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早已升起黑色擋板,外頭什麼都看不見。我也不知郭林趙冷怎麼樣。蘇小白說完這兩點後,我目光緊接著落在第三條:
“第三。不許恢複女兒身。”眸微眯見那廂兒蘇小白悠然點根雪茄,指尖花戒妖嬈,遞到唇邊兒吸了一口,口齒間薄煙四溢時,淡淡道:“第三,不許恢複女兒身。”
我認得這字,不需他來讀。目光再往下,左下角已簽了“蘇小白”三字,字雖繚亂卻成一體,教我想起池琛漂亮又霸氣的英文備注。所幸那本子在飛機上,沒和鄭宅一起炸沒,早讓趙冷拿回來和池琛的照片放在一起……
愛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吧。什麼都能和他聯係起來,哪怕不在一起,心是連著的。抿了抿唇,似乎還能感覺到煙草味。
目光再往下,看見下麵兒戳著“特等局”字樣的黑色章,顯然,這是複印件,章側注著呐。
“本協議複印有效”。
心啐罵了一句“狐狸”,果斷撕了。
結婚都還八字沒一撇,婚後協議都來了。我撕裂那紙協議,蘇小白並不意外,反而從公文包裡拿出來一疊,都丟在我麵前。
“覺得不爽可以一直撕。要多少,有多少。”我就知道他這麼說。
事關特等局,我相信,隻要我簽了協議,協議定會生效。
“我沒同意要和你結婚。”我不拐彎抹角。他亦是乾脆,“這是死命令。”說罷,狐眸眯起,“鄭老也同意了。”
“我要先見爺爺。”
我說話間,側過臉看他,四目相對時,蘇小白卻突然丟了煙猛然擒住我下巴,他動作迅速,我嚇一跳。本能抬腿去踹他,被他利索擋住。
再抬手,手亦被他卡住。
這般狹隘空間裡,我沒有任何優勢,被吃的死死的――卻也有後招!惹急了我就做個誇張的大動作扯動臉側的傷口,疼起來便會催動蠱毒。
“你彆逼我動手。”
我的血液,他應知道。
現在我們這麼近,他萬萬跑不了,如果敢爆炸,就一起死。蘇小白近距離端詳著我側臉,冷聲道句:“要留疤,我就廢了郭林。”說罷,手一鬆。
我微微一怔,他是看見我臉傷了生氣?
看他樣子,是知道我受傷。卻不知我受了這麼重的傷?
我這半邊臉,腫的可大。那廂兒蘇小白退回去又不動聲色的丟個炸彈給我。
“在回家之前,我給你打個預防針。”
聽到預防針,我就皺起眉,麵上自是冰冷又不耐,“我沒興趣。”
那廂兒,蘇小白冷笑,雪茄抽了一半攆滅,“這預防針你必須打,免得你待會兒措手不及。”
我懶得搭理,彆開臉,也不知道蘇小白家在哪,會是琉璃城嗎?
琉璃城,西都小霸王蘇小白最引以為豪的房子,聽說全是防彈玻璃做成。
旁邊兒伴隨著二手煙一起傳來的還有蘇小白的嘲笑聲:“小醉醉,你真以為,以池琛江湖多年資曆,會讓一個小小八卦金豆陣困住麼。”
蘇小白說的毫無波瀾,我卻心下一驚。
其實,這事兒,我也覺得奇怪。
郭林趙冷貓兒蘇羽可以不知道這金豆陣,但池琛生在江湖多年,不會那麼傻的被困,什麼都不告訴貓兒蘇羽。
不過,當時情況,我走的飛快,生怕多看一眼就留下,也沒細細想。隻我習慣越是慌亂越是笑麵上毫無震驚之色,同意嘲諷冷笑望著蘇小白,“那你又憑什麼以為我不知道?”
蘇小白麵上一僵,然則眸中震驚。
“你知道?”我欣然頷首,卻不料蘇小白瞪大眼,比踩了尾巴的貓還怒,猛然把我推在車廂上。
我的脊背與車廂相撞,發出“嘭”的一聲響,伴隨著“嘭”的一聲還有他怒吼――
“媽的!你知道還……”
“噗……”
我被撞的瞬間血液,力量湧來,沒等他說完,一腳踹開他,他的話戛然而止,一口血噴出來,噴到我臉上。
我的力氣有多大我不知道,但車卻猛然翻了車。
我不受控製的朝他那邊兒倒過去,但我不想碰他,手指竟然直接扣破了那黑色擋板,緊緊抓著,保持著固定。
車是改裝過的,側翻,我在上,蘇小白在下,他白西裝上沾了很多血,整個人臉色煞白,不斷地喘著粗氣,臉越白,唇越紅,眸越金,麵若妖。
我看他心口被血染的巨大腳印,車隻翻了一下,步錦也不問什麼事兒,隔音很好,我隻感覺,車子又被強力扶回來,然後又繼續往前開。
對麵,蘇小白死死的盯著我,染血的唇微抿了,又撲上來,伴隨著戒指裡的毒針一起出――
“媽的!那我不如現在就弄死你!”團住東巴。
換做以前我可能看不見毒針,現在我卻看得清清楚楚,我迅速抓住從他戒指裡射出來的細小毒針!啐句“找死”後,扣著黑色擋板的手一鬆,直接朝他招呼過去,哪想抬拳瞬間,在他一聲“來!打!”時手停下。
車子又在開,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我停下手,蘇小白喘著粗氣,怒道:“媽的!快打!同歸於儘!連帶那個巾幗英雄一起回去!媽的!”
