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惻寒眉毛微動,冷笑說道:“事到如今,你說什麼都可以了。”
“話也並非如此,我想紀先生你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也不怪你,不如這樣,我就給你講一個故事。以前的時候,有兄弟二人,弟弟甚是得到父皇寵愛,而哥哥呢,因為是庶出,則不被父皇重視,儘管如此,弟弟一直以來都很敬佩哥哥。哥哥比弟弟年長十幾歲,等到父皇駕崩的時候,弟弟才是個幾歲的孩子,而哥哥則已經有二十來歲,當時父皇立下遺囑,要把江山傳位給弟弟。可是大臣們都覺得朝鮮江山未定,弟弟年紀還小,不足以擔負起朝廷、江山的責任,於是就打算擁立哥哥為皇帝。但是這時候又有另外一些大臣提出了反對之聲,他們都認為,既然先皇把皇位傳給了弟弟,彆人就不應該橫加乾涉,否則的話,就是對先皇不敬。就在爭執不下的時候,哥哥走了出來,他對群臣說他願意繼承皇位,而等到他百年歸老之後,皇位就傳給弟弟,或者是傳給弟弟的後人,大臣們商量過之後,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除此之外,也沒有彆的辦法,所以就隻能這麼做了。於是哥哥就登上了皇位,而弟弟繼續做他的平凡皇子,那個哥哥就是李元正,而弟弟就是我李元嘯。哥哥登上皇位之後,一直心裡對我有所顧忌,我年幼的時候還沒感覺到,等到我年紀大了一些,他就在姚箬吟那個女人的唆擺之下,屢次三番的想殺害於我,幸虧我福大命大,才活得命長。事到如今,他已經先我而去了,我本來以為他死的時候會遵守承諾,把皇位傳給我,誰知道他竟然違反當初對大臣的誓言,把皇位傳給了他的兒子,而今,他兒子死了,一直到了他的孫子,姚箬吟竟然還想霸占著皇位不放手。你說如果你是我,你能夠不追究這件事情嗎?所以說,這天下本來就是我的,再說了,我也不算是謀朝篡位,我本來就是李家的人,皇位還是在李家人的手中。為什麼我會得到大臣的擁立?都是因為這個原因的緣故,更何況當初我哥哥搶我皇位的原因,是因為我年紀幼小,而今他的兒子又何嘗不是年紀幼小,於情於理,這個皇帝應該是讓我當的,你說我說得對不對?”他說到這裡之後,便笑了起來,臉上儘是自得之色。
聽到他這麼說後,紀惻寒一時之間倒不知該怎麼反駁於他所說的話。
“總之,這皇位的確是我的。我奪回本來屬於我的東西,這也是情理之中,你說我說得對不對?我這又怎麼算是謀朝篡位呢?”他語重心長的對紀惻寒說道。
紀惻寒聽到他這麼說後,一時之間沉默無語,其實他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按照他所說的,這皇位原本就是他的,他奪回自己的皇位,也算是奪回自己的東西。
可是不管怎麼樣,如今天下在李元正的勵精圖治之下,已經維持了長治久安這麼多年,曆朝曆代的皇帝都是喜歡把皇位傳給自己的後人,李元正會做出這麼一個決定,也都在情理之中。
這本來是皇家的家事,紀惻寒也不方便發表評論,他猶豫了一下,這才緩緩的說道:“帝王家事原本不是我這個外人可以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你,總之,既然如今天下太平,若是小皇孫可以平安即位的話,對天下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敢說你在這個時候奪取皇位,不帶著一絲私欲嗎?”
“哈哈哈哈。紀先生,我敬你是一個俠士,所以才跟你說這麼多,可是沒想到你也是一個庸人。如果是你的話,含冤受屈這麼多年,難道你就白白的含冤受屈了嗎?”
