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先生已經結婚了?”康子仁臉上劃過淡淡的訝然,禮貌地笑著衝站在輪椅旁邊的肖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肖暖忙回他一個淡淡的笑,一時間有點局促。
這個秦正南,非要當著大家的麵說這樣的話,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秦正南笑著抓起肖暖的手,對康子仁說,“半個月前回國才辦的事,還沒來得及告訴易先生,回頭補請大家喝喜酒,康教授可一定要賞臉。”
“一定!”康子仁挑眉笑道,身子側了側指向走廊那邊自己的辦公室,“姚助理說秦先生今天過來看腿,那跟我來辦公室吧!”
“打擾了!”秦正南點點頭,肖暖趁機抽出自己的手,走到他身後,推著輪椅跟上了康子仁的步伐。
在康子仁辦公室,姚準把秦正南的病曆和診斷書全部交給康子仁看完之後,康子仁對秦正南說,“我在美國讀博士的時候倒是接觸過癱瘓的病例,但畢竟不是專攻這個的。我先替你做一個簡單的檢查,再請我們醫院這方麵的專家過來會診。”
康子仁說著,就在秦正南旁邊坐下來,手觸上了他的膝蓋。
秦正南卻突然抬手按住了他的手,“康教授,我可是慕名而來的,你可彆敷衍我,不是應該讓我躺平了再好好檢查檢查嗎?”
康子仁覆在他膝蓋上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抽回手,抬眸笑著對他說,“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久病成醫,看來秦先生對自己的病情非常了解。”
秦正南瞧著他臉上那意味深長的笑,垂眸笑了笑,“了解卻無法治愈,這才是最痛苦的事。”
康子仁沒有再說話,起身對肖暖客氣地說,“秦太太,我現在要為秦先生做一個詳細的檢查,還麻煩你和姚助理回避一下,先在外麵等一會。”
肖暖忙點點頭,“哦!好!康教授,真希望您能把他的腿治好!麻煩您了!”
離開之前,她腳下稍稍頓了一下,抬手在秦正南肩膀上按了一下,才轉身離開。
秦正南臉上有一瞬間的意外,不由地扭頭看了一眼肖暖離去的背影,臉上很快變得異常柔和。
“看來易先生之前說的那些關於您的傳聞都不怎麼靠譜。”康子仁在自己的椅子裡坐下來,取下掛在脖子上的聽診器,挑眉笑著看向秦正南,“秦先生和秦太太新婚燕爾,彼此臉上都是幸福,看來感情匪淺。”
“嗬嗬,我隻知道康教授醫術了得,沒想到還是一個情感專家,懂得從麵相看內心?”秦正南回了康子仁一個同樣意味深長的笑。
“都一樣的道理,望聞問切而已!”康子仁說著,深邃的眸子掃了一眼秦正南的腿,“不過秦先生的腿,不用望聞問切,就可以診斷出來。”
秦正南眸光微微一凜,麵上笑意闌珊,“康教授果然名不虛傳。”
“那,你這腿,到底是隱疾還是隱情?”康子仁直接問他,眸子裡蘊著意味不明的笑。
秦正南控製輪椅靠近他一點,好奇地看向他,“康教授可否告知秦某,是怎麼診斷出來的?”
此刻站在走廊裡的肖暖,有點緊張地踱來踱去,不時地踮起腳尖想往康子仁的辦公室裡張望一眼,卻什麼都看不到。
比起她的焦慮不安,坐在一邊排椅上的姚準卻一臉的淡然,一邊玩著手機遊戲,一邊對肖暖說,“太太,您老人家就彆轉來轉去了,南哥那腿,要能好就總會有好的時候,不能好,你這樣擔心也沒用啊!”