我是不能打死他,惹急了他……炸了,池琛就又變成困死鬼了。
見我不動手,蘇小白卻一腳踹在我心口,我並未感覺到疼,他也沒用力。
一切都是因為我說我知道引起的,可我根本不知道!而不用我問,蘇小白已經怒道:“鄭沉醉,你他媽就是腦殘!”
“你知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不僅是對不起你死去的哥,最對不起鄭老。池琛隻告訴你金豆陣是傀儡分身,他有沒有告訴你,他那時去找誰了?”
“咳咳咳……”
蘇小白說到一半不斷地咳嗽,一口一口的都是血,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發怒,第一次說那麼多話,從認識到現在,他一直都是溫潤如水,雖然是裝,但裝的也很像,沒有真正動過怒。
我低眸,回想著蘇小白的話――
金豆陣裡,是傀儡分身。
傀儡分身我隻聽池琛說過,那天的伊藤靜奈是分身,池琛也會嗎?
我有意隱藏表情可蘇小白卻已經發現,“不,不對,你不知道!”
他擰起眉道:“你若知道,就不會火急火燎的趕來。”
“是,我不知道。”
我的表情,已經出賣了我,。
要觸及池琛我什麼都裝不了了。
我心中已經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蘇小白針對池琛,從頭到尾都是因為,池琛要保護靜奈!池琛本體是去見靜奈了嗎?
我彆開臉,心裡翻天覆地。
那天金豆陣裡,不是池琛,池琛在哪?夜晚來我房間的又是誰?那和我接吻的又是誰?是分身?還是本體!
蘇小白似乎扯痛傷口,道:“是我小瞧你。竟沒看出來你是裝的。裝的不錯。”說完,蘇小白又輕笑,聲音恢複溫潤,“你騙我也不是一次兩次。既然,你是聰明人,我的話是什麼意思,你的仇人是誰,你應該很清楚了。”
我不清楚!
我心裡亂極了,直接道:“你的意思是金豆陣裡是池琛傀儡分身,你有證據嗎?他本體跑哪兒去了,你又知道?也有證據嗎?我知道,你恨伊藤靜奈,我也恨,我們都被她耍的團團轉,我也知道池琛以前是幫她,但他早已經……”
蘇小白看我,目裡怒氣早消了,他一點也不意外我現在的表現,直接丟過來一疊照片,“這是鄭老給我的。他本想回來給你個驚喜,和你一起過年,卻看見了這個。”
我一怔,看著照片上池琛。
他正和“般若”說著什麼。
周圍老林環繞,看不出是哪兒。
下麵時間,正是我去金豆陣的時間。
蘇小白道:“現在明白了?並不是我接鄭老來我家,我沒那個本事。是鄭老自己來我這裡。在路上他出了點事情,千麵及時趕到……”
“可你也和伊藤靜奈合作。”我說完後,蘇小白淡淡道:“我為了殺蘇墨,但現在,蘇墨已死。而她殺鄭廷是不爭的事實!她的命,我一樣要!”
蘇小白眸中狠戾,我再度彆開臉,“彆說了,在見爺爺之前我什麼都不會信你。”
蘇小白又點了根雪茄。
“相信我,我不會害你。而池琛,遠遠比你想象的城府要深,你和他玩,隻有死路一條。”
我沒理他,池琛保護靜奈已經那麼多年,這些事,在我曾經最壞的打算裡,卻比我想象中更糟。
因為我是鄭家之女。
“小醉醉,如果條約你覺得不合適,就再加一條。”
“等殺伊藤靜奈後,協議作廢。怎麼樣?”
煙霧繚繞,我還是沒說話。
可心裡卻清楚,蘇小白並沒對我真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可我一直對他這種,自己不好便要拖著彆人也受罪的人,沒有任何好感,甚至是反感。
那邊兒蘇小白竟然給我道歉。
“之前,我或多或少被仇恨蒙蔽眼睛。如今蘇墨已死,我餘生,唯一要做的就是殺了伊藤靜奈。這一點上,我們是一條戰線的。”
蘇小白完全說開了,隻是――
“我記得你說,蘇墨殺了你最愛的男人和女人,你最愛的女人是誰。”
“你無需知道,也不重要。”
蘇小白說完,我彆開臉,“那你彆說了。”
這次,蘇小白笑的溫潤,“好,我不說。”
蘇宅,西都西山上果然有座玻璃房,外人戲稱作“琉璃城”。
早有耳聞,琉璃城堪比皇宮,今日一見,果然。
由防彈玻璃建造而成的琉璃城,燈火通明,由於外頭貼了鏡膜,夜幕下,披星戴月,十分好看。
我和蘇小白下車後,後頭郭林趙冷跟過來,蘇小白似乎沒打算把他們甩掉,我心裡對蘇小白又多了一分微弱的信任。但對池琛更加的難過。
進了感應式玻璃門。
屋內是純歐式的裝修。
富麗堂堂,金碧輝煌,歐式的吊燈和腳下的金色地毯一路鋪道餐廳。
蘇小白身上都是血,先去換衣服,我被步錦帶去餐廳,郭林趙冷後頭跟著,到餐廳門口留下,我一個人進去。
推門,諾大的餐廳裡,燃著漂亮的蠟燭燈。
白色歐式長餐桌儘頭,鄭霄?坐在主位。
屋內沒見千麵。
“千麵呢?”
