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個彆墅小區,安保還是很嚴密的。
保安一見打開車窗的是慕靜芝,立刻壓低了聲音,“慕大姐,趕快走,您家被一群追債的圍著。”
這種事情,他們每年都會碰上兩三次,處理起來很是熟稔。
小區裡麵也多了很多不明身份的人物,正四處打量著過往的行人。
慕靜芝再無懷疑,道謝後,趕緊調轉車頭開了出去。
身後的保安罵了起來,“一個奧拓車都敢開進我們這個小區來找人!”
奧拓車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慕靜芝在車內聽的又是想笑又是想哭的。
開了一截後,她把車停了下來,摁通了伍陸軍的手機。
“伍陸軍,家裡被圍了,你晚上彆回來了……”
電話那邊的伍陸軍說著什麼,慕靜芝打斷了他,“我不想聽這些,我這幾天帶著婉瑩住酒店去,你……好自為之吧。”
……
“嘟嘟嘟滴……”待到聽筒那邊徹底無聲後,伍陸軍才把手機從耳邊緩緩的拿了下來。
他本想向妻子訴訴苦,沒想到慕靜芝直接掛斷了電話。
一句‘好自為之’讓他很不是滋味。再想到今早樊麗麗所說的簽字情景,他的內心此時一片冰涼。
如同窗外的秋月一般,寒光熠熠。
伍陸軍希望有一把火出現,來溫暖自己。
火一起,他就會被抓起來。
這時再把責任推到鬨事的工人身上,買通幾個記者,輿論配合一炒作,深究根源,管理機關就不得不出手救廠,那時危局自解。
可惜的是,一直等到萬籟俱靜,這把火都沒有出現。
他的眼裡愈加的死寂起來。
蔣彪氣喘籲籲的推門進來,“軍哥,工人們組織了護廠隊,我們還沒點火就被發現了。”
“怎麼沒人鬨事了?”望著窗外,伍陸軍沒有回頭。
想到當時的場景,蔣彪就氣不打一處來,“有人組織起來,讓工人們隻是靜坐示威。
沒人鬨事,警察也沒法管。”
伍陸軍轉過身來,“彪子,敢不敢動手?”
蔣彪聞言一怔,他這才發現,麵前的伍陸軍眼裡滿是瘋狂,一如當年建廠時,遭遇當地農民抗拒征地時一般。
彪子興奮了起來,好多年沒打過架了,他還懷念著那年伍陸軍帶著他們,直接打進村子裡的場景。
那時的保安隊,誰沒進局子裡待過幾天?
“軍哥,怎麼不敢?您說怎麼辦?”彪子舔了舔嘴唇,一臉的獰笑。
“既然沒法讓工人鬨事,我們就自己鬨,出點流血事件,自然就會亂起來!”
伍陸軍活動著身體,這麼多年的養尊處優,他自己都忘記了,當初是怎麼在這遍地漁村刁民中打出來的。
“我這就讓保安隊集合,帶上家夥!”蔣彪立刻摸出了手機,開始了搖人。
“外麵有條子,把噴子花條都藏好,帶把挺子,你出手,見點血。”燈光下的伍陸軍,一臉的和煦。
不多時,興天下集團200來號保安,集結在了大樓的後方空地上。
“報數!”
“1”
……
“203!”
“誰沒到?”蔣彪很清楚,保安隊一共204人。
“報告總隊長,唐國正沒到!向您請過假了,今天他兒子放學需要接送。”回話的是李寶軍,上個月和唐國正一起加入保安隊的。
蔣彪想起來了,唐國正他們幾個是剛轉業到地方的兵,找不到好工作,被退役辦安排到興天下來當保安。
這年頭,當兵轉業回來,可沒那麼好的待遇,一般退役辦都是到各個企業求爹爹告奶奶的,讓企業幫忙解決。
不過這種士官轉業回來,出來工作都是兩份工資,也就是找點事情做。
人家兒子確實爭氣,和伍總的女兒一樣,在鵬城中學重點班讀書,據說成績很好,自己也因此高看唐國正一眼。
他收回了思緒,除了唐國正、李國軍他們四個是退役辦的關係,剩下的都是難通老鄉,彼此都熟稔。
“兄弟們,現在公司裡那幫泥腿子在鬨事!要把我們的飯碗砸了!你們說,怎麼做?”
