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蘭芳到來的消息,在報紙上麵有過報道。當然這些報道,都是以一種文化新聞的行事來報道的。
《舊金山時報》在它的?*ǖ樂行吹潰骸懊肥侵泄鈑忻南肪綾硌菁搖T諡泄腥耍還芾仙伲還苣?*,都叫他梅郎,這是一個十分親切的稱呼。他的唱腔,據說絕無僅有。他以一個男人之身,扮演**人,常常令**人都為之讚歎。”
“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表演藝術,以我們的觀點來看,這種表演是虛假的,而且是程式化的,甚至是簡陋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中國人會對這種藝術形式如癡如醉。”
“我問過一些中國人,他們告訴我,梅演的那些戲,他們知道他唱的內容,知道整個戲劇的情節,甚至連他要走多少步都一清二楚。對於這種奇怪的藝術樣式,我的確不知道應該如何看待。或許是因為文化的詫異,在我個人看來,這種表演形勢,顯然是低級的。”
翻看一些報紙,裡麵有不少關於梅蘭芳的報道。《洛杉磯時報》這樣的評論還算是好的,很多文章,簡直就是在批判,甚至有一些是在侮辱。
“拙劣!呆板!真不明白中國人怎麼會喜歡這種表演方式。這種表演,簡直就如同孩子在玩一樣,沒有任何的**。”
“這種東西,讓我想起之前中國人的腦後的那條小辮子。是那麼的可笑,完全就是這個****膚民族的可笑嗜好。據說,在中國,這些扮演**人的男演員,很多都是有錢人地玩物,這倒讓我想起了歐洲地那些閹人歌手。我覺得這種表演形式應該叫閹人戲劇。這個叫法更加恰當一下。”
“吵鬨。這是我的最大感受。那些樂器出來的聲音。是那麼地刺耳!一點都不高雅,難看。梅的表演或許有優美,但是一個人男人扮演的**人。多少還是彆扭得很。”這樣的文字。這對於我來說,是完全在意料之內的。
在美國,當初中國文化無疑列外被視為怪物而加以嘲笑。自從張石川和鄭中秋為代表的中國電影奪取了最佳外國語影**獎,後來又經過了大量的文化宣傳,**宗沾、**柳霜、費穆、蔡楚生、《畫**》……等等,一係列地元素地長期浸染。使得美國人對中國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是中國地電影。
但是,對於京劇這種形式。美國人了解得並不是很多。所以出現這樣地評論。也是很自然地事情。
這是兩種不同文化的碰撞地結果,美國人可以理解意大利人的歌劇。但是很多人理解不了梅蘭芳帶來的這種表演樣式。
他們感興趣的,或許是一個男人扮演**人這種行為本身蘊含的一些東西,不如扮演得像不像。
費穆說梅蘭芳到達舊金山之後,去看他表演的都是一些華人華僑,美國人去看的很少,就和這個有很大的關係。
我明白梅蘭芳此行的目的。他可不是來演給華人華僑看的,他是要征**美國人,征**這些對京劇完全陌生的觀眾。如果要實現這個目標,他現在做的事情,顯然遠遠不夠,即使他是公人的大師。
而解決這個問題,先要做的,就是消除美國人對京劇的偏見,得讓他們像重視中國電影那樣重視起這種表演樣式,這個,自然需要夢工廠龐大的宣傳機器了。
所以,當甘斯和費穆他們去舊金山接梅蘭芳的時候,我把比采爾和柯立芝叫了過來。
作為文化出版集團的頭頭,比采爾手裡頭的《電影手冊》在美國人心目中有著崇高的號召力和影響力,此外,文化出版集團旗下的《市民報》也有眾多的讀。
洛克特克電視台,以及和我們關係極好的洛杉磯的媒**,這些都可以利用起來,我的想法,是通過這些媒**,在洛杉磯掀起一場巨大的宣傳戰這場宣傳戰,一定要在梅蘭芳抵達洛杉磯之前,讓美國人對這種藝術形式重新審視,而不是隨便地丟上一句:“可笑。”
在我的直接指示下,《電影手冊》做了一起專刊,這期專刊的封麵十分的醒目,封麵之上是一張塗抹著油彩的俊美臉孔,那是記們從舊金山拍回來的梅蘭芳的一張臉,俊美得讓人窒息的一張臉。封麵上的巨大標題是:《京劇,世界上第三大表演形式!》
在這份專刊中,前麵大部分的篇幅都在極為具**地為民眾講解京劇的曆史展、流派、藝術準則、欣賞角度等等,內容十分的想儘,而且圖文並茂,通俗易懂。
中間更有很多旅居美國的對京劇有深刻研究的華人親自撰寫的介紹**的文章,十分的準確生動。
而在專刊的最後,是我親自撰寫的一篇文章。文章的題目,就是封麵上的那個題目。
在這篇文章裡麵,我在客觀介紹了京劇的同時,也給了京劇極高的評價。
“如果說把意大利歌劇為代表的舞台表演看作成一種表演形式,把好萊塢電影表演堪稱是另外一種表演形式,那麼中國人的京劇表演,是和上述所說的兩種表演形式截然不同的第三大表演形式!”
