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子這小子的手藝還不是蓋的,修車倒在其次,那輛小長安大不子全換配件,關鍵在警燈上,全車的漆被大致噴了個樣子,這警燈被輪子拆開清理了一遍,又彆出心裁地另走了一趟線,一下午功夫就整得能上路……說是修,其實就是換了個發動機總成、三個輪、六座套,差不多就換遍了……幾個人新鮮地上了車,一路上回去商量著這用途,一進門顯示效果來了,著實把王虎子嚇了一通,鬨了半天幾個人陪著笑臉說著好話,好容易才把虎子安撫下來,不過這個中原委一想起來,連王虎子自己也笑
包括楊偉在內的混混們都經曆過這個情形,但凡作奸犯科,心理狀態就倆字:心虛;看著穿警服的心虛、看著警車心虛,就即使這些事不是衝自己來的,也心虛。
幾個人笑著弄著,就聽得背後很清脆地有人喊:“楊偉!”
一回頭卻是周毓惠,俏格生生地站在不遠處,早聽見幾個弄,出了宿舍門。夜色闌柵看不清臉,倒也是憑風而立。幾個混混知趣,都笑著示意,摟著膀子進屋了。
“啊!怎麼了,你還沒回呀!……我送你去。”楊偉笑吟吟地回頭說道。
“你還說早上接我呢,一天都不見人,害得我們走著來的。”周毓惠說著,倒不像生氣,有點嗔怪。景瑞霞站在背後。咂吧著嘴,有點酸。
“哎喲喲,忘了忘了,今兒早上六點多才回來,一睡下就起不來了。”楊偉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不是開著桑塔那下地乾活、上山打兔子了吧!?”周毓惠願意問道,那車身上到處是灰和泥。也不知道楊偉一晚上鑽什麼地方去了。
“嗯,差不多,乾大活去了,哈………”楊偉笑著,昨晚地收獲還真是不小。不過話很隱晦,什麼都沒有說。
“有三個人來鳳城找你來了,不知道你想見不想見?”
“什麼人!”
“兩位是美女!”周毓惠酸酸地說。
“是嗎!?”楊偉嘿嘿笑著一副大跌眼鏡地表情。不以為然地說了句:“你說地誰呀?我認識地女人裡頭。除了你。可都是美女。”
周毓惠還未省過神來。背後景瑞霞撲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周毓惠回頭沒好意地盯著景瑞霞。景瑞霞訕訕道。我去車上等著啊………說著就快步跑了。這倆人地對話太雷人……
周毓惠也調頭就走。表情有點忿忿。臉皮再厚這事也掛不住……楊偉看周毓惠有點生氣了。這才謔笑著上來伸手攔住周毓惠。恬著臉說道:“彆生氣。我開玩笑呢!你閒得沒事。給我開這玩笑乾嘛?”
“誰給你開玩笑了。是有兩女一男來找你。”
“是嗎!?那人呢?”
周毓惠不答反問:“手機呢?一天都聯係不上你。我多擔心。”
“噢!”周毓惠抓蚤子一般上下亂摸,一下子恍然大悟:“咂咂,換警服了,手機拉警服裡了……哎……金剛,把我衣服裡地手機拿來……”
楊偉喊著,看來是真拉家裡了,一會金剛拿著手機奔出來交給楊偉,手裡還握著撲克牌,又急匆匆地往回奔。看樣四個人玩上了。
“呀呀,你怎麼打這麼多未接來電,你以為我手機電池好得不得了啊……”楊偉說著翻查著手機。周毓惠是又氣又好笑,沒想到是這麼個人。這麼個回事,壓根就沒帶手機。翻著翻著楊偉大驚失色說了句:“喲,這倆貨色怎麼打電話了?”
“誰呀?”周毓惠明知故問。
“林歪嘴和他妹妹…………還有文青。喲,文青打電話乾嗎!”楊偉說著要把電話回了過去。
“彆打了,他們都來了,在天廈住著等你呢!”
“噢……”楊偉聽得這話,一愣神又是一句:“哎,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他們乾嘛來了?”
“我見著人了,他們找不著你,就找到我這兒了,他們說想見見你,如果你不想見,他們讓我轉達謝意……你見不見呢?要見的話,我送你去………”周毓惠揶喻地說道,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注意著楊偉的表情變化。
“見就見唄,還轉達什麼謝意,扯淡……得,走。”楊偉說著要起身。
周毓惠有點不快地說道:“哼,我就知道你要去!”
