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孩子們不同意,高秀蘭已經不能管那麼多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和關吉棟的婚禮是必須舉行的。依照當時的生活條件和兩個人都是二婚的原因,關吉棟和高秀蘭的婚禮隻是很簡單地操辦了。婚禮在關吉棟的鍋爐房裡舉行,本來就不大的鍋爐房被前來道喜的人們填充得滿滿的。鍋爐房裡拉起了彩條,門上貼著大紅雙喜字,毛主席畫像掛在正麵牆上。關吉棟和高秀蘭穿著新衣服站在毛主席像下鞠躬,老柏在做司儀:“一鞠躬,團結一心;二鞠躬,努力工作;三鞠躬,革命到底!”關吉棟和高秀蘭麵帶微笑,認真而嚴肅地鞠著躬,牆上的毛主席以慈祥的微笑看著麵前這對沒有太多幸福感的再婚夫婦。
老柏說:“下麵,請新郎倌關師傅講話!”
眾人鼓掌。朱大夫站在人群裡,不太情願地鼓著掌。
關吉棟臉上的胡子刮得很乾淨,臉色紅潤,咳了幾聲道:“沒想到呀,五十多歲了,還能當上新郎倌,這叫老樹發芽呀!”
底下一個小青年喊:“老牛吃嫩草!”
眾人哄笑。
關吉棟說:“彆瞎說呀,老牛吃嫩草那得拉肚子!”
眾人又笑。
關吉棟說:“剛才不是說了,我是老樹發芽。老樹咋還能發芽呢?那是因為,高秀蘭同誌是春風,春風一吹,彆說是老樹呀,你就是木樁子,你都得發芽!所以呢,我萬分感激高秀蘭同誌,我在毛主席像前表個態,我一定要用爐火般的熱情對待高秀蘭同誌,一根腸子到底,絕不三心二意!啊,我的話完了!”
眾人鼓掌。
老柏說:“下麵,下麵請新娘子高秀蘭同誌講話!”
眾人再鼓掌。
高秀蘭強撐著一臉的笑說:“我、我也不知道該講些啥……關師傅是轉業軍人,是共產黨員,我聽說,在朝鮮戰場上立過戰功,能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我、我很榮幸。大家知道,我有四個孩子,關師傅能不嫌棄……他說他感激我,其實我感激他,我真的很感激他。我不敢說我是一個好女人,可以後在一起生活,我會對他好的,請大家放心,我的話說完了,謝謝大家!”
眾人掌聲熱烈,關吉棟跟著大家一起鼓掌。
老柏說:“下麵,鬨洞房開始!”
眾人歡呼,把關吉棟和高秀蘭圍了起來,毫無例外地由一個人拿著一個線拴的蘋果站到了桌子上,吊著讓關吉棟和高秀蘭咬。眾人簇推著,關吉棟咬了幾次都咬到了高秀蘭的臉上,眾人的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朱大夫站在圈外看著,臉上很不自然。他內心很矛盾,高秀蘭不用下鄉了,他心裡感到輕鬆,這樣他又可以在醫務室裡和高秀蘭朝夕相處,在某種程度上說朱大夫已經把醫務室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但是眼前的場麵讓他無法接受,關吉棟和高秀蘭被動的親熱讓他不忍目睹。在一片歡鬨聲中朱大夫摔門離去,他覺得再待下去他就要瘋了。
同樣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是高秀蘭的四個孩子,他們沒有參加媽媽的婚禮,這種場合也不適合高秀蘭的孩子參加。寶金和兩個弟弟坐在炕上,倚著牆發呆。炕上放著飯桌,飯桌上擺著兩個盤子,一個盤子裡裝著糖塊,一個盤子裡放著花生。寶玉眼睛看著兩個盤子,不時咽著口水。
寶玉說:“哥,吃塊糖唄……”
寶金說:“你敢拿糖,我把你手剁了!”
寶玉嚇得不敢拿。
寶銀也咽著口水,卻瞪了寶玉一眼說:“說你饞嘴巴子,你還不樂意!”
寶玉說:“我不吃還不行嗎!……哥,咱媽嫁給了老關頭,晚上睡覺,我和誰一個被窩?”
寶金說:“不知道!”
寶銀說:“老關頭不要臉!……”
寶玉說:“哥,咱媽嫁給了老關頭,咱們管老關頭叫啥?”
寶金說:“叫屁!”
寶銀說:“老關頭娶誰不好,偏要娶咱媽!哥,我把糖和花生倒了!”
寶金不吱聲。
寶銀下了地,趿拉著鞋,端起了糖和花生。
寶玉急了:“二哥!……”
寶銀說:“二哥啥呀二哥,你不舍得呀?你不舍得我也倒!”
他端著盤子往外走,走到口的時候,娟子進來了:“乾啥?”
寶銀說:“倒了。”
娟子說:“為啥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