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秀達率先出手,雙掌一搓,有金鐵之聲,他的十指之上,赫然帶著尖刺指環,刺上隱約有青綠色,分明是淬有劇毒。
袁承誌道:“夢兄,用刀,他手上有尖環,也算是兵器。”
夢淵搖搖頭道:“他們如能逼我用刀,就算是他們勝了一招。”說著雙臂一張,擺出了白鶴晾翅的架勢。
單鐵生大急,生怕夢淵有失,潘秀達已然出手
一掌拍出,掌力雄渾,掌風中腥氣撲鼻。
夢淵雙肩微動,已經到了兩尺開外道:“毒掌有了幾分火候,但離爐火純青還差得遠,要練到掌色如常,出掌不帶半點腥味,那我也要懼你幾分。
潘秀達心中驚駭,他這路毒掌練到大圓滿,正是如夢淵所說,但即使前任教主,也沒能把這路毒掌練到那種程度。更心寒的是,他根本跟不上麵前這個人的速度。接連攻出數招,連衣角都沾不上對方半步。他卻是不知道,夢淵這時所用的步法,乃是結合了金烏行天步和天道步法的第一層境界。
“咫尺天涯路”
而另一點,則是院中的那四盞明燈,暗合四象之位,在燈光照耀下,夢淵的動作,更是詭異得可怕。
岑其斯一看不對,立刻也加入了戰團,但夢淵的身法,卻是如同鬼魅一般,瞻之在前,忽而在後,瞻之在左,忽而在右,飄忽不定。
“他不是人,是鬼。”數招一過,潘岑兩人已經成了背靠背的姿勢,而夢淵,則隻是在他們外圍踱著步子,但在他們眼裡,夢淵每一邁步,就帶起一片殘影,他的周圍,像是被風圍繞著,不時發出呼呼地響聲。
“你們打了這麼多掌,也接我一掌試試。”兩人已經知道今天恐怕難以取勝,卻聽到對方說道,夢淵的聲音在風聲中並不明顯,但兩人幾乎同時感覺到了一種危險。
那是一種非常特彆的姿勢,潘岑兩人確信,自己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掌法,夢淵一直沒有動過的雙掌,同時翻了起來,五指張開,指尖微屈,形如梅花,說不出地幽靜,卻充滿了森森寒意。
快,說不出的那種快,雖然兩個人同時出掌封擋,但那個人的手臂周圍,似乎包了一股風,把兩人的手掌,震偏了些許。
一觸即收,潘岑兩人幾乎同時感到前胸紫宮上,被夢淵的手掌按了一記。並不疼,但兩個人同時感到自己的心臟,在那一刻,重重地震了一下。
人影一收,夢淵已經跳出了圈外,含笑看著兩人。
潘岑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麵如死灰,誰都知道,如果方才夢淵有意要他們性命,他們現在早已經死了。
夢淵感到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他這場看似是完勝兩人,其實是絲毫沒有放水,除了沒有動用醉金烏的底牌外,他的那一身輕功,方才幾乎是發揮到了極致,更是用了梅花掌,擊中了兩人,一架下來一身內力消耗過半,趕忙不動聲色地調息著。
“閣下輕功高明之極,我們既然敗了,就此服輸,還請閣下按照先前說的,讓我這些手下,回去報訊。”那鄉下人打扮的岑其斯道。
“那是自然,讓他們自去便是。”夢淵指了指大門,原來這棟大宅的大門,根本就隻是虛掩著的,那些個教眾便相互扶持著離去。
袁承誌道:“夢兄,這兩位如何處置?”
夢淵歎道:“不瞞袁盟主,說起來家師兄青年時,做了件不怎麼地道的事,算是有些對不起五毒教的人,所以看在師兄麵子上,不好隨便下死手。當然,一碼歸一碼,如果他們太不知進退,我在還了師兄的人情後,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至於程幫主那邊,隻好請他包涵一次了。”
青青驚道:“什麼,你是說我爹爹對不起他們,這怎麼可能?”她以前因為身世不明,引以為恥,但聽母親說了當年的經過,對父親佩服之至,如今聽到夢淵說她父親當年做了錯事,立刻出聲道。
潘秀達兩人完敗在夢淵手裡,又蒙他手下留情,此時聽他對師兄的過錯直言不諱,對他的武功為人也有了些欽佩,便問道:“夢先生對我兩人手下留情,我們心中有數,但不知方才先生所說的師兄,以及這位小兄弟的父親,是哪位高人?”
青青昂然道:“金蛇郎君是我爹爹。”
潘秀達臉色大變,怒喝道:“他人在哪裡。”
夢淵咳了一聲道:“家師兄已然故去,有道是人死恨消,不應牽連到彆人,當然如果貴教一定不願甘休,身為掌門,我也會擔代一二。”
潘秀達愣了愣,聲音也低了下來:“他已經死了?他怎麼可以死?”