“那不一定!雖說他在國外治療了這麼多年都沒治好,說不定隻是時機沒到。這個康教授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說不定真的可以幫他把腿治好。”肖暖一臉期待地說。
“希望吧!”姚準挑了挑眉,低頭玩起手機。
正在這時,一個三十歲左右、非常漂亮的女人左右手分彆牽著一個孩子,跟孩子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左手的是個女孩,六七歲的樣子,右手是一個二三歲的男孩,兩個孩子也長得非常漂亮,邊走邊鬨。
肖暖從小就喜歡孩子,瞧著眼前這兩個天使般可愛的孩子,忍不住一直盯著看了過去。
“媽媽,爸爸會不會忘記今天9月25日是什麼日子了?”小女孩甩了甩女人的手,仰著小臉問她。
“不會,今天這個日子,爸爸比媽媽記得清楚呢!今天他是來加班,這會應該忙完了,我們進去看看。”女人溫柔地笑著,朝這邊走了過來。
肖暖心裡恍然大悟,這不會就是秦正南剛才說的那康子仁的老婆和一兒一女吧?
她剛思忖了一句,就瞧見領著孩子的女人果然走過來,可還未抬手敲門,她兒子就掙脫開她的手,揮起兩隻肉肉的小拳頭就開始砸康子仁辦公室的門,邊砸還邊喊,“康教授,快開門!你老婆和孩子來了!”巨土呆扛。
那稚嫩的聲音配上那小大人般的表情,逗得在一旁的肖暖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康思誠,你小心爸爸出來揍你屁股!”小女孩在旁邊叉著腰,威脅弟弟。
小男孩卻根本置若罔聞,繼續拍門,“康教授,快開門,你女兒又欺負你兒子了!”
“好了,思言,思誠,你們倆再鬨,我就讓李叔叔帶你們回去,不去吃法餐了。”當母親的終於發了話,聽起來像是批評,語氣卻異常溫和,那臉上也是幸福的為人母親的溫柔慈愛。
思言,思誠,真好聽的名字。
肖暖看著那兩個孩子,有點頹然地在姚準旁邊坐了下來,腦子裡突然蹦出了一個念頭,如果她和秦正南是真夫妻,而秦正南有能力生孩子的話……他們的孩子應該取什麼名字呢?
如果是男孩,就叫秦始皇,如果是女孩,就叫秦香蓮……不對,這命運懸殊太大了!
“太太,想什麼呢,看到彆人家的孩子可愛,也想要個孩子了吧?”姚準看了一眼在那認真憧憬的肖暖,撞了撞她的胳膊,好奇地問。
“哪有!”她忙搖頭否認,很快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認真地對姚準說,“姚準,以後不要在你南哥麵前提孩子的事……我怕他會不高興。”
“得令!南哥說了,服從嫂子的命令是我們這些下屬們的天職!”姚準做了一個敬禮的手勢,笑得沒心沒肺。
那對母子三人進到康子仁辦公室後不久,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打開,康子仁推著秦正南走了出來。
“怎麼樣?康教授,他我先生的腿有沒有痊愈的可能?”肖暖連忙站起來去問康子仁。
康子仁看了一眼秦正南,禮貌地對肖暖笑了笑,“秦太太也莫須太過擔憂,秦先生的雙腿雖然目前看來是沒有辦法治愈的,但他雙腿上的神經組織還沒壞死,從醫學角度來看,不是完全沒有恢複的希望的。”
聞言,肖暖不由地皺了皺眉,“沒太明白,意思就是現在還是沒有治療的辦法?”
“目前是沒有任何理療和合適的藥物來治療的,但是如果可以,秦先生的腿最好每天堅持按摩,早晚各半個小時。時間長了之後,即使不能痊愈,對他的身體也是有益的。”康子仁如是說。
“哦!”肖暖看了一眼輪椅上一臉淡然的秦正南,點了點頭,對康子仁說,“謝謝您了!”
“不客氣!”
康子仁的話音剛落,身後的門被一隻肉呼呼的小手打開,上來就抱住了他的大長腿,“康教授,你兒子餓了,快帶你兒子去吃法餐……”
正是剛才那個叫康思成的小男孩。
肖暖的視線不由地又看了過去,臉上是情不自禁的柔和笑意。
秦正南這邊和康子仁已經告了彆,卻發現肖暖的視線還在那兩個孩子身上,他那深邃的眸子不由地微微眯了眯,走去牽住了她的手,對康子仁說,“看來,我太太很喜歡你家的兩個寶貝,以後我們會經常過來的。”
“好,慢走!”康子仁衝他點點頭,剛揮了揮手,兒子又抱住了他的另外一條腿,“爸爸,你再不走,你兒子真的要餓死了!”
