人們尊敬的電影人,一個摸著良心拍電影的人。”我拍著費穆和蔡楚生的肩膀,潸然淚下。
汽笛一聲肝腸斷。看著載著他們的輪船一點點消失在霞光裡,我的心情,悲傷而充實。
兩個故人遠去,卻帶去了一份希望。
一份我對於那**熱土的希望。
蔡楚生和費穆回國了。夢工廠的事情卻在繼續。
進入了四月份,公司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忙,茂瑙的《肖申克的救贖》和斯登堡的《007》都拍攝得熱火朝天,相關的宣傳也開始運作,而好萊塢其他電影公司的力作也都到了緊張的時候,好萊塢那叫一個熱鬨。
而就在我為茂瑙和斯登堡的兩部電影**心的時候,夢工廠的另外兩部電影卻極大地震撼了美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