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當初以一己之力禁絕佛道的狂僧靈祐,竟會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呢?”
輕輕悲歎一聲,隻見鄒棲梧一邊向裴文德講述著靈祐禪師年輕時的豐功偉績,一邊回想起自己剛剛見到對方時的那種錯愕。
哪怕直到現在,鄒棲梧都難以想象和接受。
當初那位那位主張“回收寺廟道觀的田地以充國庫”的狂僧,如今居然變成了一個肉消神弱、骨瘦嶙峋的老和尚。
每每念及至此,鄒棲梧就不禁的悲從中來。
“二十年前,當時你才剛出生沒多久……”
“文宗皇帝突然下令找到所有於當年三月初三誕生的嬰孩。”
儘管隻是凡人的鄒棲梧並不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卻也隱約聽到了一些諸如靈童祭天、長生藥引之類的流言。
然後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大清洗,以及身為文宗左膀右臂的靈祐禪師倒戈。
為了回報靈祐禪師的知遇之恩,那個時候就已然富甲一方的鄒棲梧毅然決定幫助對方,從禁衛軍的團團堵截之下救出裴文德,並且將之送出危機四伏的長安。
這才有了之後,靈祐禪師帶著裴文德遠遁終南山,在各方勢力的層層追擊之下成功逃離京都的事跡。
“而在那之後,退無可退的文宗便悍然發動‘甘露之變’,最終被宦官奪權軟禁在宮中。”
再次輕輕的歎了口氣,鄒棲梧的話語雖然簡略,卻向在場所有人描繪了一幅驚心動魄的時代畫卷。
“直至現任皇帝登上皇位,開始崇道抑佛,才重新開啟一個新的時代。”
或許是吸取了文宗的經驗教訓,現任皇帝李炎自登機開始便立場鮮明的崇道抑佛,甚至在不久前直接下達了“滅佛法令”。
也直到那個時候,鄒棲梧才因“丹辰子攻山”的後續影響,得知二十年前消失的狂僧居然隱居在這湘南險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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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二十年前發生的一切嗎?”
儘管早就知道靈祐禪師強闖終南山的事跡。
可在從鄒棲梧這個當事人的嘴裡聽完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之後,裴文德還是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愧疚。
為了自己這個毫無關係的嬰兒,當初的靈祐禪師實在是舍棄了太多的東西。
身份、地位、權勢、乃至於他自己的性命……
要是靈祐禪師當時沒有選擇違逆文宗,他如今可能依舊是那位不羈的狂僧,仍舊在為實現自己心中的理想而奔波。
反觀如今的靈祐禪師,不僅隻能在同慶寺苟延殘喘,每天還得承受著心輪劇痛之苦。
這一前一後、一上一下的鮮明對比,饒是一旁默默無語的裴弘都一時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來形容自己的心境了。
【原來,當初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嗎?】
腦海中不由得閃過自己父親那張老邁的麵孔。
原本還覺得“帶裴文德回家認祖歸宗”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的裴弘,忽然覺得靈祐禪師的表現比自己的父親更像是一位父親。
【這就是老爺子一直不願意強迫他們的原因嗎?】
種種念頭不斷在裴弘的心中回蕩,原本理直氣壯的他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帶裴文德回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