康子仁蹲下身來,一把拎起腿邊的兒子,蹙眉佯裝生氣地說,“康思誠,我看你是皮癢了!是不是想試試護士阿姨的針了?”
“不要不要!康教授饒命!”
……
肖暖推著秦正南走了很遠,還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那幸福的一家四口,眸子裡滿是羨慕。
走出醫院上了車,秦正南問肖暖,“你很喜歡小朋友?”
肖暖愣了一下,隨即把頭要成了撥浪?,“不喜歡,吵吵鬨鬨的,一點都不喜歡!”
“真不喜歡?”他探究地看著她。
“真不喜歡!我都還是個孩子呢,我怎麼會喜歡那些小屁孩!”她堅決否認。
秦正南滿意地點了點頭,“恩,不喜歡剛好!我也不喜歡!”
肖暖看著他臉上的漠然,心裡突然覺得堵堵的。
都三十歲的人了,看到彆人有妻子有孩子,難道他真的就一點想法都沒有?估計那是不可能的……隻是,他的身體狀況,決定了他不敢去想正常人的正常追求。
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以後會娶一個陪他一生一世的妻子嗎?
想到這裡,肖暖不知道為何,隻覺得心裡更加堵得慌,忍不住將車窗打開了一點透氣。
秦正南的手機響了起來,姚準聽到那熟悉的鈴音,就知道是季妍打來的,將車速放滿了點,關掉了車裡的廣播台。
秦正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肖暖,看到她的視線一直盯著窗外,接起了電話。
“先生,結果出來了。”
“恩,在小區等著我,見麵再說。”
“好。”
姚準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掛了電話,就靠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秦正南,忍不住問,“那件事,有結果了嗎?”
秦正南驀地抬眸看過去,那眸子地冷厲嚇得姚準腳下差點踩了油門,連忙收回目光,尷尬地笑了笑,“我多嘴,我專心開車!”
秦正南沒有再理會他,忍不住又轉眸看了一眼依然看著窗外的肖暖,眉心一點點蹙起來。
肖暖,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糾結過。既希望你是肖家的女兒,又不希望你是。
希望你是,是害怕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撫育了你近二十年的父母並非親生之後會難過會頹然……而不希望你是……我多希望,二十年前,我們真的見過麵。
秦正南閉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靠進了座位裡。
“你先上樓去,我給姚準安排一點工作上的事。”車子在肖暖家樓下剛停穩,秦正南抬手撫了撫肖暖的腦袋,對她說。
“哦,好!那呆會要上去的話,給我打電話,我下來幫忙。”肖暖乖巧地點點頭,下車徑直上了樓。
姚準把秦正南推到小區最後一棟樓的樓後麵,看到了手裡捏著一個文件袋的季妍。
“先生,結果在這裡,您自己看吧!”季妍把文件袋打開,遞給了秦正南。
秦正南看著那白色文件袋上赫然印著的“dna鑒定報告”幾個大字,眸子裡劃過一抹猶豫,才伸手接了過來。
姚準看著他慢動作般打開文件夾,不由地笑了笑,“南哥,我還沒見過你這麼緊張過!”
秦正南很顯然根本沒聽見他的話,因為他的所有專注力都到了手裡的報告上。
季妍擰著眉瞪了一眼姚準,兩人又一起看向秦正南。
鑒定報告被他拿了出來,一頁一頁翻過去,在看到最後一頁鑒定結果的時候,秦正南的眸子微微一縮,又很快合上了報告,抬眸看向季妍,“你確定送過去的樣本沒有錯?”