“乾他們!”
“乾他們!”
“乾他們!”
……
蔣彪點了點頭,沒有任何意外,他們這隻保安隊,本就是伍陸軍一手帶出來的打手。
92年剛開始建廠的時候,這天下哪有那麼太平?
路霸、村霸比比皆是,都是兄弟們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和平。
伍陸軍對他們這些鄉友也是從不吝惜,從來都是好酒好肉的伺候著。
逢年過節,哪家有喜事,伍陸軍都是親自送上大紅包。
蔣彪把挺子藏在左手袖子裡,右手提了一根鐵管子,敲了敲路燈,發出“哐哐”的聲音,“走!揍那幫鬨事的去!”
一堆保安紛紛提著鋼管,氣勢洶洶的跟著蔣彪從大樓背後轉了過來,直接撲向了廠區大門的空地。
不過走著走著,他們就隱隱約約的感到了不對勁。
大門內那塊大空地上,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然不見,空蕩蕩的沒有一道人影。
隨著腳步,來到大門口的蔣彪,頓時就傻眼了。
不知何時,廠內的工人們全部退到了大門外供應商那幫工人的背後。
這特喵的怎麼搞?
先揍飛一撥兒?
旁邊的警察又不是吃素的。
蔣彪知道,在廠區內動手和廠區外動手,完全是兩個概念。
保安在廠內動手代表的是公司,在場外動手代表的是個人,現在自己的目的可是要把事情往大的方向鬨,往公司身上靠。
廠外動手,代表的就是個人,警察抓了,罰的也是個人,和公司沒關係。
這種大事件裡,警察是肯定希望往小的方向去解決。
蔣彪眼珠子一轉,吩咐所有人把鐵棍扔了,帶了李寶軍等幾個身手好、當兵出身的跟著,出了廠區大門,來到廠裡工人麵前。
“你們選幾個代表出來說話,伍總說願意和大家坐下來談談。”蔣彪一臉的和煦。
“我去就行了!”老孫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老孫心裡樂開了花,暗忖著,電影裡不全是騙人的!
至少國產正劇不是!
鬨到最後,資本家果然是要拉攏工人代表的!
這個時候可不能被人摘了桃子。
他不顧著王貴、李金磊等人的阻攔,一臉正氣,“你們放心!既然你們選我做帶頭大哥,大哥就一定給你們談出個好結果來!
不用擔心我的安全,現在是法治社會,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的!”
工人們滿是佩服的眼光,讓他更加飄飄然起來。
不過他壓製住了自己內心的喜悅,按照回憶裡電影的情節,他環顧四周,一臉的悲壯。
這叫什麼?
風XX什麼易水寒?
靠!
還是書讀少了!
他望著人群中一臉擔憂的李金磊,還是高中娃讀書讀得多啊,如果不是他拉著自己出主意讓退出廠門,剛剛蔣彪他們過來就是揍人了。
看著老孫一臉正氣,走的十分悲壯的背影,感性的工友們都開始抹著眼睛。
大門口的那一地的鐵棍,又不是擺設,他們也不是瞎子。
老孫,真是好人呐!
待走進廠區大門後,老孫壓低了聲音,“蔣隊長,自己人!”
蔣彪轉過了身,像是怕冷一般雙手籠在衣袖裡,湊了過去,“哦?自己人”
不待老孫說什麼,蔣彪一手攬過了他的肩膀,右手寒光一閃,一把挺子就往身上捅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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