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術是我國獨具特色的一項運動,它是一種可以獨練,可以比賽,又可以表演的運動項目。它既具有擊技的實用價值,又能起到全麵增強體質的健身作用,並在造型和套路中又具有表演的藝術美。
中國武術有三個組成部分,即擊技、舞蹈和技巧。擊技是主體。舞蹈和技巧揉合在擊技之中,一招一式,既具有身體靈活的技巧,又具有藝術的美,這種美的運動和運動的美,是經過長時間的發展而形成的。
考古資料表明,我國許多新石器時期的遺址中,發現有石斧、石刀和石矛頭等兵器。有了兵器,就有使用兵器的方法,這就是擊技的起源,掌握擊技的本領在古代叫做武藝。春秋、戰國時期,由於戰爭的需要,各諸侯國君都大力提倡武藝。據《荀子》說,“齊人隆技擊”。齊桓公的宰相管仲,曾下過命令叫各鄉把“有拳勇股肱之力者”,推薦給政府任用。《吳越春秋》記載,越王勾踐被吳王夫差打敗了,棲於會稽,練兵複仇,遣使聘請越女,“問以劍戟之道”。《莊子·說劍篇》上還記錄了當時劍法的要領:“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失之以至”,成為後代劍法的基本要訣。西漢的史學家司馬遷在敘述其先業時說,“司馬氏在趙者,以傳劍論顯”。圖窮匕首見這一典故是很有名的,它說的是戰國末年衛國人荊軻遊說燕國,燕太子丹尊他為上卿,派他去刺秦王政(即秦始皇)。燕王喜二十八年(公元前227年)他帶著秦逃亡將軍樊於期的頭和夾著匕首的督亢(今河北易縣、涿縣、固安一帶)地圖,作為進獻秦王的禮物。獻圖時,“圖窮匕首見”,刺秦王不中,被殺死。在河南南陽唐河發現的一塊漢畫像石,內容似為荊軻刺秦王圖。畫中三人,自右至左為荊軻、秦王、秦舞陽。荊軻左手握秦王之袖,右手持匕首刺之。秦王抽身站起,橫劍欲還擊(圖八)。這些史料都說明,擊技在春秋戰國時期,有一個較大的發展。更為重要的是,當時的軍事家不僅認識了練習擊技可以直接提高作戰能力,而且“可以強士體”,提高軍隊成員的作戰素質。這就為擊技的廣泛發展奠定了重要的思想基礎。
擊技中的攻防技術是一對矛盾,是相互製約、相互促進的。每出現新的進攻技術,就會有新的防守動作,每出現新的防守動作,就會有更新的進攻技術。我國古代的攻防練習最早就是采用對練形式,這就可以起到互相促進的作用。傳說在夏代禹王時就有了“乾戚舞”。乾就是盾牌,戚就是斧頭。一個是進攻的利刃,一個是防守的堅器。一手執乾、一手執戚而舞,象征著攻防技術的同等重要。周武王伐商勝利之後,創作手執兵器,“列成戰陣,以象擊刺”的大武舞。這是由攻防練習演變成的大型舞蹈。在漢畫像石的圖象中,有許多兵器對練圖,有長兵器的對練,有短兵器的對練,也有短兵對長兵的對練。兵器對練是一種很有趣的練習,雙方真真假假,不讓對方探知虛實,於是就變化出許多新的動作。徐州博物館藏有一塊漢畫像石,是四幅連環畫式。其中一幅是兩人各執長兵器對練,其它三幅各有四人,象是去看比試,又象是看了後邊議邊走。這一圖象(圖九)反映了漢代的兵器對練已吸引了觀眾的興趣。又如在山東微山縣發現漢代格鬥畫像石,圖中兩人,左邊一人執刀、盾,右邊一人執刀和勾鑲,兩人對打(圖一○)。在南陽唐河縣發現的漢代搏擊畫像石,圖中兩人,左邊一人頭戴冠,著長衣,雙手執鉞,鉞折人仰,欲傾於地,右邊一人冠拋於空中,瞪目張口,手執長劍作搏擊狀。畫像十分形象生動(圖一一)。另外,在江蘇徐州和河南京陽還發現了長兵器對短兵器和徒手對長兵器對打的漢畫像石(圖版19.20)。
漢代的角觝戲是饒有興趣的。漢武帝元封三年舉行了一次大會演、長安城附近三百裡的人都趕來觀看。角觝戲是一種配上音樂的化妝武打戲。但其基本形式卻是“兩兩相當”的對練。《西京雜記》說:“三輔人俗用以持刀為戲,漢朝亦取為角觝之戲焉。”漢代的兵器對練也成為武打的內容。角觝戲的流發展,成為武打戲,但其對練形式卻是後來武術的發展基礎和重要組成部分。
