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葉城(2)_滄月鏡係列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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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葉城(2)(2 / 2)

“終於,還是崩潰了麼?”忽然間她聽到一個聲音,冷而深。靴子聲從內堂傳來,屏風被移開,所有軍人都肅然退下,列隊致意:“元帥!”

那個腳步一直到她身側才停住,然後有靴尖踢了踢她的臉,低歎:“所有的俘虜裡,你熬的最久——真是讓人敬佩。”

是、是滄流帝國的那個巫彭?!

她想掙紮著起來,撲向那個血洗了複國軍的屠夫,然而她隻一動、肩膀便被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臉貼著地,隻能看到軍靴上冷而尖的馬刺鐵。

她無法抬頭,卻忽然不顧一切地張開嘴,一口咬在他的腳背上!

“哢”。牙齒幾乎碎裂,軍靴的粗布底下,居然墊著軟而密的堅固物體。

“身體都衰弱到這樣了,還有這麼深切的恨意……真是難得。”那個冷酷的滄流元帥冷笑起來,“難道你以為自己還能回到那邊去麼?”

他一腳踢在她臉上,堅硬的靴子磕破她的額頭,死死踩住她:“聽著!現在你隻有兩條路:第一,留在征天軍團成當我的傀儡;第二,不當傀儡的話,你就得——”

“我寧可死。”不等巫彭說完,她嘶啞著嗓子回答。

這樣決然的答複,反而讓鐵血的元帥怔了一下。他看著地下奄奄一息的鮫人戰士,眼裡有無法征服的揾怒。沉默許久,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笑:“死?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冷冷說完了那句話:“第二,不當傀儡的話,就發配去西荒,給鎮野軍團當營妓!”

蘇摩的十指托著瀟的頭顱,不停地從她腦海裡閱讀那些過往——然而到了這裡,回憶的畫麵忽然開始恍惚了,仿佛接下來的那段日子流逝得模糊而迅速,並不曾象前麵這一段那樣令她刻骨銘心。

荒蕪的原野。

廣袤的沙漠。

漫天的塵土風沙。

滿地的輜重武器和傷員。

在戰壕裡休息的、清一色黑色裝束的軍隊。

遠處有簡易的牛皮帳篷,升起縷縷炊煙,血色的夕陽正在風沙裡緩緩下沉。

天,又要黑了……

在那一段記憶中最強烈存在著的,除了對荒漠乾涸氣候的長時間痛苦、便是對每一日夕陽跳下地平線那一瞬的恐懼——因為,那意味著又一個黑夜的到來。

——那些野獸們的狂歡之夜。

“快去快去!去的晚了營裡的女娘可都沒了!”

“來不及啦!隻怕現在去,那個鮫人美女已經讓參將給抱上床了吧?”

“真該死,又讓上頭給私獨吞了,難得來一個鮫人,也不放出來讓我們嘗嘗鮮。”

“噓——被參將聽見可不好啊!”

“我就是要罵!真是他媽的不公平——征天軍團每個小隊都配了一個漂亮的鮫人娘們來玩,憑什麼我們鎮野軍團就隻分了那麼一個?”

“唉,鮫人在西荒活不長嘛。你看那個鮫人來了不過半年,已經快不行了。”

“媽的,那老子豈不是再也嘗不到鮮了?”

“嘖嘖,你也想開點——那個鮫人雖然漂亮的不象話,可好像沒有魂似的。與其抱個行屍走肉的美人兒,還不如和**的沙蠻女人混呢。”

“……”

帳外肆無忌憚的議論不停傳來,然而她眼前卻隻是晃動著一張油膩黑亮的臉,那個魁梧的朔方城參將壓在她身體上,那樣的沉重,幾乎要將她窒息。

然而她隻是木然地看著,眼睛不知道看向哪個地方——頭頂是黑沉沉的牛皮帳,風砂在呼嘯,肌膚乾得幾乎要裂開,砂子隨著呼吸進入了肺部,一點點的積存起來。她忽然咳嗽起來,感覺嘴裡有什麼無法壓抑地湧了上來。

她甚至來不及扭過臉去,就這樣直接地將咽喉裡湧出的東西、嘔吐在了那張正吮吸著她嘴唇的口腔中。

“臭女人!”那個參將愣了一下,很快呸的吐了出來,氣急敗壞地甩了一個耳光,“敢敗壞老子的興致!”

然而下一刻,他馬上就跳了起來,抹著嘴角驚呼:“血?!”