“喲,你怎麼知道?這話又是怎麼說的?”楊偉奇怪地看著周毓惠,看不清傷臉後的表情,不過肯定好不了。
“嗯……瞧人林姐多漂亮,細眉大眼高挑個,紅撲撲的臉蛋,男人都這得性,我估計你魂早被勾跑了!不去才見鬼呢。”周毓惠咬著嘴唇,冒出了莫名其妙的一句。
楊偉聽得這話,一回頭怔了怔,然後是哈哈大笑說道:“真是沒見識,還紅撲撲的臉蛋!……那是高原缺氧、血紅素升高,林姐在北疆當過兵,落下地這毛病,有些人能複原,有些人回來複原不了,你個笨蛋,那是人體生理機能被破壞後的反應,漂亮……你也去漂亮漂亮,比你這一臉傷還難受……”
這回輪到周毓惠驚訝了,沒想到個中還有這麼個隱情……被楊偉當傻瓜訓了兩句,卻是反駁不得,悻悻跟在楊偉背後,仨人向著鳳城回來
天廈。依然是金碧輝煌地天廈。
周毓惠心裡有點五味雜陳,每次看到這幢建築多少都有點相同的感覺。這一生三十年作得最對的事和最錯的事,都是一件事。那就是返回鳳城。如果沒有幾年前咬著牙做決定,現在也許就是某個大城市裡芸芸眾生中一個朝九晚五的白領,一個並未見得有多大作為的海歸,或許在某一個城市已經有了自己相對安穩地家。或許把傷心地往事都變成了偶而才想起的回憶。
天廈,是自己在鳳城**,在這裡淘得了第一桶金,在這裡認識的楊偉,在這裡開始謀劃著複仇。從這裡走出來,她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但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甚至連原來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也發生了顛覆,曾經對理想對未來的憧憬,等到看得見、摸得著了,才發現一件很尷尬的事:自己把一切都弄錯了!…………就像眼前地這個人一樣,四年多前是這裡見到他地。第一次見楊偉的時候,那時候避之唯恐不及。那時候鳳城知根知底的人都畏之如虎如蠍。但恰恰也是這個人,數次把自己從泥沼中拉了出來,自已所欠缺他地,也許不止一條命!
周毓惠想著想著就情不自禁地側頭看看楊偉,短發根根直立,依然和四年前見到的時候差不多一個樣子。歲月仿佛有這個人身上留不下什麼痕跡,依然是那樣自信,就像一個粗線條地雕塑。根本不在乎身外的風風雨雨………周毓惠想起了曾經讓她手足無措地張東猛、曾經讓她恨之入骨地高玉勝、曾經讓她差一點送命地歹徒、曾經那群在鳳城叱吒風雲的王大炮和已經下落不明的伍利民……
都已經成為曆史了,隻有這個人,依然端坐在這裡!
開車的楊偉,仿佛感覺到了什麼,側頭一看周毓惠正盯著自己,咂吧著嘴說道:“看我乾什麼?好看呀!?”。
這回周毓惠反應快了,馬上找了個話題:“好看什麼呀?怎麼穿這迷彩服,見客人你也換上件乾淨衣服不是?”
“切!”楊偉不屑地說道:“一個林歪嘴,還換衣服。”
“那還有林姐呢?”周毓惠揶喻地問。
“那更不用了,好歹也是一個地方當兵出來的。這她能介意。”楊偉說道:“再說了,她們就介意,關我什麼事。我不介意就行了。”
周毓惠啞然失笑了,景瑞霞忍俊不禁笑了。楊偉這理論經常是反其道而行,好像句句還都在理。
到了天廈周毓惠有點躇躊不前了。楊偉一下車就看得這林氏兄妹和陸文青從台階上迎了下來,出於禮貌。周毓惠和景瑞霞也跟著下了車……這倒也奇怪,周毓惠吊著繃帶臉上帶著傷沒遮沒掩,遇到那個熟人心裡都有點不得勁,甚至於刻意回避著熟悉的人。但楊偉除外,隻要和楊偉在一起,周毓惠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個什麼形象。
幾個月沒見,林國慶仍然是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諂笑,下車的楊偉雙手叉在胸前,看著老林伸開雙臂就撲了上來,一點都沒有尷尬的意思,不管楊偉願不願意,把楊偉就著抱了個滿懷,嘴裡興喜地說著:“喲喲,我說大兄弟,可想死哥哥我了!”
林涵靜不由得被逗笑了、周毓惠也被林國慶地惺惺作態逗笑了,這生意人就有這麼個好處,什麼事都抹得下臉皮來。
“老林!?幾個月不見,你這毛病改了,不摟女人,淨揀男人摟?”楊偉說著輕輕把林國慶推開了些,謔笑著:“我可低估了你臉皮的厚度
“得,這次哥哥我來,就沒打算要臉,有氣您儘管撒!”林國慶一副決然的樣子,不過八成是裝出來地。
“有氣,有什麼氣?我都高興得不得了,還能有氣!……我看有氣的應該是你吧,二百萬在這兒放了兩年,毛也沒落著……想反悔可沒機會了啊!”楊偉一笑而過。好似有點幸災樂禍,但卻沒有責怪地意思。
林國慶還未想得清這話怎麼說,妹妹和文青也迎上來了。和周毓惠、景瑞霞握手問好後,看看楊偉,很深意地眼神,楊偉笑笑,看到文青地時候冷不丁冒了句:“文青,你可在牧場臥底臥了兩年了啊……昨天一聽小孬說這段時間你在牧場呆著。我想這貨就快來了,可沒想到奔得這麼快……你回了北京,他給漲工資了沒有?”
