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伸手一動,手中的刀轉動,鋒利的刀鋒將那柔韌的白鏈攪斷,隻不過這片刻之間,簡懷箴已經掠到了於謙麵前,將於謙護住了。江少衡抽出劍,將那囚車劈得四分五裂,放於謙出來,又除去了於謙的枷鎖。
石亨看到簡懷箴,心中不由得一驚,他武功和上官鳴鳳在伯仲之間,眼見簡懷箴勝過上官鳴鳳勝得輕而易舉,心中忍不住怯了三分。
簡懷箴得勢不饒人,手中兩枚梅花針去射石亨的雙目,石亨急忙用刀一揮,格住了這兩枚針,卻不想肩膀微微一麻,一根金針射入了石亨的體內。石亨心知不妙,簡懷箴一手金針使得出神入化,況且又精於用毒,自己一時疏忽,心中甚是忐忑。
兩個人交手之際,聽著一連串清脆聲音,卻是江少衡利用手中利劍,削斷了十數把劍。他如今手中的劍細且長,名喚小影,是近來所得,當真鋒利無比。
上官驚染長劍一抖,刺死了一名錦衣衛,眼見戰得甚是辛苦,心中不免想到,若是有“燭影搖紅”的人馬在這裡,那也不會這麼狼狽了。她卻不知道陸蔓雪已然向石亨示好,若不是“燭影搖紅”內鬥未平,陸蔓雪一時指揮不動,隻怕早就掉過頭來,和“懺情門”為敵。
她一時分神,險些被一名敵人刺中,好在南宮九重拉她一把,讓她脫離了險境。如此危險時候,上官驚染心中還是浮起了難言的滋味。如今她又欠了南宮九重,卻不知怎麼換才好。
南宮九重掌中握著的,是一對峨眉分水刺,使起來時候圓轉如意手中的分水刺劃了半個圓弧,用得巧妙之極。那分水刺滑過時候,一道微亮的白光滑過,刹那間又染上了一抹鮮紅。
空隙之間,上官驚染悄悄的說:“多謝你救了我,這份情我自然會還你。”
“孩子話,還什麼?”南宮九重淡然一笑,上官驚染與她眸子相對,驀然就明白了,正如自己肯為於謙和白清清在此處殺敵,不計報酬。那麼南宮九重與她並肩作戰,對她維護救助,自然是用不著還了。
上官驚染一時覺得心中暖洋洋的,她和“燭影搖紅”也非是第一次合作,一切恍惚又如從前,南宮九重品行高雅,她素來都知道的,至於簡懷箴――
上官驚染實在不敢多想下去,手中的驚霜又殺死了一名敵人。她劍術高明,招招精妙,卻不知為什麼,以前每次遇到簡懷箴,都是吃了暗虧,上官驚染心中好不氣悶。如今精妙的劍法施展開來,劍尖兒點點晃晃,宛如銀花落雪,仿佛輕輕的白雪落滿了整個天地。南宮九重看在眼裡,心中不由得喝了一聲彩。
上官驚染這一身劍術,委實高明,上官鳴鳳想必在這個小弟子上花費了無數心血。
東南處又一聲轟響,局麵更加混亂,也不知為何,左邊一處建築物著火了。石亨中了簡懷箴一針,最開始隻是覺得麻麻的,和簡懷箴對了幾招,突然覺得血脈流通不暢,身上力氣也慢慢消失了,心知那暗器上定然染了藥物。想到簡懷箴出神入化的毒術,石亨心中大駭。
簡懷箴招招淩厲,並無餘地。她背後空門打開,隻不過有江少衡護在她的身邊,將所有攻擊簡懷箴的刀劍全數擋去了。他隻讓簡懷箴肢體不受半點損害。
簡懷箴手中一把鋒利之極的匕首飛出,石亨側身躲過,他身體遲緩,手臂上被割了一道血痕。與此同時,簡懷箴袖子一條白色的緞子飛出來,纏出那匕首之柄,往回一帶,那匕首半空一折,又去隔石亨咽喉,好在石亨拉住了旁邊的士兵,替自己一擋,那士兵脖子上被斜斜割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淋,就此死了。
