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三九寒天的冰泉從天靈灌入,直透湧泉,天璿運起洗髓經,大吼一聲,身上的袈裟無風自鼓,像是一個圓球,手中的禪杖當胸一招韋陀獻杵,揮了出去。
“獅子吼”
“金鐘罩”
“羅漢棍法”
“錚”
一聲幾乎輕不可聞的金鐵交鳴聲中,東方不敗與天璿已然過了一招,卻見天璿鼓起的袈裟上開了道口子,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
東方不敗小勝半招,卻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人影閃動間,帶起一片七彩殘影,在數米空間中,一連作出了七八個幾乎不可想象的小範圍騰挪,手中短劍如飛隼投林一般,接連指向天璿要害,隻是須臾之間,已迫得天璿退了七步,身上的袈裟,變成了一襲乞丐裝。
“哼,金剛不壞體。”
東方不敗哼了一聲,驟然退了半步,避開了方生的一記般若掌力,惱怒地道。
天璿抹了一把額上冷汗,這須臾功夫,實在是他所經曆的最危險的一段時間,他也沒想到東方不敗會突然發難,要不是他的袈裟乃是一件寶衣,自己又有練至大成的金剛不壞神功,在浩然七子中防禦力絕對第一,方才他這條性命就已經交代了。
“少林弟子,布羅漢陣。”
有道是老實人也會發怒,見東方不敗如此不客氣,方生也惱了,招呼一聲,十八名壯年少林弟子,各持禪杖,將東方不敗圍入陣中。
東方不敗毫不理會,一雙血紅的眸子死死盯住天璿,一絲絲的殺氣,從他的身上,他的劍上散發出來,像是春蠶吐出的絲,一條條纏向他麵前的這個上了年紀的和尚,他站著不動,卻似乎一直在動,動與靜之間的界限,在這一刻模糊了。
身劍合一,心劍相融。
天璿心中大驚,這八個字說起來似乎容易,但要做到這一步,數十年精修,天縱之資,兩者缺一不可。
“阿彌陀佛。”
眼前的這個披發仗劍,殺氣直透九霄的人,哪裡是那個在閨房中畫眉梳妝,撚針繡花效女兒態的人妖!
天璿一麵通過契約向其他幾人通報,一邊默默將自己一身內功提到極致,隻聽得他渾身骨骼劈劈啪啪,發出一連串的爆響聲,渾身皮膚似乎發出淡淡的金光,整個人似乎都高大了一圈,寶相莊嚴,這正是少林佛門正宗的最上乘功夫,自外而內,不帶半分邪氣,是為金剛伏魔神通。
他二人這一對峙,後方趕來的神教中人在童百熊的帶領下已然趕到,見教主在羅漢陣中與一名儀態非凡的僧人對峙,頓時急了,呼喝一聲,衝了過來。
卻聽得浩氣盟中呼呼啦啦,一氣衝出百餘條漢子,雙方頓時戰作一團。
在正道群豪中,有三人最為醒目,一儒生,一公子,一女劍客,正是天璣,天權,開陽。天璣仗倚天長劍,一路殺來,天權開陽一左一右站立兩旁,三人如一支利劍一般,撕開了人群,直向天璿所在之處殺來。
在這殺聲震天之下,東方不敗氣勢更增一分,在他的內力灌注之下,他手中的短劍劍尖驟然間亮起,像是夜幕下的一點寒星。
“劍罡!”
“錚~~~~~”
東方不敗手中的短劍,在劍尖那一點寒光亮到極處的時候,忽然發出了一聲龍吟,便在這一刹那,他動了。
人影一閃而沒,隻有那一星寒光,在眾人的視野中留下的那一點寒芒。
血光閃現,天璿麵色大變,捂肩急退,鮮血從他的五指縫中不斷流下,染紅了他的袈裟,而在他的身前,躺著一具身首異處的僧人屍體。
生死一瞬間,天璿光頭上滿是冷汗,方才東方不敗劍上寒星初現,他便用了輕功往後急退。他一身所學儘皆來自少林,這羅漢陣也是熟爛於胸,所以才敢在羅漢陣中挑戰東方不敗。但東方不敗方才那神來一劍,他卻是接不下來,隻得閃躲在一個僧人之後,才保住了性命。
東方不敗一劍斬殺一人,意猶未儘,腳下連續點地,化作數個人影,如影隨行,輕飄飄貼了上來,羅漢陣法突然少了一人,露出了空隙,以東方不敗的眼力,又豈有看不出來之理?
