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蘭聽出了關吉棟有些不滿意了,說:“彆,叫關大爺吧。你們幾個快叫呀!”
可是幾個孩子還是沒有張嘴的意思。
關吉棟真的忍不住了,他沒有再理會高秀蘭的感受,脾氣又上來了:“你們這幾個孩子呀,一點不讓你們的媽省心呀,你們叫了,你們的媽心裡會多舒坦呀!算了,你們愛叫啥叫啥吧,叫老鱉犢子都行!可不管你們叫啥,我也是你們的繼父!咱們今天把話說明白了,以前你們沒有父親,沒人管你們,一個個像個野孩子似的,膽子大得沒邊了,敢把天捅個窟窿,敢把地砸個眼子,沒教養,沒規矩,人見人煩。從今以後不行了,因為你們有父親了,就是說有了我,雖說是繼父,我也要管你們了,誰要再敢撒謊、打架、不聽話、乾壞事、不乾活,彆說我不客氣。你們不把我當爸可以,我可是把你們當做我的孩子,該打就打,該罵就罵,我不會留情的,要不然你們的媽找我乾啥呀,是不是?你們聽沒聽懂?啊?”
幾個孩子還是不說話。
關吉棟又提高了嗓門:“聽沒聽懂呀?”
高秀蘭下地推了他們一下:“說話呀,聽沒聽懂呀?快說話!”
半天,寶銀開口了:“……聽懂了。”
寶玉看了寶金一眼,也開口了:“我二哥聽懂了,我也聽懂了……”
高秀蘭看著寶金沒有張嘴說話的意思有點著急了:“寶金,說話!”
寶金惡狠狠地瞪了兩個弟弟一眼,依然沒有張嘴。
關吉棟不耐煩了:“算了,不說就不說吧,洗洗腳睡覺!睡覺!”
高秀蘭催促孩子上炕睡覺,她關上了娟子跑後忘記關上的院門,擔心地看著酒廠家屬區的另一端。
朱大夫和武鳳梅有兩個孩子,都是女孩。大的叫朱華,和娟子同歲,小的叫朱琴,和寶銀一樣大。娟子和朱華是同班同學,而且朱華的父親和娟子的母親都在廠醫務室工作,所以平時兩個人關係很好。一般講漂亮女孩身邊的朋友一定是個醜女。朱華就長得挺醜:大餅子臉,蒜頭鼻子,小眼睛。她一直很崇拜娟子,娟子人長得漂亮,歌唱得好,舞跳得好,人見人愛,自己卻什麼都不行,朱華覺得有娟子這樣的朋友很有麵子,是她的驕傲。
朱華對娟子今天晚上的突然到來表示了同情和歡迎,她給娟子開了院門。她下身穿了條花襯褲緊抿著棉襖,推著娟子往屋裡跑,外麵的天太冷了。娟子到朱華家的時候朱大夫和老婆武鳳梅正在抻被單,武鳳梅又高又胖,把瘦猴一樣的朱大夫扯得亂晃。
“你使點勁!”
“我這不使勁了嗎!”
“你那點屁勁!”
房門開了,朱大夫很意外地看見了娟子,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握被單的手下意識地鬆開了。武鳳梅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拽著被單的另一頭向後退了好幾步,撞到了地櫃上。“朱瞎子你想死呀!”她從地上跳起來拿著被單頭甩打著朱大夫。
朱大夫躲閃著,他抓住了武鳳梅手裡的被單。“有人來了!娟子,這麼晚了,出啥事了?”
娟子站在那,眼淚流了下來。
“爸,你就彆問了,娟子心裡怪難受的。”朱華邊說邊幫娟子擦著眼淚。
“誰欺負你了?”看見娟子哭了,朱大夫更加關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關頭……”娟子很委屈地說。
“老關頭咋了?”
“老關頭跑我們家住去了。”
娟子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朱大夫突然變得很煩躁:“這個老關頭,娘的,他到底還是去你們家睡了!……”
武鳳梅站在一旁並沒有察覺到丈夫的變化:“哎呀我尋思啥事呢,老關頭娶了你媽,上你家睡覺不正應該嗎!不是說了嗎,男女不是親,睡在一個被窩連著筋!小華子,去炕琴上再拿一套行李,給娟子焐上!”
朱華拉著娟子進了她和妹妹的屋子。
朱大夫自言自語地重複著剛才的話,他把“去你們家睡”,改成了“和高秀蘭睡了”。
這時武鳳梅才聽出丈夫話裡的意思,說:“哎朱瞎子,咋像睡你媳婦似的,挺難過呀?”
朱大夫突然發火:“我就難過了,咋的!”
武鳳梅嚇了一跳:“你抽風呀!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啥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