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入關之初,曾經要求漢人剃去額前頭發,並蓄發結成長辮,以示對滿清的服從,但實際執行下來,卻是困難重重。要知道儒家思想在漢人中影響深遠,《孝經·開宗明義章》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孝之始也。”這滿清的規定一出,頓時一片嘩然,僅幾天功夫,北地的漢人,便南逃了超過十分之一。要真是像夢淵前世一樣,恐怕滿清真的治下就沒有多少漢人了。加上多年下來,清廷一直未能一統天下。這條規定,便逐漸地成了一紙空文,不管是福臨,還是玄燁,都沒能將這事給貫徹到底。所以這天下大多漢人,在發型上,依然是明朝的樣式,也算是免去了夢淵的麻煩,否則要讓夢淵去扮一番滿清的辮子奴才,實在是一種挑戰他底線的行為,甚至讓他直接暴走,殺上紫禁城找玄燁談心也說不定。
夢淵喜好穿黑衣,但他黑衣老叟的形象已為對方所知,這次事關重大,他卻是不敢大意,穿上一件青布長衫,枯榮大法運行,便成了一個中年文士,倒是和甘鳳池有幾分相似。
小船從水麵劃過,將原本平靜的水麵,居中破開,一波波的水紋,在朝陽的照射下泛著金光,夢淵停下了手中的槳,固定好了風帆,在茶幾邊坐了下來。紅泥的小火爐上,水壺發出咕咕的聲音,他輕輕提起,將沸水注入杯中,一時間茶香撲鼻。
他拈起小小的茶杯,就唇喝了一口,口中輕讚一聲“妙啊”。連續多日積鬱心中的塊壘,儘數消散而去。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
千岩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岩泉,栗深林兮驚層巔。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開。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動,怳驚起而長嗟。
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彆君去時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
須行即騎訪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
使我不得開心顏。
他自斟自飲,興致高了,便吟起李白的——《夢遊天姥吟留彆》來,時不時手舞足蹈一番。
夢淵不是什麼多情種子,但越是這種人物,對他所看重的人和感情卻越是重視,他對阿九雖然沒有多少男女之情,卻真正是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的,所以阿九之殤,實在是越過了他所能承受底線的,這份仇恨與羈絆,無時無刻不纏繞著他的心。隻不過他從來不說出來而已。
直到他虐殺了遊坦之,這份積壓在心中的仇恨才算是找到了一個缺口,宣泄了一部分,但一旦這個口子打開,便再也關不上了。
他知道,仇恨或許會帶來動力,卻會蒙蔽自己的心神。在入京以前,他必須要調整心情,保持一顆冰冷的心,來和京中的各方勢力糾纏。於是他選擇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