大量的血,從她咽喉內湧出,又從那個鎮野軍團軍人的嘴裡流下,狼藉可怖。

她在昏暗的牛油蠟燭下看著滿床可怖的殷紅,手緩緩伸向那一灘沒有溫度的鮫人之血,一貫無知無覺的眼神慢慢顫動。忽然間,她把頭一揚,打破了一貫的死寂大聲笑了起來,狂喜萬分——終於是可以死了!終於是,可以死了!

笑聲未畢,她就一頭栽倒在床上,蒼白**的身體浸沒在自己的血中。

真好……

終於是,可以結束了。

葉城的冷月下,白薇皇後驚詫地看著忽然間瘋狂大笑的鮫人女子,再也忍不住地出手喝止:“蘇摩,快住手!你會逼瘋她的。”

然而傀儡師的臉上卻浮現出莫測的神情,仿佛這樣還不足以完全地觸摸那些回憶,反而更緊地按住瀟的頭顱兩側,緩緩地俯下身,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瀟的額頭上,緩緩讀取著

最後的記憶。

片刻後,他眉心那一道火焰的刻痕裡,閃過了微弱的光。

原來是這樣……被滄流帝國充軍的十幾年後,那個當年寧死不肯低頭的孤傲女戰士,最後才成了不顧一切的背叛者。然而,隻是保持著那樣的姿態再“讀”了片刻,蘇摩臉上的神情慢慢變化,忽然鬆手放開了瀟,所有的引線在一瞬間抽出。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撐,鮫人女子筋疲力儘地倒了下去,痛苦地用手捂著頭顱,臉色蒼白地低低呼號。

而蘇摩隻是靜靜地凝視著她,臉上有複雜的神情。

“她怎麼了?”白薇皇後問。

“那段記憶,對她來說太過於痛苦。”蘇摩緩緩開口。白薇皇後詫異地看著他——到底這個叫做瀟的鮫人有過什麼樣的記憶,竟然能打動蘇摩這樣的人?

然而傀儡師低頭凝視了那個昏迷的鮫人女子半天,最終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抬手挑斷了捆綁著瀟的那兩條鐵索,回身靜靜道:“我們走吧。”

“真的放過這個叛徒?”她隱隱有殺氣,“讓她回到雲煥身旁?”

“放她走又如何。”蘇摩戴上了風帽,隻是冷然回答,掠了一眼夜空,“破軍光芒黯淡,七日內必當隕落——以她殘廢之身,又如何能挽回宿命?”

白薇皇後抬起頭凝視夜空:北鬥已然移到了西方分野,已然是三更的天。

果然,西北角上一顆大星搖搖欲墜,發出黯淡的血色光芒,她隻是一望、便已知道星宿軌道的走向所在,也知道此星的主人必然氣數將儘。

“破軍……”她蹙眉,心裡不知如何卻隱隱有不安。

那個角落,漆黑一片的天幕下,似乎隱藏著某種洶湧而來的彭湃力量,以及無可估量的變數——她默默凝聚力量,想看穿破軍背後的奧妙,然而奇怪的是以她的靈力、居然還是一眼看不到底。

到底……到底這顆三百年爆發一次的“耗星”,接下來會有怎樣的變數呢?

“得走了。”蘇摩側頭,仿佛傾聽著黑暗裡的某個聲音,臉色一變。

白薇皇後手指一合,撤掉了結界,默不作聲地轉過身,準備結束這段旅途中的小插曲。然而剛轉過身,背後卻傳來了哀哀的哭泣聲——那些鮫人奴隸隨即蘇醒,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驚懼的表情,不知所措地看著地上狼藉的屍體。

——店主死在了這裡,等明日被人發現,他們這群奴隸便要死無葬身之地!

那樣的哭聲仿佛是無形的羈絆,快要走出的結界的蘇摩默然頓住了腳步,也不回身,手指隻是一劃,一道白光從指尖騰起,精鐵打製的牢籠喀喇一聲攔腰折斷。

他並沒有回頭,隻是站住了腳步,對籠子裡那些瑟縮成一團的鮫人奴隸開口:“走吧。”

然而那些奴隸害怕地看著外麵,居然沒有一個人敢走出這個已經大開的籠子。

“您……是準備買走我們麼?”終於,其中一個膽子較大的鮫人孩子開口了,怯生生的挪過來,“你們願意當我的新主人麼?”

“不,”白薇皇後儘量把語氣放的溫和,“你們自由了,快出來吧。”

然而那個快要挪到籠子外的鮫人孩子仿佛嚇了一跳,一下子又縮回去了。

“不行的,”孩子驚懼地抬頭看著他們,瘦峭的臉上一陣不自然,“你們如果不買我,沒有主人,是不能離開這裡的!離開了也會被抓回來!”