聽到他這麼說後,紀惻寒一時之間倒也沉默無言。
紀惻寒也是個聰明人,如何不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其實紀惻寒也覺得李元正的這事做得有些不地道,就好象當初宋朝趙匡胤曾經答應過弟弟趙光義,百年歸老之後要把皇位傳位於他,誰知道趙匡胤後來也反悔了,皇位還是要傳給自己的兒子,幸虧趙光義聰明,機敏,才把皇位從趙匡胤的手中奪了過來。
這皇家的爭權奪勢原來都說不清楚誰是誰非,李元正有這樣的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而李元嘯他因此而不滿意,想要把皇位搶回來,原本也無可厚非。
難怪他會得到朝臣們的支持了,原來是有這麼一個緣故。
紀惻寒仔細觀察李元嘯,發現他並不是姚宛芸所說的那樣暴戾恣睢,而且剛愎自用,他是一個非常有才智,又非常有才華的人,也難怪當初會得到先皇喜歡,一心一意想要把皇位傳給於他了,可見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紀先生歎了一口氣,對他說:“不管怎麼樣,你說的這些我的確是很同情於你。可是所謂好男不侍二主,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姚太後,就一定要做到對她的承諾,你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我紀惻寒是絕對不會答應你的。你儘管可以把我殺了便了,反正我紀惻寒活了五十多歲,也算是活夠了。”說到這裡之後,他便哈哈笑了起來。
李元嘯望著他,若有所思的說道:“我知道紀惻寒為人一向是不把功名利祿,榮華富貴放在眼中。而且我還知道紀惻寒曾經喜歡過一個女人,叫做景橫笛,隻可惜後來那個女人不知所蹤,讓你傷心了這麼久,可有這麼一回事嗎?”
提到景橫笛的名字,紀惻寒心裡微微一涼,其實景橫笛當初並不是不知所蹤,整件事情說來話長,紀惻寒自然也不想跟他解釋,隻不過李元嘯竟然連景橫笛的名字都已經打聽到,可見這個人真的是不容小覷。
想到這裡,他便沉默不語,一句話也不再多說。
李元嘯繼續緩緩的說道:“我還聽說,最近紀先生遇到了一個人,同以前的景姑娘長得非常像,不知道我所說的對不對?”
紀惻寒微微一愣,問道:“你想怎麼樣?”
“我倒是不想怎麼樣。”他說到這裡,便拍了拍手掌。
緊接著就有一個女子走進了牢中,那個女子薄施粉黛,淡掃娥眉,生得十分的秀氣,美麗。
她穿著一襲白色的衣裳,整個人不染纖塵,就好象紀惻寒當初在山穀之中遇到景橫笛一樣,而今等他仔細看看之後卻發現,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景橫笛,而是姚家的二小姐姚宛芸。
“姚二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紀惻寒頓時愣住了。
“不錯,她的確是在這裡,而且隻要紀先生答應幫助在下,姚二小姐就是紀先生的了,以後紀先生便可以彌補自己在以前的時間裡錯失的同景姑娘的歲月。我知道紀先生不愛江山,不愛權勢,可是有如斯的美人站在紀先生的麵前,難道紀先生也不為之動心嗎?”
紀惻寒聽到他這麼說後,一時之間不禁雲裡霧裡,他有些生氣的說:“李元嘯,剛才同你一番談吐,我自認為你也算是一個君子,雖然是君王,然後也不乏氣魄。沒有想到你竟然抓了一個小小的女子,用她來威脅於我,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李元嘯哈哈的笑了起來,麵上滿是流露掩飾不住的躊躇滿誌,他說道:“當然不是了,姚二小姐素來刁蠻任性,她不肯做的事情彆人又怎麼會強迫於她呢?將姚二小姐轉贈於你,乃是她心甘情願的。姚二小姐,是不是有這件事情?”
