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原來你的意誌力還沒有完全消散啊,雲煥?我還以為你已經被那些盜寶者給殺了呢。”魔在輕聲冷笑,抬起左手,手上黑色的火焰之劍瞬間熄滅了,“正好,我可以把這個軀體的控製權還給你一會兒,讓你來控製一下。”
雲煥的身子一震,然而衰弱的身體根本讓他無法自如地控製自己的軀體,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左手,臉上的表情痛苦而複雜。
“破軍,你太令我失望了——在烏蘭少海上,居然被那些盜寶者暗算!”魔的語氣中充滿了譏誚和殘忍,“如今我用你的手斷絕了那一絲軟弱——快謝謝我吧!”
“不,不……”破軍喃喃道,忽然把頭撞向堅硬的機翼,“不!”
“哈哈哈……”魔在大笑,“快,把她的頭顱斬下來!從今以後,你將無人能敵!”
魔的力量再度強行侵入他的心,操縱著他的身體,左右著他的神誌。雲煥緩緩站起身,走到師父麵前,臉上的表情是痛苦的,眼神裡透出劇烈掙紮的光芒,然而左手卻不由自主地舉起,凝聚了毀滅的力量,向著眼前的人一揮而下!
魔在大笑,全力地爭奪著雲煥的神誌,想徹底馴服這樣一個桀驁不馴的軍人。然而,它卻沒有注意到在魔之左手揮動長劍、斬向昔日恩師的時候,另一隻手卻動了起來,以不顧一切的姿態擊向了左手!
隻聽“哢嚓”一聲輕響,剛剛抬起的左手垂落了下去。
魔的聲音在一瞬間因為劇痛而扭曲:“破軍?”——
這樣決絕的攻擊,居然來自於他自身。來自於,他的另一隻手?
雲煥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薄唇緊抿成一線。他用右手按著自己的左肩,手上青筋凸起。隨著魔的怒吼聲,那隻扣在左肩上的右手再度用力,隻聽“哢”的一聲,他竟然將自己的整隻左臂生生擰了下來!
劇痛令他的臉上失去了血色,然而他直視著虛空,眸子卻已經從金色恢複到了冰藍色。
“魔,”他低聲喃喃,“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雲煥!”白瓔脫口驚呼,“你……”
“快。”雲煥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左臂,抬眼目的看著師姐,低聲道,“封印我!用你的力量封印我!不要再讓它出來了……絕不要!”這一刻,他的眼神堅定而無情,透出一絲狼一樣的冷酷和瘋狂。
白瓔驚駭之下往前踏了一步,卻看到那隻魔的左手再度動了起來,仿佛在極力和那隻“人”的右手抗衡著。蠢蠢欲動——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劍聖之劍急速地斬落!
出手的不是白瓔,而是那個片刻前已經失去了生氣的前代女劍聖——慕湮的眼睛陡然睜開了,仿佛是用儘了最後的力氣,在魂魄再度飛散之前握緊了手裡的光劍。沒有一絲猶豫,她將劍刺入了弟子的後心,光劍從前胸直透而出。
“該死!居然毀我分身!”魔在咆哮,左手再一次抬起,“我要讓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然而被那一劍刺中,雲煥卻仿佛恢複了神誌。手捂關胸口上的致命傷,看著虛空裡的純白色幻影,眼裡充滿了震驚和狂喜——那種目光是如此灼灼,讓提起劍準備發起第二次攻擊的劍聖出現了略微的遲疑——
這樣的眼神,和十幾年前她在地窖裡看到的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的眼神一模一樣。
原來,那個孩子一直都未曾死去麼?
空桑前代劍聖執劍立於風中,手微微一抖。與此同時,魔的力量在蔓延,斷裂的左臂開始閃電般的愈合。恢複了力量的左手開始和右手互搏,試圖掙脫束縛。重傷之下,那隻“人”的右手幾乎無法壓製那樣可怕的力量。
“快!”雲煥極力用右手壓製著左手,咬牙厲聲道,“快啊!”
那一刻,空桑葚女劍聖再無猶豫,一劍當胸刺下!
第二劍依然是透胸而過。劍柄沒入雲煥的胸口,刺穿了他的習臟,血沿著銀白色的劍柄洶湧而出——那不屬於九問,也不屬於劍聖門下的任何一招一式,但這樣的簡潔淩厲的手法,卻比任何手段都能更有效地奪去一個人的生命。
第二劍和第一劍交疊,形成了一個斜斜的十字,將他整個身體釘住了——無論屬於魔的左手,還是屬於人的右手,都無法再動彈分毫。
雲煥踉蹌著跪倒在地,然而,看著自己麵前的那個白衣女子,眼裡卻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慕湮看著跪倒在自己麵前的弟子,眼神微微一動,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另一隻手卻迅速地從他胸口抽出了光劍,然後,手腕一送,再度剌穿了他的心臟!
手起劍落,她竟毫不猶豫地連續刺出了數劍,劍劍穿心而過!
白瓔已經奔到了他們身側,卻被這樣的一幕驚呆了。血從雲煥的胸口飛濺而去,濺上了空桑女劍聖的雪白衣襟,宛如雪地上綻放的花朵一樣觸目驚心。
慕湮連刺五劍,在第五劍後頓住了手,緩緩鬆開劍柄,顫抖著倒退了一步,靜靜地看著自己最鐘愛的弟子——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任何的反抗,就這樣跪倒在她麵前,一聲不吭地受著那一劍劍穿心而過的痛苦。
光劍停留在雲煥的身體裡,那連續而來的五劍交錯縱橫,竟然在他的心臟上刺出了一個五芒星的符咒!
