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吉棟硬生生地說:“誌願軍第五軍三師二團四營一連三排二班班長關吉棟!”
齊隊長不知是沒聽清還是不敢確定自己聽到的回答是否準確,他怔怔地問:“關吉棟?……你是關吉棟?!”
“關吉棟還能有啥冒牌的嗎?”
“就是誌願軍報上登的那個,戰鬥英雄關吉棟?”
“信不信由你了!”
“媽的關吉棟,你大英雄呀,你領一個班的人守了陣地三十八個鐘頭,打退了美國佬的三次進攻,這事跡我們都知道呀!你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呀!”
高秀蘭目光明亮地看著關吉棟,她不知道關吉棟還有這樣的光榮曆史。
關吉棟問齊隊長:“老齊,你是哪一年到的地方?”
“一九五三年的八月份。”
“咱們倆是一撥的,在政府禮堂聽的報告,晚間會餐,不少人喝醉了。”
齊隊長狠狠捶了關吉棟一拳:“對呀,那晚我就喝醉了,吐的呀……緣分,緣分呀!”回身對手下人,“給我出去弄酒,我要和大英雄關吉棟喝酒,這真是緣分呀,我們在戰場上一起出生入死過呀!快把衣服穿上,穿上,不過老兄你這一拳打得挺狠呀,差一點把牙給我打掉了呀!”
關吉棟邊穿衣服邊笑著說:“你嘴再賤,就不是把牙打掉了,而是把舌頭給你割去!”
齊隊長大笑:“哈哈哈,老哥,我是看你找了這麼漂亮的媳婦嫉妒呀!哪弄的呀,給咱們也找一個呀!哈哈哈!……”
一場即將爆發的戰爭在一片笑聲中和解了。除了關吉棟和齊隊長以外,沒有人能真的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娟子和寶玉隔著玻璃往裡看,看見關吉棟和那個像土匪一樣的人又是摟又是抱,不清楚屋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來的路上,寶金、寶銀走在前麵,娟子背著寶玉走在中間,關吉棟和高秀蘭走在後邊,一路上誰都不說話。一行人來到了高秀蘭家大門口,孩子們開大門進了院子,高秀蘭站下了。
“老關……”高秀蘭回頭叫住了關吉棟。
“你回去吧,回去吧!”
“老關……”
“回去吧!”
關吉棟轉身走了,高秀蘭站在那看著。風卷著雪花迷漫著胡同,一會兒就把關吉棟的背影淹沒了。高秀蘭慢慢轉身,往院子裡走去。她關上了大門,踩著地上的積雪,慢慢走到家門口,伸手拉開了門卻停了下來,突然,她關上門,轉身就往外跑,跑出院子,跑出了大門。
“媽,你上哪去呀?”娟子對著媽媽的背影喊著。
高秀蘭在積雪的路上往前急急走著,她的眼睛在雪光的照射下,顯得潮濕而又明亮,她越走越快,後來乾脆跑了起來,幾次滑倒了,站起來又繼續往前跑。她知道自己離不開關吉棟,也對不起關吉棟。高秀蘭撲到鍋爐房門前,喘著,敲門:“老關,開門,開門!老關,開門!”
好久鍋爐房裡沒動靜,高秀蘭有些急了:“老關,你在沒在屋裡呀,沒聽到我敲門呀,老關,你開門呀,開門!”
關吉棟在裡麵說話了:“秀蘭,你還有啥事?”
“老關你開門,你開門我跟你說。”
“有事你就說吧,太晚了,我就不開門了。”關吉棟隔著鍋爐房的門回應著。
高秀蘭有些生氣:“你開門我能把你吃了呀!”
“有事你說吧,我聽見了。”關吉棟的話語裡沒有任何感情,像是一碗涼水。
“老關,你還生我氣呀?”
關吉棟沒有回答。
“上次我攆了你,我一直覺得挺對不住你的……老關,你彆和我計較,我領著這幾個孩子過日子,他們不聽話,我心情一直煩躁,說出話來沒分寸,傷人,可我不是故意的呀!……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也是為孩子好,今天晚上不是你,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老關,你是個大男人,就彆和我這小女人一般見識了好不好,我錯了,我向你賠禮道歉,你原諒我行不行呀?啊,老關,求你了,你把門打開讓我進去,行不行呀老關……老關,一夜夫妻百日恩,咱們可不是一夜呀……”
關吉棟被打動了,什麼樣的男人能抵擋得住女人這樣的哀求呢?關吉棟覺得自己的身體瞬間熱了起來,他打開了門,想讓高秀蘭進來。可就在這時,娟子出現了。娟子一直跟在母親的後麵,她聽到了母親的哀求,她為母親感到臉紅,她憤怒地斥責母親:“媽,你太不要臉了!”
高秀蘭回過頭來,愣了,她很尷尬:“娟子……你、你咋來了?”
娟子轉身走了,頭也不回。
關吉棟剛剛好起來的情緒被破壞了,他再次關上門,閉掉了電燈,冷冷地對外麵說:“秀蘭,我睡了,你也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