“你們可以當自己的主人。”白薇皇後神情隱隱嚴峻起來。

“不!不……不成的。”那個奴隸孩子一邊慌亂地搖著頭,一邊退回了鐵籠的角落,“每個鮫人都要有主人!沒有主人我們哪裡都不能去,這是規矩——逃出的話,會被活活打死的!我、我已經看到他們打死過好幾個了!”

一群奴隸瑟縮著,用又是期盼又是恐懼的眼神望著外麵的世界,卻沒有一個人敢挪過來一步。

所謂畫地為牢,也就是如此罷?

“已經連逃跑都不敢了麼?”白薇皇後止不住的憤怒。手一揮,整個鐵籠被無形的力量扭曲,一瞬間如裂開的甘蔗一樣向外癱倒,成為一攤廢鐵。然而奇怪的是沒有了籠子,那群鮫人奴隸居然還是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他們麵麵相覷,眼裡帶著茫然和恐懼。

“逃?”有奴隸囁嚅,“又能去哪裡?……我們生下來就沒出過籠子。”

白薇皇後怔了一下,隨即道:“你們可以去鏡湖的複國軍大營,那裡有你們的族人。”

“複國軍?”奴隸們臉上出現更加恐懼的神色,“那是亂黨啊!抓到了都要殺頭挖眼的!”

“那你們想怎樣?”白薇皇後壓住了怒氣,問,“聽著,回答我——如果現在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你們究竟想怎樣?”

“我們……”那個奴隸害怕地抬頭看了一眼他們,最終隻是低頭囁嚅,“我們想求龍神保佑讓,早點來一個仁慈的主人把我們買走……”

“……”白薇皇後終於徹底沉默了。

那,就是這些鮫人最大的願望?!

被關在囚籠裡長大的一代,已然連對自由的渴求都已經消失了麼?

籠子裡的奴隸大都是賣不出去的老弱病幼,然而無論活了七八百年的、還是剛生下來不過幾十年的鮫人,個個眼裡都充滿了對外界的恐懼,麻木不仁,讓她這個千方百計想給予他們自由的旁觀者都感到絕望。

“哈!”忽然間,一直沉默的蘇摩冷笑起來,霍然轉身,手指閃電般的劃下!

“你要做什麼!”白薇皇後驚呼,旋即抬起手臂格擋。然而還是慢了一步,鋒利的引線呼嘯著卷入鐵籠,毫不留情的將其中兩三個奴隸的頭顱平整地切了下來!

“啊啊啊……!”人頭骨碌碌亂滾,其餘鮫人驚叫著,終於四散逃出了囚籠。

“你怎麼連族人都殺!”白薇皇後變了臉色。

“這不是海國人,皇後。”蘇摩轉過了頭,抹去濺到臉上的一片血跡,眉心那一道烈焰的刻痕裡隱約透出入骨的黑暗色澤,“這不是海國人!——海國沒有這樣的子民,我也沒有這樣的同族!”

他冷冷看著空桑的開國皇後:“連畫地為牢都可以囚禁,這哪裡是海國人?分明是你們空桑人培育出的奴隸——天生的、世襲的奴才!”

“我寧可海國全死絕了,也不願留下哪怕一個這樣的奴才!”

白薇皇後默然,虛無的心中有劇烈的刺痛。

“知道什麼叫做亡國麼?不,七千年前的海天之戰其實並不算亡國,”蘇摩的語氣起了波瀾,仿佛內心的黑暗潮水再度無法控製的泛起。他俯下身去,一把拉起了一具無頭的鮫人屍體,扔到她麵前:“看看,這才是一個民族真正的消亡!你們空桑人……你們空桑人……”

看著這個純白色的冥靈女子,蘇摩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終還是沉默——你們空桑人,雖然萬死不足以贖其罪,卻也並非全是禽獸。

可是,為什麼不讓我徹底的憎恨你們呢?!

“蘇摩。”白薇皇後剛毅的臉上也流露出某種軟弱的表情,低聲歎息。

“走吧。”仿佛不想再看到眼前的人,他轉過頭去。

“對不起。”白薇皇後輕輕歎息了一聲,仿佛為了掩飾某種表情,同樣也轉過頭去看著白色的巨塔,“當年,我無法及時阻止琅玕出兵海外;後來,也無力阻止他恣意暴虐。”

她抬手遙點白塔,低聲:“希望這一次,我可以將他永遠、永遠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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