袁承誌打圓場道:“金蛇前輩確實已經去世了,夢大哥說得不錯,過去的恩怨,既然人已經故去,就不要再計較了。”
潘秀達兩人還想說些什麼,但沙天廣,單鐵生等人充滿了警惕和敵意的目光還是及時提醒了他們此時的身份。
夢淵將兩人安置到了自己居所邊上,便依舊穩穩地,等待著曙光的到來。
那單鐵生一早便坐不住,出去打探消息了,袁承誌怕他有失,便讓沙天廣、胡桂南兩人陪同齊去。其他人正在廳中議事,就看到洪勝海進來報告,說程青竹醒了。
眾人連忙前去探望,見到程青竹睡了一晚,此時已能坐起身子來,氣色也好了不少,已經能開口說話,於是便講起中毒的經過來。
原來前兩日他聽了夢淵的話,便讓他在京都的些許幫眾,暗中留意起京中的異常來,其中便有回報,說京師裡近日多了不少偽裝的江湖人士,而引起他注意的,則是扮作乞丐的一男一女。
那男丐有將近四十年紀,行蹤不定,經常穿一條犢鼻褲,著上身,形貌凶惡,據說他前天為了抓一條金色小蛇,被那小蛇咬傷了臂膀,就直接一刀剜下了傷處,神色絲毫不變。分明不是尋常人物。
那女丐則是有人在禁官門附近見過,是個黑衣的老乞婆,形象醜惡之極,滿臉都是凹凹凸凸的傷疤,行蹤詭異。
程青竹便親自去禁官門一帶查看,看到人聲喧嘩,是一個大漢和一個小個子為了打翻一桶豆腐花打架。他便上去規勸,誰知道那兩人忽然抓住他的雙手。
程青竹知道不好,連忙想要甩脫兩人,背後就傳來風聲,但他拖了兩人,身形不便,就覺得肩上奇痛入骨,他雙臂用力,把那個小個子舉了起來,直往那個大漢頭上砸去,同時猛力前衝,才算擺脫了二人,回身看時,正是那個老乞婆,麵目猙獰,兩眼上翻,冷笑著舉起十隻尖利的爪子,又向他猛撲過來。
說到這裡,程青竹心有餘悸,臉上也露出驚恐的神色來,青青聽得一聲驚叫,連袁承誌,劉培生聽得都“嗯”了一聲。
程青竹繼續道:“我便要反擊,哪知道右肩完全沒了知覺,那老乞婆就怪笑著衝過來,我急中生智,一腳踢起豆花桶,向她頭上罩去,又趁她躲避時打了她兩支青竹鏢,就覺得眼前發黑,喉嚨發腥,知道中了劇毒,就往家裡猛跑,然後就不知道了。”
眾人聽得又驚又怒,袁承誌道:“這五毒教如此惡毒,想來絕非善類,好在夢兄擒下了他們的左右護法,如今他們投鼠忌器之下,想來會收斂些許。”
夢淵點頭道:“這個五毒教是雲南地方的一個厲害邪教,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程幫主的傷,自然是要討回來的,不過大家和他們交手,要當心他們的淬毒兵器,毒爪毒物,如沒有必要,不要空手和他們動手。不過昨天我和他們左右護法聊過,卻發現這個邪教的一個致命的弱點。
青青等人大喜,青青昨天聽夢淵說自己的父親做過對不起五毒教的事,心中一直悶悶不樂,但此時聽他如此說法,分明是有了對付五毒教的心思,連忙追問。卻聽夢淵微微一笑,道出一番話來。
尚未到午時,單鐵生便匆匆忙忙地和沙胡二人跑了回來,滿臉驚惶之色。原來在昨天夜裡,官庫出了一樁大事。數十名武林高手,在一個乞丐和五名白發老頭的帶領下,襲擊了官庫,正撞上在守株待兔的官府高手,雙方一場血戰,死傷多人,官府的數十名高手,供奉,侍衛,被儘數擊殺,被搶官銀二萬餘兩,一時全京轟動,崇禎皇帝大發雷霆,當場拿下了周傅兩位大人,還把內廷的侍衛都派遣了出來,並命令京師戒嚴,全力搜捕這幫無法無天的江洋大盜,唯一幸運的是,那幫捕快們因為武功低微,昨天又被差遣了開去,加上單鐵生通報在先有功,這板子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反而隻是被訓斥了幾句了事,傷亡亦不到十人。
單鐵生見到官庫中屍橫遍野的慘狀,當真是嚇得魂不附體,如果不是昨天他投到夢淵麾下,此時地上的屍體中,難免會有他一號,想到此處,對夢淵是又驚又佩,再不敢有絲毫二心,做事更是麻利了不少,於是,整個京城的消息,便源源不斷地彙到了夢淵等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