“歌劇表演和影視表演,都有一定的特**,但是京劇中的表演,有著獨特的魅力。這種表演,蘊含著中國這個擁有著五千年文明史的大國的極其深厚的文明,它的那份靈動,它的那份靜止,它的那份含蓄與虛實,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我們必須用心去**會,才能夠現它的美!”
“而對於好萊塢來說。對於電影來說。京劇這種藝術形式,特彆是它的表演模式,無疑將會帶來極其深遠地影響。梅地表演。堪稱一代表演大師,這種表演,是和卓彆林不一樣的,也和所有好萊塢電影的表演傳統有著根本地區彆,我們可以從中得到很多啟。不僅僅是好萊塢電影界,我想美國文化界都應該鄭重地對待這種藝術形式,對待梅蘭芳。他和他的藝術。是迷人的。”
我的這**文章。有可能是我幾年來,寫得最長的一篇評論文章。寫得十分的全麵到位。
這一期的《電影手冊》刊出去之後。帶來地巨大反響。很多民眾對於這種從來沒有見過地藝術形式產生了強大的好奇。尤其是雜誌上麵刊登地那些精美、漂亮地劇照,深深地吸引了他們。
而很多好萊塢電影人。包括那些文化人,也對於梅蘭芳地到訪充滿了期待。
不僅僅是《電影手冊》為代表的洛杉磯紙質媒**,洛克特克電視台顯然也沒有置身事外。他們專門****了一個名為《京劇》地電視節目,同樣係統、客觀地介紹這種藝術形式,中間還穿**進去了一些拍自舊金山的梅蘭芳演出的一些京劇**段,然後進行講評,更開設了一些和觀眾互動的節目,節目已經推出,不僅在洛杉磯,甚至在整個美國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這場宣傳戰,產生的效果,顯然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它如同一個重磅****,帶給了這些從來沒有接觸過京劇的美國人極大的震撼,也讓他們對梅蘭芳充滿了期待。
為此,好萊塢市****特意向在舊金山的梅蘭芳去了邀請信,在我的授意之下,格蘭特甚至籌劃要在洛杉磯的大廣場上麵,為梅蘭芳稿一台場麵宏大的現場演出。他的這個主意,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此外,好萊塢的眾多電影人,都多表示會參加這次規模空前的演出,連正在拍攝《城市之光》的卓彆林,都撂下了手中的拍攝任務專程趕了回來,為的就是能看一場梅蘭芳的表演。
在這種情況之下,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等梅蘭芳過來了。
2月28日,梅蘭芳的飛機停在了洛杉磯飛機場上。自此之前,我已經和他通過了幾次電話,他這個人,十分的有禮貌,而且顯然沒有預料到洛杉磯這邊會有這麼大的動靜,言語中多少透著些興奮。
夢工廠的眾多高層都親自抵達飛機場迎接,除此之外,還有洛杉磯市****、好萊塢市****的相關人員,這樣的歡迎規格顯然是很高的。
當機艙的門被打開,穿著長衫馬褂的梅蘭芳出現在舷梯上麵的時候,我身邊很多人都出了一聲驚歎。
眼前的梅蘭芳,穿著上好綢緞做成的長衫馬褂,頭整齊地梳向後方,英氣**人。他的每一步行走,每一個姿態,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那麼的讓人覺得舒**,充滿了韻律感。
“安德烈,我承認他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但是,他能夠扮演一個**人嗎?!”格蘭特看著我,又看了看梅蘭芳,皺起了眉頭。
他根本不相信這麼多天來看到的那個漂亮的**人造型,是由眼前的這個男人裝扮而成的。
“安德烈,實話跟你說,對於京劇藝術,我想你可能說得很多,它的確有著它的文化**。不過對於一般人來說,梅蘭芳之所以能夠這麼吸引大家,我想最大的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去扮演**人。如果他這次洛杉磯之行成功了,我想這這個原因是他成功的最重要的一個要素。這些天我看了你們弄的那個關於京劇的介紹,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京劇中不僅僅隻有梅扮演的這個旦角,如果是其他的角**過來,比如那些什麼老生,會吸引這麼多人嗎?”