我走進去。
鄭霄?衣服穿著淺灰色的中山裝,威嚴不失了慈祥,“他說有事先離開,你坐。”我“嗯”了聲,在鄭霄?下首入座,我想,蘇小白應該是坐在我對麵。
此刻,富麗堂皇的餐廳裡就隻有我和鄭霄?。
既然鄭霄?主動過來,我也不隱瞞。直接道:“爺爺,照片……”
“那是真的,池琛的確私下見了靜奈。那個人給我的時候,我也很震驚。”我心一沉,我對傀儡術並不懂。可細細想來,池琛的確不會露出迷茫慌亂的神情。那時,我又走的匆忙,“沒關係,一山更比一山高,爺爺進了特等局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沒有池琛,咱們還有更好的,特等局資源更廣,爺爺已經幫你找千年墓鬥,相信年後,就能得到準確答案了。”
我“嗯”了一聲時,門被推開。
是蘇小白。
換了簡單乾淨的白襯衫。
自上次一彆,我就沒看見鄭霄?,鄭霄?對我沒變,一如既往的慈愛,可他對蘇小白明顯變了,也是慈愛無比――
“來了。”
蘇小白頷首,笑意盈盈。他眼線什麼的,都去掉了。
看起來,順眼很多。
“鄭老久等,侄兒先給鄭老倒酒。”蘇小白畢恭畢敬,從醒酒架上,拿下醒好的紅酒,親自給鄭霄?倒上。
靜謐中,紅酒入杯,衝的杯壁掛起一道又一道的紅痕。
看得出,是絕佳的紅酒。酒水“嘩嘩”聲中,我看他們相視一笑,父慈子孝的樣,心裡很不舒服。
蘇小白這預防針打的極好。
顯而易見,鄭霄?什麼都知道了。我不知蘇小白和鄭霄?達成什麼協議,但鄭霄?肯定是幫蘇小白的。
我心裡終於有些恐懼,我可能真要和蘇小白結婚了。那鄭霄?知道協議嗎?那協議其實,對我來說沒什麼太大的害處。
蠱毒可以讓我厲害,炸彈可以防止破身,而家人被保護……
鄭霄?需要被蘇小白保護碼?
我不知道。
那邊兒蘇小白過來,又給我倒一杯。一頓飯吃的各懷鬼胎,除了王八湯,我對其餘都味同嚼蠟。一口又一口的吃,咬,撕著那王八肉,仿佛那就是池琛。
池琛……他向來有自己的主意,可他如果真的要繼續保護靜奈……我並不意外。
從前,我因為自己是活人蠱,想著他要解決掉伊藤靜奈帶來的麻煩,如今,我與伊藤靜奈有不共戴天之仇,池琛分明是攔路虎。
鄭霄?和蘇小白隨意寒暄,說了些工作的事兒。
亂沒有用,恐懼沒有用。
我很清楚,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麼事兒。
池琛啊……
嗬。
想想池琛也從來沒說要殺靜奈,都是我自己意yin出來的。
我他媽……傻。那邊兒,聊到老宅,鄭霄?終於提起了――
“沉醉啊,老宅修完後,就和小白結婚吧。”
我握著羹湯勺的手一頓,還是喝完,喉嚨裡滑下去的王八湯,味鮮肉美。
說起老宅,我就想起我的小烏?,也被炸死在老宅了,心裡莫名又一堵。那次,可以說是池琛和蘇小白的較量嗎?我不知道。
我――已經身不由己。
“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抬眸,四目相對,鄭霄?向來慈善的眼眸,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他看著我,道句“不可以”我再度低下頭,“那我無話可說。”
低頭,對著空碗,鼻子有些酸,怎生得也找不出理由來哭,早就該麵對的局麵。鄭霄?還安慰我,“沉醉,你是聰明懂事的丫頭。”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還問我乾什麼?通知我一聲?”
我很煩,第一次,和鄭霄?起衝突,任何人被安排都會不開心。尤其是被最親近的人安排。明明還有很多方法,卻偏偏選擇結婚,分明就是逼迫我和池琛分開。
“我記得那時,爺爺你是支持我的。”
我喜歡池琛,多喜歡,鄭霄?都知道。
“沉醉,你是我的孫女,是我鄭家的傳人,你有權利知道真相。”鄭霄?聲音突然嚴肅,“爺爺也是進了特等局才發現池琛早就在特等局。而且,他還在保伊藤靜奈。所以,你和他的事就到此為止吧。”
鄭霄?說完後,我心跳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