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早早退席了,老夫人和大房夫妻倆知曉是什麼理由,自然不會阻攔,隻讓他安心去休息——能趕在出征前度過這個月的三日,總比出發了在外邊強,至少榮國公府是安全的。
他走了,沈望舒卻不能跟著離開,璿璣院的大小主子統共就三個,陳皓不算,要是將軍夫人也早早退席,於禮數不合。
沒了陳廷,陳芷立刻從那邊挪了過來,同沈望舒坐在一塊看場上的歌舞——除此之外還有大房那邊的姨娘們以及庶子庶女們準備來熱鬨的節目,或是搖頭晃腦的背詩,或是奏曲彈唱......總之十分熱鬨,看得出來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和榮國公心情都十分不錯。
沈望舒嫁進來之後陳皓就搬回了璿璣院,許久未見大夫人,自然是好一陣親熱,黏在她身邊不肯離開。
陳芷百無聊賴的同沈望舒敬酒,姑嫂二人這邊倒也算清靜。
陳廷走了之後,剩下的宴席似乎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她本就喜靜,一想到陳廷要一個人在他的小黑屋吞麻醉藥度過發病期,心中就有些坐立難安,恨不得立刻飛回去,至少把那個能抑製病發的小藥丸研究出來。
正胡思亂想著,就聽見陳芷狐疑道:“一會兒沒注意,那個晏淑雲怎麼不見了?”
本就緊張陳廷病情的沈望舒立刻回神,看見她那個婢女盈盈還在那裡,立刻差人去問,沒一會兒倒酒的小丫鬟回來了,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回夫人的話,盈盈姑娘說是他們晏姑娘頭疾發作,怕在宴席上失態,饒了老夫人雅興,先行回去歇息了。”
“那她的婢女怎麼沒跟著走?”陳芷問。
“盈盈姑娘要留下來,一會兒告知老夫人他們一聲。”那小婢女一努嘴,大房的四姑娘正拉奚琴呢,吱吱呀呀鋸木頭似的,且不說好不好聽,反正大家都挺給麵子的,聚精會神聽得認真,確實不好打擾。
“也就是說晏淑雲才走一會兒。”沈望舒今夜喝了不少酒,陳芷一杯一杯敬她,她就一杯一杯接,結果人小姑娘沒什麼事,她自己倒是有些醉了。
這具身體酒量不好,沈望舒恍著神,好像聽見那盈盈在心裡悄悄說:【也不知道姑娘找到了沒......我在這裡也不能留太久,這幫人已經起疑心了......】
找打,找到什麼?
沈望舒倏地清醒一瞬——陳廷前腳走,晏淑雲後腳就跟著離開,再加上她前幾日明裡暗裡打聽陳廷的病情......這太不正常了。
而且據她閱文無數的經驗來看,這種宴席最容易下點小藥發生點小意外什麼,所以沈望舒早早就配好了各種春藥媚藥的解藥,甚至還有迷藥蒙汗藥,一直揣在袖子裡,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席間陳廷沒喝幾口酒就走了,她自己也著人盯著那小婢女,不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但是意外總是防不勝防的。
晏淑雲和陳廷一塊離席之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過了一會兒,那盈盈果然也告退離開了,陳芷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堂嫂,以我從小姐妹那裡聽來的經驗,你最好還是跟上去......”
話未說完,轉頭一看,沈望舒已然去找大夫人告退了。
現在差不多亥時末,老太太已經離席回去休息了,沈望舒現在走不算失禮。
時值八月,夜風習習吹散了沈望舒的朦朧酒意,她沒帶太多人,隻讓嘴嚴的綠柳跟著,沿路問過幾個婢女,得知晏淑雲果然往夫妻倆住的主屋方向去了。
沈望舒摸了摸袖子裡的銀針包和各種藥粉,淡淡道:“晏姑娘頭疾不回自己屋子休息,往我們屋子跑什麼?”
被問話那婢女見將軍夫人麵色算不上好,惶恐的跪下身子:“奴婢不知!”
“可還有旁人進去?”沈望舒問。
“沒見有旁人過去。”
不知道晏淑雲有沒有打聽到陳廷度過發病期的“禁地”,若是她跑去了那邊的院子就很不妙了......
沈望舒有些拿不住主意,最後還是吩咐綠柳:“你去主院那邊。”
她得親自走一趟小黑屋——那院裡後牆角破了個洞都沒人發現,這回神不知鬼不覺混進去人可能也不會給人知曉。
二人從竹林前的羊腸小道分開,嫁進來這麼久,沈望舒還從未主動靠近過這地方呢。
她深吸一口氣,今時不同往日了,至少現在她不會被當成彆有用心的壞人打出去......應該不會吧?
竹林樹影綽綽,沈望舒借著酒勁壯膽,給自己加油鼓勁之後便獨身一人踏了進去——很快找到了那處緊閉的院子。
陳廷多數時候都是這般靜悄悄度過那三日的,上回事發突然是個例外,今日璿璣院沒有陳家軍守衛,那道門看起來誰都能推了進去。
榮國公府上下都知曉,敢在大將軍發病時靠近這裡的下人都是死路一條,所以平日根本沒人過來,自然而然對這裡抱有一種敬畏之心。
可新入府的那主仆倆不一樣啊。
她們哪有什麼心理負擔。
沈望舒靠近一看,那插上的門閥果然已經被動過,甚至就這麼光明正大的虛掩著——前幾日下過雨,院裡深深淺淺還有幾個腳印。
“......”真的有人能做的這麼明顯嗎?
沈望舒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那晏淑雲就能蠢笨至此?
但是不管怎麼樣,已經站到門口了,還是進去看一眼再走。
沈望舒伸手輕輕推開了門。
這座院落其實很大,但是除了兩棵大鬆樹之外什麼都沒有,因為長期無人看顧而顯得有些荒蕪,甚至陰森森的。
唯一的屋子裡亦沒有點燈,隻有一個可以進去的門。
沒等沈望舒豎著耳朵聽,一聲響徹天際的刺耳尖叫聲從屋內傳來——
“啊!!!”
是個尖銳的女聲,很耳熟,不出意外的話......
穿著粉色羅裙的女人破布麻袋似的被人從那唯一一扇門裡扔出來,滿臉眼淚和恐懼,摔在地上瑟瑟發抖,散開的衣衫都顧不上攏好。
沈望舒定睛一看,果然是晏淑雲。
......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