格蘭特說的這句話,倒是真的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曆史上,梅蘭芳的那趟美國之行,的確是很成功。雖然有很多文化領域的人,對梅的表演方式十分的推崇,讚譽有加,但是美國人為之驚歎地。為之津津樂道地。還是梅蘭芳把**人扮演得多麼的俊美,多麼的迷人。
這或許,還真地是這個表演大師美國之行成功的最大原因。
我是來不及跟格蘭特解釋什麼了。實際上。我也不想解釋。
當梅蘭芳走下舷梯的時候,我和格蘭特等人急忙走上去迎接。
“梅先生,總算是見到你了!我可是等得好苦呀!歡迎來到洛杉磯!”走到梅蘭芳的跟前,我沒有用英語,而是用的標準的國語。
梅蘭芳顯然吃了一驚,他緊緊抓住我的手,道:“柯裡昂先生。在上海地時候。我從鄭先生和張先生那裡聽說你對中國很有研究,而且中國話說得特彆地好。當初我還有些不相信。可是現在看來。你的中國話見得甚至比很多中國人還要好。”
梅蘭芳地話,立馬讓我鬨了個大紅臉。
中國話。能說得不好嘛。
梅蘭芳似乎注意到了我臉上地一絲窘相,然後馬上轉移了話題:“柯裡昂先生,聽說你在洛杉磯為了我們此行很是費心費力,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感謝。這裡有一些帶來地禮物,都是些小東西,還請你笑納。”梅蘭芳對身邊的人點頭示意,有人捧上來了一個小盒子。我打開看了看,卻是兩顆極其難得地野參。
都說梅蘭芳一輩子是個完人,我算是見識到了。
他這個人,處理事情來,的確是滴水不漏。
手下了禮物,我直接把梅蘭芳接到了林肯酒店。
晚上,在林肯酒店,我們為梅蘭芳舉行了盛大的歡迎酒會。在酒會之上,梅蘭芳輾轉於人群中間,以起十足的紳士風度和燦爛的笑容,很快就贏得了很多人的欣賞。
“安德烈,你的這位朋友,還真的是個不錯的人。至少是個不錯的藝術家。”格蘭特端著酒杯拍著我的肩膀,對梅蘭芳讚歎有加。
“很多人都這麼說。”我對格蘭特笑了一下。
酒會之上,梅蘭芳也現場清唱了幾段,酒會上麵的人雖然報以了熱烈的掌聲,但是看得出來,那些掌聲都是出於禮貌。
沒有穿上戲**畫上油彩的梅蘭芳,顯然還沒有完全將他的那份魅力揮出來,反倒是因為一張男人裝扮一張男人臉捏著蘭花指扮演**人,倒顯得有些扭捏作態了。
“安德烈,我倒沒有覺得他的表演是多麼的驚人。真的。”格蘭特看了之後,有些失望。
“格蘭特,我保證明天晚上,你會收回你自己說的這句話。”我一口喝掉杯子裡麵的酒,笑了起來。
格蘭特則搖了搖頭,顯然不太相信我說的話。
我雖然駁斥格蘭特,但是從目前這個情況來看,至少可以肯定一點:儘管梅蘭芳是大師,但是絕大多數美國人感興趣的,還是一個男人扮**人帶來的新奇感。
酒會之上,也生了讓我覺得很驚奇的事情。
其中最讓我覺得有意思的,是不知道為什麼,卓彆林和梅蘭芳倒是一見如故。
兩個人端著酒杯站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十分的投機。
“沒想到,卓彆林竟然和你的那個中國朋友很談得來。”約翰.福特走到我的跟前,笑容滿麵。
“這個似乎不難解釋。”我攤手道。
“喔,我倒要聽聽原因。”約翰.福特很感興趣。
