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簡破浪便早早起床,去探紀惻寒。
紀惻寒抱著酒壺,仍舊睡得酣暢。簡破浪也不叫醒他,徑自去做了早飯。
簡破浪熬了野菜粥,野菜芬香,紀惻寒聞到菜粥的香味,便從夢中醒轉過來。他起身走到簡破浪身邊,伸伸懶腰道:“今晚一覺睡得好舒服。”
簡破浪不動聲色,問:“紀叔叔,我們白天去做什麼?要不要出去查害我爹爹媽媽的人的下落?”
紀惻寒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道:“當然不去。武夷山蔓延數百裡,天大地大,就憑著我們兩個人,如何能查得到?今日我約了山下的棋王萬老兄下棋。你放心地聽我話便是,敵人想要對付我們,何必我們去找他們?他們自然就會來找我們。省心省力,何樂而不為呢?”
簡破浪聽到紀惻寒的話,心中很是悶悶不樂。他勉強陪笑道:“紀叔叔所言甚是。”說完,便舀了一晚野菜粥,端到紀惻寒的麵前,說道:“這野菜粥,是我用武夷山的雲耳熬製而成。這種雲耳,隻有在武夷山才有,十分珍貴,很是滋補,紀叔叔要多吃些才是。”
紀惻寒接過碗去,喝了一大口,讚道:“果然是好味道!破浪,你與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摸樣,很不同呢。”
簡破浪心裡一動,臉上掛著憨憨的笑容:“紀叔叔過獎了。我原是什麼都不懂,多虧遇到紀叔叔和公主姑姑,才慢慢懂得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我們先不要說話了,野菜粥很快就會涼掉了。紀叔叔多喝一些才是。”
“好,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氣了。”紀惻寒很快喝完一晚,簡破浪殷勤地又給他盛了一晚。
紀惻寒見他不喝,便道:“破浪,為何你隻看著叔叔喝,自己不喝?”
簡破浪笑笑道:“我從小到大,都對雲耳敏感。吃過後,渾身便會起紅疹。紀叔叔過門就是客,不必理會我,多喝一些才是。”
紀惻寒不再多問,在簡破浪的殷勤勸說下,他一連喝了三碗。
簡破浪麵帶微笑,心中卻極為緊張。他一直看著紀惻寒喝完三碗野菜粥,心中才安定下來。他安安靜靜地盯著紀惻寒,等待著他藥性發作。
原來,方才的三碗野菜粥,摻雜了魑魅門的“千日醉”。簡破浪做好野菜粥,下好毒藥後,原本心中還存著一絲僥幸,是以故意問紀惻寒白日要不要陪伴他去找敵人。誰知簡破浪非但很自在地說道不去,還說要下山下棋。簡破浪十分失望,便把野菜粥端給他喝。
紀惻寒三碗野菜粥下肚,臉色忽然變得發白,還有一些浮腫。他很是奇怪,用手拍打著臉頰,道:“破浪,你吃雲耳過敏,是什麼樣子的?為何我也覺得麵上有些癢痛?難道我也過敏了麼?”說完後,眼睛一翻,整個人重重摔倒在地上。
紀惻寒走到院中,點燃一堆焰火,白煙你嫋然升起,環繞在茶林四周。很快,就有兩條人影,閃入到茶林之中。這兩個人俱是尋常茶民打扮,樣貌十分普通,走在鄉民之中,根本就難以辨認。他們唯一與茶民不同的便是,每人腰中掛著一塊魑魅門的令牌。
“魑魅門藍山和蕭彧,奉門主之命,前來帶人。請簡公子也隨同我們上山一趟,門主有事要交代。”其中一人恭敬說道。
簡破浪點頭答應,指著伏在地上的紀惻寒道:“他便是你們門主要的人,我願意隨你們上山走一趟。”魑魅門的兩人一左一右,挾起紀惻寒,簡破浪跟在後麵,一起往山上走去、
武夷山以秀水、奇峰、幽穀、險壑聞名,山中風景很是秀美。奇峰怪石林立,有的插入雲顛,有的綿延數裡,有的如屏垂掛,有的傲立雄踞,有的亭亭玉立,山麓中更有眾多清泉、飛瀑、山澗、溪流。魍魎門的總舵,便設在接近山巔的一處雄踞傲立的石洞之中,而石洞,則位於一簾飛瀑之後。
簡破浪跟隨魍魎門的兩人,穿過瀑布,來到石洞之中。石洞外麵,陽光普照,山色明媚,而石洞之中,彆有洞天,十分幽暗,四周燃燒著熊熊的火把,火焰升騰,洞中一片橘黃的顏色,顯得十分神秘。魍魎門的圖騰是火,門中的弟子都十分崇敬火束,是以,他們聯絡的信號之一,白日以煙,夜間為火,當然,特殊的時候,也有特殊的聯絡方法,譬如說小漾聯絡簡破浪,則是用歌聲喚他。總之,也算是因時製宜,因地製宜,因時製宜,不一而足。