“阿彌陀佛,東方施主,老衲得罪了。”忽然一名黃袍老僧上前一步,補上了羅漢陣的空隙,一掌拍來。
東方不敗口中咦了一聲,眉峰微皺,竟被這一掌逼退,頓時麵現怒容道:“好一招般若掌。”
這黃衣老僧,正是少林方生,當代少林方丈方證大師的師弟,一身少林絕學,已達爐火純青境界,他方才這一招般若掌,乃是少林掌法中最為高深的絕學,講究的是空無二字,練至大成,既不是空,也不是非空,掌力化於無形,沒有了色,沒有了受想行識,色是空,聲香味觸法也都是空,掌力是空,空即是掌力。即使是東方不敗,也不得不在這少林最高深的掌法麵前,退上一步。
就隻是這須臾功夫,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奠璿得到了喘息之機,腳下一陣連踏,竟想要退出戰團。
羅漢陣中,十八少林僧在方生的帶領下縱橫輪轉,如行雲流水,如山嶽凝滯,卻奈何不得東方不敗身影閃動,進退如電,當真是瞻之在左,忽而在右,少林僧人戒棍如山,如林,那條人影便如妖,如魅,手中一柄短劍,每一閃動,便如一朵鮮花綻放,帶起的是劍影婆娑,是血花飛濺。
隻幾息功夫,少林眾僧幾乎個個帶傷,雖不致命,但羅漢陣的運轉,卻變得沉滯起來,地麵上也染上了一層血汙。
“他不是人!”
方生越戰越是心驚,少林羅漢陣乃是少林的護寺大陣,十八羅漢陣中,不知困過多少名動天下的人物,何況此時乃是由他主持,威力更是驚人,但是陣中的這個人物,卻讓他越戰越是心驚,在夕陽的斜照下,陣中的那條彩色人影形同鬼魅,如白駒過隙般,在人群間穿來插去,不但沒有敗像,反而更加地飄忽不定,弟子們不斷傳出的悶哼聲,和不時閃現的血光,為這座羅漢陣籠上了一陣yin影。
相比較此處少林群僧的岌岌可危,在正麵的交鋒上,浩氣盟一方,卻逐漸占了絕對的上風,浩氣盟除了天樞趕赴少林寺中會見方證,衝虛之外,其他各方好手精銳儘出。神教弟子雖眾,但無奈高手數量不足,被天權等人連續幾個突擊,硬是撕裂了開來。
而在這混亂戰場的兩端,分彆駐紮著兩支人馬,其中一支作官軍打扮,為首一名大將,背負長弓,手持長個,乘一匹火紅色戰馬,正是白起。他此時正手持千裡鏡,觀望著場中形勢。
“齊兄,神教的形勢,似乎有些不妙啊。”在他的身旁,“銀髯蛟”黃伯流道。
“浩氣盟高手如雲,在這等小規模廝殺中,確實占了些便宜。”白起沉聲道。
“我們可要及時赴援?”
“再等等,還不到時候。”白起平靜地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盯上了下麵這些人的,可不僅僅是我們,要是我們現在就下去,卻是中了某些人的下懷。”
“還有其他人?”
黃伯流吃驚地問道。
“這下麵的這一戰,不僅僅是正邪雙方的決戰,而是關係道今後數十年,整個武林大勢的變化。少林武當也好,我日月神教也好,都不過是這場棋局中的一方棋子而已,而真正關鍵的,卻是一手造成這場麵的幕後之人,以及想要當黃雀和漁翁的人。”白起指點著場中的絞殺道。
他的目光冰冷而無情,這下麵上千人的廝殺,雖然在武林中算是少有的大戰,但在他看來,除了這些人的身手了得外,實在是乏善可陳。他已經見得太多,以至於這種程度的血腥,都不能讓他的心,起一點波瀾。
他在等,等待那一刻戰機的到來。
在戰場的另一端,山巒高崗之上,此時正站著另一支人馬,足有兩三千人之多,一個個鮮衣怒馬,頭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衣身綴有補子或飾以雲肩,腰係小絛,佩牙牌,上書兩個字“東廠”,下麵是一個編號。
這一支人馬,竟然是東廠的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