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是一碗水,沒法平呀。高秀蘭沒下鄉就不錯了,總該到車間吃點苦吧,就是這麼想的。”
“你也這麼想?”關吉棟明顯的有點火了。
老柏義憤填膺地說著:“我二百五呀我這麼想,高護士涮多少個瓶子,也比不了她針打得好呀!這年頭都亂了套了!”
“你說我用不用找廠領導?”
“我看你彆找了,廠裡這麼一枝花叫你摘去了,偷著樂吧。找這個找那個的,誰也不會同情你,反而覺得你是得了便宜賣了乖!”
“噢,我打光棍子他們看著就舒服是不是?”
“你和我發啥火呀!我就是怕你再去鬨才來告訴你一聲的。忍一忍就過去了,好不好?”
關吉棟聽了老柏的話,沒有去找廠領導,可是他還是心疼高秀蘭,中午下班的時候,借了一輛自行車,到涮瓶車間去接高秀蘭。武鳳梅出來了,看到了關吉棟,很意外的樣子:“呀,老關……師傅?”
關吉棟說:“你就喊我老關頭得了,啥師傅呀!”
武鳳梅說:“我可沒想喊你老頭呀!咋的,來接人了,哎呀,真是心疼媳婦呀,咋沒人來接我呀!”說完大笑。這時高秀蘭出來了,臉色蒼白,很疲倦。
關吉棟不理武鳳梅,走上前喊道:“秀蘭!”
高秀蘭聽到了武鳳梅的話,同時看到了下班的女工們都拿眼睛看著她,她有些不高興了:“你來乾啥呀?”
關吉棟說:“我來接你!”
高秀蘭說:“接啥呀,這麼遠一點的路,出門就到了!”
“冷不丁兒乾這活受不了,你上車吧!”
“哎呀,接啥接呀!”高秀蘭有點不耐煩,急急忙忙往前走。
關吉棟推著車子追上了高秀蘭,很生氣:“你咋不讓我接呀,嫌我老,怕我給你丟人是不是?嫌我老現在還來得及,咱們馬上去民政把結婚證毀了,走,去民政!”
高秀蘭倚著牆站著,臉色愈加蒼白:“不是呀,你理解錯了,我不是嫌你老,我是怕彆人說我太嬌氣,第一天到涮瓶車間乾活,就叫人來接,彆人會有閒話的呀!”
關吉棟緩了下來:“聽那些閒話不用活了,他們愛咋說咋說!你咋了,臉色這麼不好?”
“我胃疼。我就怕沾涼,一沾涼就胃疼。”
“快上車吧!來來,上來!”
關吉棟把高秀蘭扶上車,推著往前走:“啥時候得的這病?”
“生寶玉的時候,他爸不乾活,天天出去玩麻將,我月子裡洗尿布、生氣,就坐下了這病。”
“你那個男人呀,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
關吉棟騎著車子帶著高秀蘭往家走,關吉棟囑咐高秀蘭回家喝熱水,上炕躺著,什麼都不準乾。他們還想到了那隻雞,關吉棟興奮地問著高秀蘭想吃什麼口味的,想吃炒的還是想吃燉的,他說他做雞非常拿手,說得高秀蘭心裡熱乎乎的,胃痛不覺就輕了一些,沒那麼疼了。可是當他們回到家的時候,高秀蘭的胃又嚴重地疼了起來。
他們先發現,雞沒了,接下來發現,雞叫孩子們給吃了。開始高秀蘭還不相信,他不相信孩子們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可是關吉棟拿了鍋給她聞,又拿了爐鉤子蹲下來,去鉤爐坑裡的爐灰,鉤了幾下鉤出了雞腸子,高秀蘭不得不相信,雞真是讓孩子們給吃了。高秀蘭說:“這幾個孩子呀!……”就覺得胃又開始疼了。
關吉棟火了:“這是啥孩子呀,咋這麼沒教養呀!還能把一隻雞整個兒都吃了,不想著給媽留點,太忤逆了,太少教了,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孩子!”
高秀蘭站在那眼淚流了出來。
關吉棟說:“我看這孩子就是叫你慣的,你是不是不舍得打呀,啊?該打就得打,該揍就揍,棍棒之下出孝子,這是老祖宗留下的指示。你等他們幾個回來了,我非揍他們不可,不把他們的屁股打腫了,算他們便宜!”
高秀蘭捂著嘴哭出了聲音。
關吉棟覺得不對,上前扶住她:“秀蘭,秀蘭,來來,你上炕歇著,上炕歇著,哎呀這炕有點涼呀!我馬上把爐子生著,爐子生著炕就熱了,好了好了,沒事了,孩子回來我管他們!”
關吉棟幫著高秀蘭脫了鞋,把高秀蘭推上了炕,脫下自己的半大棉襖,蓋在高秀蘭的腿上:“你呀,小孩似的,總愛哭。”
“老關呀,孩子是不好,是該管,可你一定不要打他們,不要和他們發火……”
“這不打不發火咋管呀?”
“孩子們本來就怕你,不願意接受你,你剛來沒幾天就打他們,他們就更沒法接受你了。他爸懶歸懶,饞歸饞,可從來不打他們,你要想當他們的父親,你也不能打他們……你可以嚇唬他們,也可以給他們講道理,就是不能打他們,好不好老關,你能不能聽我的?”
“行,我聽你的,你的話就是最高指示,我堅決執行照辦:不打不罵不發火,給他們講道理,關鍵的時候可以嚇唬他們一下。行了吧?”
“老關,我知道你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