陸文青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有點訕訕地說道:“楊場長,我辭職了,是林姐邀我幫忙,和林總沒關係。”
“哦!”一句話問得楊偉也覺得頗覺不妥,回頭一看林國慶,眼色不好了:“老林,你這剛卸磨就殺驢呀!?好歹你也等倆天。放走這麼個人才,你後悔吧!”
“好好,我坦白、我人品有問題,咱不提這茬好不好,天地良心呀,文青我可是再三挽留,不信你問問。”林國慶強自辨白了句,一副比竇娥還冤的表情。
楊偉卻是不接話茬,笑話了一句:“哈……哈……你不坦白。我也知道你人品有問
楊偉幸災樂禍地表情,倒把幾位女士逗笑了,幾個人說笑著就上了樓,北京來的三位,住的是天廈十六層三個標間,林國慶殷勤地把幾位請到了自己地房間。
看樣是有心已經準備好了,茶幾上擺著兩個果盤、飲料,進了門落坐,楊偉如同進了自己家一般,揀了個蘋果啃著。看著忙著倒水的林國慶,隨意地說道:“我說老林,你來鳳城是不是假公濟私。來看你家煤礦來了,捎帶著看我?……咱們這禮義之邦。你來看我,也沒打算送禮?”
“那能呀!?我可是專程來看你來了。這生意再重要,能有朋友重要?………送禮更不用了。咱們倆什麼關係?”林國慶一副被冤枉的表情,楊偉驀地被噎了一家夥,本來準備再損一句,不過一看林涵靜,這話又硬生生地硬咽下去了。
周毓惠和陸文青小聲的交談著,偶而林涵靜也笑著插一句嘴,林國慶倒了茶大咧咧和楊偉往一塊一坐,大慨也受楊偉大大咧咧作態的感染了,絲毫沒有愧疚的表情,恬著臉笑道:“我說楊偉,哥哥我可給你奉茶認錯了啊,你可不能計較!”
“嗯……”楊偉吃著,不介意地說道:“小人不計大人過,沒事,反正我賺了。”
林涵靜本來就注意著楊偉的一言一行,一聽“小人不計大人過”這句,撲哧一聲笑了。笑笑又覺得不妥,找了句話題說道:“楊偉,我聽說你現在又經營煤場了?生意怎麼樣?”
“她是老板,你問她。”楊偉好似吃著嘴閒不下來,指了指周毓惠,周毓惠隨口接了句:“一般化,就那樣吧。”
一聽煤場,好像觸著的林國慶的某根神經,直愣愣地看著楊偉說道:“喲,我說兄弟,你可真有眼光,這可是個來錢快的生意,我就後悔幾年前沒經營地鐵路發運站或許煤場,要那樣的話,投資不大,早賺錢了,整個煤礦這安全問題一天是提心吊膽,現在看來呀,最好最安全的生意就是煤炭發運。”
“也不儘然!”周毓惠笑著解釋道:“沒有那麼容易,貨源組織、下遊客戶的維持,貨款回收,那樣都不簡單。現在全市的煤礦大部分都限製產能,一限產就搶貨源、不限產煤炭又積壓,資金的風險不小。而且煤炭能源市場,受政策影響大,這個因素是最不可測的。”
周毓惠的話很中肯,說話的時候林涵靜眨著眼聽著,很欣賞周毓惠理性地態度,不像這倆位男同誌,一個比一個說話不靠譜。
“哎……”林國慶不以為然地說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限產就是一句話而已,隻要不出事,你產多少都沒問題;一出事,你產多少都是問了不少吧!”楊偉隨意問了句。
“一般,就差不多收回投資,還沒見著盈利呢。”林國慶說了句,不知是真是假。
“哈……那就不錯了,沒有一炮轟你一家夥,出個安全事故,你還賠本了呢!”楊偉說道。
老林就苦著臉:“我說。咱說句好話成不?我這神經那脆弱你就成心往那說是不
幾位女士被楊偉地表情和話又是逗得咯咯直笑。
幾個人的談話因為有了林國慶和楊偉倆人的插科打諢變得格外輕鬆了,而林涵靜有意無意地和周毓惠話裡拉近著距離,和楊偉和林國慶的相互攻擊不同,兩位女士卻是相互恭維著,林涵靜還關切地問到周毓惠的傷,介紹了幾種特效的藥給周毓惠。捎帶著連周毓惠也開始對這個談吐不俗地林姐多少有點好感了。
五個人說說笑笑,這話說開了,倒也沒覺得有什麼芥蒂,要有也是林氏兄妹有,不過楊偉這大咧咧性子,好像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也就跟著釋然了。幾個人聊了一個多小時,楊偉看看時間不早了,起身告辭,北京來的三人。一直把周毓惠和楊偉直送到樓下上了車,約好了第二天午飯聚聚,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了。
這次是景瑞霞駕的車,上了車周毓惠看看副駕上坐地楊偉一直招手送幾位,這口氣裡取笑道:“哎,楊偉,你真的不記恨這兄妹倆?你這度量可真夠大了啊,要我的話,他們在我困難地時候抽資金。我巴不得看著他們倒黴呢?”
“哼!最毒莫過婦人心呀?哈……”楊偉也笑了。
“切,我看你這心思呀,是不是林姐身上!”周毓惠不屑地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