簡破浪同兩個門人穿過山洞中的地道,地道十分狹窄,時時教人覺得山窮水儘疑無路,但是很快又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兩邊的壁上雕刻著猙獰的鬼臉,看上去十分可怖。簡破浪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心中絲毫不覺得驚慌。
很快,他們走入到一個寬闊的廳堂之中。廳堂完全是因地製宜,利用天然的石塊做成,廳堂中掛滿了熊熊燃燒的火把,中間的椅子上,坐著簡破浪昨日才見過的鬼臉人他是魑魅門的掌門。兩邊站了十數人,大氣都不敢發出。
“你要的人,給你帶來了,你可以放過小漾麼?”簡破浪抬起頭來,無懼地望著鬼臉人,口氣生硬道。
鬼臉人拊掌大笑:“好,真好!簡破浪,你做得不錯!”說完,便從椅子上走下來,徑自走到紀惻寒的麵前。他看到紀惻寒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便伸出腳來踢了他一腳,隨即問道:“他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紀惻寒麼?”聲音中滿是得意。
簡破浪盯著他,道:“如假包換。”
“好!實在是太好了。來人,給我用手鐐和腳鏈把紀惻寒鎖住,然後用水潑醒他。我倒是要看看這個名滿天下的奇人,與普通人倒是有什麼兩樣。我也要親眼看清楚,朱懷箴身邊的人,到底有什麼神通,哈哈哈哈哈哈”鬼臉人仰天大笑。
簡破浪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之色,他十分殷切地看著鬼臉人:“我不想被他知道,是我出賣了他。能不能給我把臉蒙上。”
鬼臉人點點頭,就有人送上一張人皮麵具。簡破浪接過來,戴到自己臉上去。
緊接著,就有人上前來,先用手鐐和腳鏈鎖住紀惻寒,隨後打了兩木桶水來,悉數潑到他的身上。
紀惻寒仍舊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躺在地上。鬼臉人倒是有些詫異,便走上前去,想看個清楚。誰知道就在他盯著紀惻寒看的時候,紀惻寒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的雙目炯炯有神,一雙眼眸精光四射,倒是把鬼臉人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
“你”他剛要說什麼,一眼瞥見紀惻寒身上的手鐐和腳鏈,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方既然已經淪為階下囚,又何必太把他放在心上呢。
“紀惻寒,你大約沒有想到,堂堂的一代宗師,居然會淪為我魍魎門的階下囚吧。”鬼臉人的聲音一時變得沙啞,一時又變得明媚,聽在人耳中,十分怪異。
紀惻寒卻並不驚慌,他盯著鬼臉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鬼臉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用力一拂袖子,冷冷道:“紀惻寒,你想怎麼樣?如今,你是我的囚犯,我要你生,你就可以生。而我要你死,你就一定要死。”
“是麼?”紀惻寒輕輕地說了一句,忽然大笑起來,他笑地歡快,笑完後,對著簡破浪說道:“破浪,紀叔叔不是告訴過你麼?我們一定要有耐心。隻要我們有耐心,不用我們去調查敵人,對方一定會來找我們的。我沒有說錯吧。”
簡破浪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被紀惻寒發現自己,隻得把臉上的人皮麵具摘下來,頗為尷尬地說道:“是。”
紀惻寒看他摘掉人皮麵具,倒是一點也沒有覺得意外。簡破浪隻覺得十分不安,搓著手,一句話也不敢說。半晌,他終於鼓起勇氣,對紀惻寒說道:“對不起,我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