石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不由得向後退去,他本想讓錦衣衛湧向前去,攔住簡懷箴,自己先運功將那金針逼出來。隻不過他的屬下,看見主帥一退,也紛紛退下,中間留下好大一片空地。石亨心知不妙,這時候許多“懺情門”弟子趁機趕了上來,將簡懷箴和於謙團團圍住,護在中間。
簡懷箴心中不由一定,這局麵總算暫時穩定住了,沒有辜負對白清清的承諾。她這時候才感覺身體微微有些虛弱,幾乎要往後一倒,忽的一雙手臂將簡懷箴扶住。簡懷箴心中一定。
其實簡懷箴毒傷尚未痊愈,又被上官驚染刺了一劍,如今一場狠鬥,體力頗有些不支。
這時候一個尖利的聲音卻是突然想起:“統統給我住手!”這人聲音又陰又尖,說話聲音,每個人都感覺響在耳邊,簡懷箴暗忖這份功力,當真非同小可。
一輛華麗大車滾滾而來,車邊簇擁著很多東廠番子,簡懷箴張目一望,卻看見那些番子越來越多了,隻不過他們並未動手,隻是幫那車裡的公公鎮住場子。
地上鋪了一塊乾淨的紅毯,接著一名太監從車上下來,大戰暫停,氣氛緊張之急,所有人神經都是被繃得緊緊的,一觸而發。
那太監穿著紅衣,披著黑色披風,披風上是金色刺繡,被陽光一照,越加顯得金光燦燦。他臉上肌膚極白,就連眉毛也是白的。石亨沉聲道:“曹公公你來了?”曹吉祥笑笑說:“石大人辛苦了。”說罷還拱拱手。
石亨心中頗不是滋味,他雖然和曹吉祥是一丘之貉,隻不過自己狼狽如斯,曹吉祥卻大出風頭。他看了簡懷箴一眼,雖然想讓曹吉祥也吃些苦頭,隻不過於謙是萬萬不能走脫的。
“於大人,你好大本事,在朝中翻雲覆雨,在民間威望十足,就連江湖上,也有這般勢力啊。竟然連大名鼎鼎的長公主都逆旨營救,於大人果然本事。”曹吉祥眼珠一轉,如此說道。
於謙隻是微微一笑,並不爭辯,他雖然穿著囚衣,滿身血汙,隻不過渾身讓然是帶著堂堂正氣,凜然不可侵犯。
“隻不過於大人卻不能忘記自己糟糠之妻,家中的無辜稚子,就此去了吧。”曹吉祥拍拍手掌,一名婦人和兩個少年人被押送上來。
這兩個人卻是張宛袖和於謙的一雙兒女。三個人雖然身上無傷,可是蓬頭亂發,顯然受了不少驚嚇。
於謙心中一時感慨,諸多情緒一下子全湧向了心頭。
這麼多年所發生的事情,好像走馬燈一樣晃過。似他年輕時候,為國為民,對所謂的男女之情,本來都不甚在乎。他對妻子本來沒甚要求,隻不過如話本裡麵的那樣,溫柔賢惠罷了。而張宛袖也是那種他理想中的妻子,以夫為綱,溫柔體貼。
隻可惜他遇見了白清清,那時候他極愛白清清,憐惜這個啞女,想要好好嗬護白清清。隻是,到了最後,於謙隻是將白清清的影子悄悄藏在了心裡麵。
成親這麼多年來,白清清的影子也慢慢淡了。張宛袖一直都很賢惠,於謙位極人臣,家中的妻子卻荊衣素服,過著十分樸素的日子。彆人家的官太太,都是錦衣玉食,養得嬌貴無比。可是張宛袖不但沒有丫鬟使喚,連一件好些的首飾也沒有。
雖然過著這樣清貧的生活,張宛袖卻連一點怨言也沒有,她每天辛苦的操持家務,縫補衣服,烹煮羹湯,於謙忙得一些時間也沒有,張宛袖又教兩個兒女讀書識字。平時於謙忙於公事,家中之事,沒有操半點心。張宛袖生活節儉,給自己買一件東西萬般不舍,可是卻常熬湯給於謙喝,說於謙操勞辛苦,本來應該好好補身。
這幾十年的恩愛夫妻,於謙自覺得虧欠張宛袖許多。他口中雖然難說,心中卻覺得歉疚之極,更覺得得妻如此,當真夫複何求。
如今於謙怔怔看著張宛袖,恍然發覺隨了自己半生的妻子居然如此削瘦,素淨的臉上顏色暗淡,這麼多年來,張宛袖臉上少施脂粉,容顏自然也說不上多好看。雖然落入了曹吉祥的手中,一雙眼睛卻含淚帶笑看著於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