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經出來了,二人自然不會這麼快就打道回府,沈望舒笑盈盈的目送板車帶著李四往彆的地方巡遊,道:“來都來了,阿芷帶我在漠雲城內轉轉如何?我對這裡還不是很熟悉呢。”
陳芷現在看到她堂嫂一張帶著溫柔笑意的美人麵時,心情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今早出門之前她還對人滿腔憤懣,想著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不老實安分的女人一頓,現在就被人家幾句話壓的心服口服......難怪大哥被調成這樣,這沈望舒就是隻笑麵狐狸,一不小心就要掉進她的坑裡。
她盛情邀請了,陳芷哪裡敢拒絕,老老實實道:“好啊,堂嫂想去什麼地方?”
“無,反正我今日便跟著你了。”沈望舒很好說話。
然而這話落在陳芷耳朵裡就變了一個意思——這女人一定是在威脅自己,要是今天自己帶她逛得不滿意了,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是自己現在還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呢,她能怎麼辦,她隻能忍氣吞聲道:“正好趕上午膳,我請堂嫂去福榮樓吃飯如何?”
吃人嘴短,沈望舒吃她一頓飯,再要告密總得掂量著點吧?
陳芷捏了捏自己的小荷包,就這麼決定了:“走吧,請你吃頓好的,回去以後就不要亂說了。裴玄當真隻是我可憐他,順手關照一下而已,我心悅的公子不是他。”
沈望舒慢悠悠的推理:“所以你喜歡的其實另有其人,但是這個人見不得光?否則為什麼你的小姐妹們全都認為你喜歡裴玄,你卻從來沒有否認過......原來裴玄隻是一個幌子,你不想叫太多人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誰。”
陳芷被她的話驚出一身冷汗:“你......你......”
她不敢再說什麼了,真是越描越黑,原本是想為自己解釋的,結果一下就給她猜出真相了!
陳芷悶頭往前走,這下是真的一句話都不肯跟她聊了,決定吃完這頓飯回去以後就再也不跟這個可怕的女人打交道。
作為漠雲最繁華的大酒樓,福榮樓除了能吃飯住店之外,還算半個青樓,有額外的消費服務,一樓大堂的中心舞台正有美姬翩翩起舞,二樓及以上就是單獨包廂了,吃飯的時候在最好的視角欣賞歌舞,可以想象有多賞心悅目。
“陳大姑娘!”
陳芷一看就是這裡的熟客了,福榮樓的小廝們都認得她,一踏進店裡立刻有人迎上來,熟稔的招呼道:“這會兒人多,大堂都沒位置了,不過您的雅間可給您留著呢,伺候的人也留著。”
誰最後一句時那小二擠眉弄眼的暗示了一下,陳芷差點控製不住麵色,偷偷看了一眼沈望舒,見她沒吭聲,這才義正嚴詞的表示:“本姑娘花了錢的,你留著房間不是應該的嗎?還有你,好好說話,不要語焉不詳的,叫人聽了誤會。”
那小廝一愣,反應很快的賠笑:“您說的是您說的是,跟小的這邊來吧,這邊人少,不會叫不長眼的衝撞了您。”
話題揭過去了,陳芷鬆了口氣。
而一聲不吭的沈望舒正聚精會神的聽小姑娘緊張兮兮的想:“還好沒問,還好沒猜,還好沒多說......今日那人應當在書院,定然是碰不到的,不怕不怕。”
陳芷強裝鎮定的走在最前頭,沒注意身後的美人微微勾起唇角,饒有興趣的準備碰碰自己今日會不會有好運氣,抓到小阿芷費儘心思藏起來的情郎。
福榮樓的小廝帶著二人進了某個雅間,熏香是清雅的白蘭味兒,陳芷走在前頭,先警惕的看了看,無人,才大步跨進去,神色如常的邀請:“堂嫂坐吧,可有什麼忌口?”
沈望舒道:“我最近喜食清淡些。”
“哦,清淡些。”陳芷菜單都不用看,熟練的叫了幾道招牌菜,然後叫小廝下去準備。
外麵聽起來熱鬨非凡,二人便也沒在包間裡麵麵相覷,倚到窗邊去看熱鬨——
一樓的歌舞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身上裹著薄紗的覆麵美人正在一個紅皮大鼓上翩翩起舞,動作間露出白膩肌膚,台下圍著許多麵色狂熱的男子,手中花票紛飛,丟向舞台。
“這是什麼?競拍嗎?”這一幕讓沈望舒幻視自己以前去某個島國旅遊時見過的牛郎店,獲得客人花票最多的就是花魁,最大的金主可以包下花魁共度良宵。
陳芷點點頭:“差不多吧,福榮樓內部每半月會有三位競爭花魁的名額,可以是賣身至此的舞姬歌姬,也可以是小廝清倌,總之賣身契在這裡的都可以參選,三人輪番表演才藝,獲得花票最多的會在七日後競拍賣身契,價高者得。”
“你還挺了解這個。”沈望舒隨口說。
陳芷立刻緊張兮兮的否認:“常來的人都知道!又不是我獨一份的消息。”
“好好好。”
在鼓麵舞動的美人已經結束表演,觀眾們意猶未儘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等著下一個上場。
下一個是一看起來十分年輕的青衣公子,長相白淨俊秀,但是這人一出現的瞬間,旁邊的陳芷麵色瞬間不對了,她甚至摳爛了兩人扒著的木質窗欞!
沈望舒被這動靜嚇一跳,一回頭,陳芷的麵色漲紅,雙眸含著怒火,指縫間鮮血淋漓也沒注意,隻死死盯著那台上奏琴的青衣公子。
“你怎的了?”沈望舒將她的手從窗戶上拿下來,皺眉喚來陳芷的丫鬟去叫水和乾淨的布:“樓下那人你認得?”
陳芷怒氣衝衝的就要衝出去,被沈望舒拽住警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人在氣頭上往往會做出自己後悔的事情,陳芷,你真要出去?”
被她這麼一攔,陳芷紅著眼睛停下來,卻什麼也不肯說,目光仍停留在舞台上,像是要將人盯出個洞。
陳芷身後的丫鬟回來後一臉緊張幫主子處理傷口,沈望舒聽見那丫鬟心裡的聲音:“天呐,為何白公子會在舞台上......他不是早就被姑娘贖了身去讀書了麼?這是怎麼回事呀!”
沈望舒:“......”好,原來是這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