我解釋道:“卓彆林的表演方式,你也清楚,在好萊塢,沒有任何一個演員能夠像他那樣表演。一般的演員,是用自己的臉、手、局部的肢**表演,但是卓彆林卻用他的全部身**同時表演!這也是為什麼,卓彆林的電影總是充滿著全景鏡頭的原因。因為那樣才是展示他表演的最佳的方式。”
“在這一點上,梅和卓彆林有著極大的相同。他的表演,同樣是全身的。你不可能像我們拍電影那樣,在欣賞他的表演的時候,給他一個特寫或是近景,你必須全麵展示,一旦你把視線集中到一個部分。那就造成了欣賞地缺損。所以。他們兩個人很能夠談得來,應該說,卓彆林在梅地身上。有種找到知己的感覺。”
我的一番話,說得約翰.福特連連點頭。
“我覺得,這個中國藝術家,說不定會掀起一場中國奇觀。”約翰.福特盯著和作彆林談笑風生地梅蘭芳,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晚上,在酒會之後,將梅蘭芳安排住下之後。我開車趕回了家。
剛到家沒多久。管家赫格就過來稟告,說是有個中國人求見。
一出門。看見門外的生肖噴泉下麵。站著一個穿著長衫馬褂的梅蘭芳。
他就站在柔和的光線之下。站在那些高大的生肖肖像之下,麵帶笑容。如同一朵淡定的梅花,讓人生出分外地歎息來。
他一定會帶來一場中國奇觀。
我對約翰.福特地話,深信不疑。
梅蘭芳的來訪,多少有些出乎我地意料之外,而且是登門拜訪。
穿著一身十分精神地長衫馬褂地他,在費穆和蔡楚生的陪同之下,滿臉歡笑。
“柯裡昂先生,您這個噴泉裡麵地東西,恐怕都是有些來頭的東西吧?”梅蘭芳指著生肖噴泉對我說道。
“梅先生,這些都是圓明園的,都八國聯軍掠了出來,老板現在想把它們****起來,現在還缺兩個呢。”費穆在一旁笑了起來。
梅蘭芳聽到這個介紹,兩眼一亮,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頭顱,表情十分的激動。
“圓明園的東西。怪不得瞧著這麼眼熟呢。”梅蘭芳仿佛喃喃自語一般,盯著那些生肖頭顱,不停地點頭。
“柯裡昂先生,你的這些東西,賣嗎?”梅蘭芳對我比劃了一下。
“賣?!梅先生,你彆開玩笑了,我們老大為了聚齊這些東西,不知道費儘了多少心機,他怎麼可能賣呢。”旁邊的甘斯大聲笑道。
“那可惜了。這些中國的東西,如果能夠回到中國,就好了。”梅蘭芳的臉上,多少有些失望,一邊說,眼睛還戀戀不舍地多看了那些青銅頭顱一眼。
看著他的那樣子,我啞然失笑。
“梅先生,這些東西是不可能賣的。”我走到梅蘭芳跟前,長出了一口氣道:“不過可以送。”
“送?!”剛剛還很是失望的梅蘭芳,頓時恢複了精神。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中國人的東西,自然要送給中國人。我是這麼想的。不過現在還差兩個,等我把這十二生肖集齊了,挑個適當的時機送回中國,這樣不好嘛。”
梅蘭芳聽完我得話,也爽朗地笑了起來:“這樣好,這樣好!柯裡昂先生,我們中國的報紙上寫得一點都不錯,你不愧是我們中國人最真誠的朋友。”
“朋友過獎了,我隻是個竭力提供方便的人罷了。梅先生頭前帶路,把梅蘭芳請到了房間裡。
到了客廳,我一一將家人引薦,梅也是一一還禮,依然讓手下跟來的人送上禮物,每一個人都少不了一份,越顯示出他的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