季妍點點頭,“我和姚準一起辦的事,親自取的樣本,親自送過去的,我親自去取的報告。先生,其實我覺得這份報告根本是多此一舉畫蛇添足,不管是從太太的長相,性格還是氣質來看,我們都很容易看出來,她應該不是肖建軍和周玉的孩子。周玉常年服用的中藥我也拿去做了化驗,化驗結果顯示,如果長期服用這類藥,會導致身體虛寒,根本不會懷孕。而據我所知,周玉的藥已經吃了二十多年了。”
秦正南點了點頭,再次打開報告,看了一眼鑒定結論後麵的一行字:排除周玉(擬母)與肖暖(女兒)的親生關係。
秦正南握著那份鑒定報告看了良久,才收起來放在了輪椅座位的夾層裡,“想辦法,在離開之前再把肖建軍和肖暖的做一份。”
“好!”季妍和姚準一了點頭。
回到肖暖家,肖建軍出門了,肖暖幫周玉在廚房做午飯。秦正南將輪椅控製到剛剛好可以看到廚房裡一切的客廳一角,視線隨著肖暖的移動而移動著。
果然,肖暖真的不是周玉親生女兒,應該也不是肖建軍的。那麼,他們就應該是肖暖的養父母。如果照片是個線索的話,那麼肖暖被肖建軍夫妻收養時,應該是三四歲的光景。
而莊家人失蹤時,莊曉暖也隻有三歲多。
難道,真的就這麼巧合?
秦正南閉上眼睛,麵上仍是一片糾結。如果真的是這麼有緣,那麼,肖暖的親生父母當年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他們人在哪裡?
這天晚飯後,肖暖陪著周玉下樓去散步,秦正南把肖建軍請到了陽台上。
“正南,你是不是有事要告訴我?”肖建軍坐下來,一邊擺棋盤一邊笑著問秦正南。
“嗬嗬。媽這兩天總是在說您是個粗人,我看您心思挺細膩的。”秦正南沒有正麵回答問題,低頭跟肖建軍走了幾步棋。
“那看來,是真的有事了?她們母女倆不在,咱爺倆有話就直說,不用跟我客氣!我出車了!”肖建軍邊說著,邊舉起了手裡的“車”。
秦正南卻沒有開口,走了兩步棋之後,從輪椅夾座位夾層裡把那份親子鑒定報告拿出來,遞給了肖建軍,“爸,您先看看這個。”
肖建軍詫異地看了一眼女婿遞過來的東西,放下手裡剛剛舉起來的棋子,接過文件夾,直接取出了裡麵的東西。
雖然沒有做過這種東西,但是肖建軍畢竟也是當了半輩子的老師,在看到報告上的題目時,臉上瞬間變了色,方才臉上那對弈時的興奮消失殆儘,看了一眼之後,不解地看向秦正南,“正南,你好端端的,你做周老師和暖暖的親子鑒定做什麼?”|
“爸,您先看看結果,我再詳細告訴您。”秦正南說。
肖建軍連忙翻到最後一頁,在看到那結果時,臉上和眼睛裡隻剩下了慌亂,拿著報告的手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很努力地想笑一下,但最終卻隻是乾乾地扯了扯嘴角,“正南你,這份報告在哪弄的,搞錯了吧?暖暖怎麼可能不是周老師親生的!我和周老師”
“爸,拿去做鑒定的樣本是季妍親自取的媽和暖暖的頭發樣本,結果應該沒什麼問題。您是教數學的老師,聽暖暖說,您邏輯思維很強。您想想,如果我沒有確定的把握,我怎麼會突然把這樣的東西拿給您看。”秦正南笑著打斷肖建軍,說。
聞言,肖建軍一愣,垂眸看著那報告上的數據,怔了很久,才無奈又痛苦地搖了搖頭,“是暖暖讓你這麼做的嗎?”
“不是!暖暖根本從未懷疑過她是您和媽的女兒這件事。”秦正南實話實說。
“那,你為什麼擅作主張做這樣的東西?”肖建軍更加不解地問他。
秦正南沒有猶豫,誠實地說,“爸,我隻想知道,您是從哪裡收養的肖暖,她父母是誰你們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