擊技是中國武術發展的主要源頭,但不是唯一的源頭。世界上各民族在其發展的過程中,都創造了各種兵器的使用方法,都有擊技,但都沒有發展成為中國武術這種具有藝術色彩的隆身運動。西歐古代的劍術演變而為擊劍運動。擊劍有重劍、輕劍、佩劍、花式劍等,其基本動作都是擊刺。它和中國劍術的藝術色彩相去甚遠。中國武術除去擊技之外,還吸收了武舞和技巧,才成為具有美的運動。所以舞蹈和技巧也是中國武術之源。
於戚舞、大武舞,都是古代集體的武舞。另外還有單人的武舞,如大象、大夏。據《禮記·內則》上規定,奴隸主子弟年滿十五歲就要開始學武舞。奴隸社會是十分重視舞蹈的,在各種祭祀和宴禮中都要跳舞。如祭山川時跳兵舞,祭社稷時跳帗舞,祭四方時跳羽舞,祭旱神時跳皇舞,朝廷禮會時舉行“公庭萬舞”,賓朋宴會時舉行“蹲蹲舞我”、“屢舞僛僛”,甚至在射箭完畢時要隨著音樂節拍“興舞”,在奴隸社會,這種廣泛開展舞蹈活動,使舞蹈在社會上有著深厚的基礎,並推動了舞蹈向各方麵發展。到了戰國未年,劍術和舞蹈結合,就創造出了劍舞。《史記·項羽本紀》記載,鴻門宴會,範增要殺死劉邦,唆使項莊離座舞劍。“莊曰:‘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劍舞。’”項伯為了要救劉邦,“亦拔劍起舞,常以身蔽翼沛公”。這表明,這種劍舞既能作單人舞,亦能作雙人舞,進退擊刺必有一定之規,才能互相配合協調,達到賞心娛目的目的。
唐代的舞蹈吸收了西北邊疆少數民族的健舞,使舞姿更為豐富多彩。杜甫在《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詩中,寫舞劍器的情景是,“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電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雄壯的舞蹈給觀眾的感受是“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唐太宗統一天下後創作“七德舞”(又名秦王破陣樂),“教樂工百二十八人,披銀甲執戟而舞。舞初成,觀者皆扼腕踴躍”。舞蹈藝術不僅能給人極深的感染力,還能給人以美的啟示。如《明皇雜錄》上說:”開元中,有公孫大娘善舞劍器,僧懷素見之,草書遂長。”《曆代名畫記》上說:“斐旻善舞劍,道玄(吳道子)觀旻舞劍畢,揮毫益進。”由此可見,唐代的舞蹈在社會上已有極大的影響。
斐旻是唐代有名的劍舞家。他的劍舞與張旭的草書、吳道子的繪畫,被時人稱之為”開元三絕。《獨異誌》記載,斐旻的劍舞,已不僅僅是配合音樂節拍的擊刺進退,而是揉合了雜技的技巧表演,“旻左旋右抽,擲劍入雲,高數十丈,若電光下射:旻引手執鞘承之,劍透空而下。觀者數於人,無不悚懼。”斐旻劍舞使觀眾悚懼的,是高數十丈的劍投空而下。這種擲接兵器的技巧,在南北朝時屬於雜技表演。《洛陽伽藍記》記載:“有羽林馬僧相善角觝戲,擲戟與百尺樹齊。虎責張車渠擲刀出樓一丈。”斐旻把這種雜技技巧揉合於劍舞之中,遂使劍舞更為生色。
宋以後的武術套路,不僅有擲接兵器的技巧,還有翻筋鬥、打旋子、劈叉、軟翻等技巧動作,更使得表演驚險神奇,熱烈感人。
斐旻的劍舞已具有武術的特點,它既有左旋右抽的擊技,又有舞蹈動作,還有擲接兵器的技巧,為以後的武術發展奠定了基礎。從劍舞的發展演變過程來說,舞蹈和技巧都是最初的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