“雲浮禁咒!你是誰?你是誰!”在第五劍落下的那一瞬,魔物發出了狂嘯,“來自星辰彼岸的咒術!你是誰?竟然敢封印我!”
“不錯。”空桑前代女劍聖終於開口了,目光恍惚而深遠,“若不用這種上古禁咒,又怎能奈何你——連琅玕都無法收服你啊。”
“原來,原來你竟然是……雲浮人?”魔在虛裡中喃喃,“琅玕是你什麼人?你的力量和他不相上下,卻有著不受任何黑暗誘惑的心!莫非,你是雲浮城主?”
“不必問我是什麼人。”她微微歎息,感覺身體裡的力量逐漸地衰弱下去,“我穿越了生死的空間,隻是為了將你毀滅——我不能讓你毀了煥兒,毀了雲荒。”
胸口上貫穿著劍聖的光劍,雲煥卻悄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快意,抬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輕聲喃喃:“師父,您,您終於來了……”他凝視著她,露出一個奇特的微笑,“我知道,您是來救我的……你是來救我的!對不對?我等了您太久……”
慕湮看著自己的弟子,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她抬起冰冷的手顫抖地持摩他的頭頂:“煥兒,煥兒……”
一直在不停瘋狂攻擊的伽樓羅忽然停了下來,祼露在外的金座上,那個麵無表情的傀儡仿佛觸電般地一震,霍然抬起了頭——瀟眉心的黑氣還在彌漫,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慕湮那一劍重創了魔,還是雲煥的垂死掙紮觸動了她,她驟然醒了過來。
“主人……”瀟喃喃地開口,“主人!”
“伽樓羅!伽樓羅!”受到重創的魔發出了狂呼,一邊極力掙紮,試圖重新用力量控製住破軍,一邊卻呼喚著那一架殺人機械,“殺了他們……快替我殺了這兩個人!立刻毀掉這裡的一切!聽見了麼?”
金色的巨鳥隨著魔的呼聲飛起,然而隻是顫了一下,便沒了下一步的行動。
“魔,不要妄想了。瀟不會聽從你的指揮……”雲煥低聲冷笑,眼神輕蔑,“她的主人,永遠隻有一個!”魔憤怒地咆哮著,漫天的鳥靈聽到了這黑暗的呼聲都紛紛呼嘯著趕來,試圖圍攻那兩個白衣女子。然而,伽樓羅金翅鳥忽然動了起來,射出無數道金光,將那些惡有惡靈們擊落當空!
金座上鮫人傀儡的頭輕輕抬起,淚水化為珍珠錚然而落。
“是的,我隻有一個主人。”瀟的聲音響起在夜空裡,“從來隻有一個!”
“我要死了,瀟。”雲煥低聲道,“此後按照你自己的意誌去生活吧……”
“是的,主人,感謝您讓我保留了意誌……”瀟緊緊咬著嘴唇,臉色蒼白如死,伽樓羅的聲音逐漸尖厲而顫抖,“所以您若死了,我也不會聽從於任何人!我會一直一直地守著您,直到您重新輪回。”
“不,我不能再重生了。”雲煥搖了搖頭,看著自己胸口的傷——這五劍交錯組成的傷口仿佛有一種奇特的魔力,竟然將魔所有的力量都暫時封印在了左臂上,再無法蔓延分毫。
當然,也連帶著這個軀體的生命,一起封印。
魔在掙紮,似乎要破出這個被封印的軀體,騰空離去。然而無論怎樣努力,胸口上的那個血封死死釘住了它,把它釘在了雲煥的身體裡,無法動彈分毫。
魔犯怒的呼嘯,聲音嘶啞:“雲浮城主,你太過分了!這個雲荒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你已經是黃泉路上的遊魂,為何竟要逆了天地的輪回,插手這裡的事?”
“因為這裡有我所愛的人。”慕湮輕聲道,“所以,不能任憑你毀了它。”
“哈哈……可笑!”魔低啞地笑麵虎起來,帶著深深的譏諷,“要毀掉一切的,不正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好徒弟麼?殺戮從他的心裡誕生,我隻是順從了他的願望而已!”
“可是他已經知道錯了,”慕湮撫摩著雲煥的頭頂,“是不是?”
“是的,師父,”他在她的指下戰栗,“您還能原諒我麼?”
“我從未責怪過你。”慕湮微笑道,那個笑容在夜色裡宛如虛幻一般,“你已經竭尺了全力和心魔搏鬥,而且最終獲得了勝利,不愧是我的煥兒。”
破軍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光彩,這一刻,他的眼神清澈如水。
“我知道,您一定會來救我的……和我8歲時一樣——就算所有人都棄我於黑暗中,您也一定會來的。”他喃喃自語,臉上竟然帶著某種靦腆的表情,“您不知道,我有多麼愛您……”
垂死之人竭儘全力伸出手,喃喃道:“我非常愛您……師父,非常非常愛您。”
“我知道。”慕湮有些茫然地答道,“我知道的。”
“那,那就好了……”他心滿意足地微笑起來,聲音卻漸漸微弱下去,“請記住我。在下一個輪回裡,我一定還會等著您的到來……希望那個時候,您能來得更早一些。這樣,這樣……我就可以陪伴您更長的時間。這一世,我來得太晚,太晚了……”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湛藍色的眼睛合上了,再無一絲生氣。他睡得如此安靜,安詳得如同一個在日光下睡去的少年——在師父身側,那個孤獨的孩子終於沉入了夢寐以求的甜蜜夢境。
胸**錯的劍傷組成了五芒星的形狀,仿佛一個來自遠古的最強大的封印,將這個身體連著體內的魔之力量一起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