姚宛芸低眉斂目,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但憑大王吩咐。”
紀惻寒聽到她這一句話後,整個人頓時愣住了,他滿懷疑慮的問道:“姚二小姐,你原本不是姚太後的侄女嗎?為什麼現在又跟他在一起?而且看你的樣子,似乎是他的人才對啊。”
紀惻寒何等的聰明,隻是姚宛芸的一句話,他便差不多已經窺探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錯,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一頭霧水,這樣,我便把整件事情跟你解釋一下。”李元嘯笑著說道:“姚二小姐她其實是我的侍妾,她已經跟了我好久了,隻不過是姚太後一直不知道而已。”
“你說什麼?姚二小姐是你的侍妾?這是怎麼回事?”紀惻寒聽到這一句話後,隻覺得腦子像是炸了一樣。
雖然說他對姚二小姐的確是沒有什麼情意,可是畢竟她跟景橫笛長了一模一樣的麵孔,他自然也不由自主的會去關心姚二小姐。
“你也一定很奇怪?這就叫做大廈將傾,一木難支,九五之尊,真命所歸。就連是姚家的人也依附於我,姚永生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的人,為什麼我能夠順順利利的逼走姚太後,搶占這皇宮呢?還不是因為姚相爺幫我探取情報。”
“姚相爺為什麼會幫你?我倒是不明白了,他同姚太後本來是兄妹,於情於理,他都要先幫助自己的妹妹才是。”
“其實這也不能夠怪姚相爺,要怪的話,就怪姚太後。姚太後這個人實在是心機太深沉了,她知道姚相爺素來有大智,唯恐姚相爺把持朝政,造成外戚專政,影響了她兒子,甚至她孫子的江山,所以從來不給姚相爺什麼權勢。姚相爺雖然表麵上是相爺,實際上他的官職卻是閒置的,你說姚相爺如此有雄圖大智的人,怎麼能夠滿足於這樣一個散職呢?
紀惻寒仔細聽完,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想必姚箬吟做夢都沒有想到,到頭來背叛她的是她的親哥哥,而今,她恐怕還蒙在鼓裡。
他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一方麵他實在是為姚宛芸的背叛而感到歎息,而另一方麵,到底是誰是誰非,誰對誰錯,他已經不想去追究。
唯一知道的就是整件事情,既然他已經答應了幫姚箬吟,絕不能夠做一個背信棄義的人,否則的話,便對不起自己。
姚宛芸走到他的身邊,低眉斂目,轉過臉去對李元嘯說道:“大王,我有幾句話想同紀先生說,不知道大王覺得如何?”
李元嘯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姚宛芸望著紀惻寒,對他說道:“對不起,紀先生,是我騙了你。”
紀惻寒想起入宮之前,曾經問過姚宛芸一些宮裡的情況,姚宛芸當時回答得十分含糊,紀惻寒當時心裡就已經起了疑慮,隻不過他以為姚宛芸之所以回答得含含糊糊,是因為她一個小女孩對宮裡的情況不了解的原因。
而今看來,是她有心隱瞞,也難怪紀惻寒防不勝防了,這就叫做以無心算有心,任憑紀惻寒再聰明,恐怕也是想不到的。
姚宛芸抬起頭來,目光盈盈的望著紀惻寒,猶如梨花帶雨,泫然淚下。
紀惻寒看到她的樣子,心底不由得糾結了幾許惆悵,曾幾何時,景橫笛也是用這種眼神望著他,輕輕的喊他一聲紀大哥。而今,姚宛芸竟然又以這樣的神情望著他,讓他心裡怎麼能夠不傷懷,不難過?
隻不過事情到了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姚宛芸望著紀惻寒,柔聲對他說道:“紀大哥,我是真的很想同你在一起。不如你不要再管朝鮮的事情,讓我陪著你,一起逍遙海外,好不好?”
紀惻寒忽然笑了起來,對她說道:“這個是李元嘯向你吩咐的最底限度嗎?”
“什麼最底限度?”姚宛芸不禁愕然。
“一定是李元嘯吩咐你,倘若不能夠將我說服幫他的話,就讓我遠走這裡,從此不問朝鮮的國事。這麼一來,他就可以更加順利的從姚太後孤兒寡母中拿到政權,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