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百姓擠在道旁,伸長脖頸,向大道上看去,都想看一看武威王新娶的夫人是個什麼樣子。
在大道上,是一條長長的車隊,緩緩向臨淄行去。每輛車都裝飾得極其奢華,無數家丁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鮮亮的衣裳,手持儀仗,排著整齊的隊列,簇擁在車隊的周圍。每個人昂首挺胸,紅光滿麵,為自己是糜家的一份子而自豪無比。
糜家在朐城一帶,本就是人人敬仰的大族,今日更能和權傾天下的武威王聯姻,將家裡的小姐嫁與武威王為妃,讓糜家上下,人人感覺到臉上光彩無限。從今之後,糜家便是在整個天下來說,也將是一個響當當的名門望族。
為了慶祝小姐出嫁,並要在青州軍士、百姓麵前為小姐掙足臉麵,糜家的管家儘心準備,讓他們今天都穿上了漂亮的新衣,還把自己家牧場的駿馬都牽出來,給家丁騎上。這樣龐大的送親隊伍,在徐州隻怕沒有第二家能做得到。雖是花錢如流水,管家也隻有忍住心疼,努力把親事辦得更加隆重一些,反正糜竺是不會在乎錢的,隻要能討主公、小姐和武威王歡喜,管家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此時,這支送親隊伍的主角,年輕美貌的少女糜幻躲在最大最華麗的一輛馬車的車廂裡,偷偷地掀起車窗簾布向外麵看,看到那麼多百姓都站在道旁揮手歡呼,個個滿臉喜色,似乎都甚是為自己的婚事而高興,不由又羞又喜,放下窗簾,輕咬櫻唇,呆呆地出神。
她冰雪聰明,知道這些百姓都住在青州,自然不是很知道糜家的大名。他們這麼高興,定然是因心中愛戴武威王,才會對他娶親而喜形於色。想到這裡,她不由對自己將要嫁的男子充滿了好奇。
雖然前些日子在家裡看到了他一眼,可是隻一轉眼間,他便拍馬出莊,去追殺叛逆所封的兗州刺史劉備,那有名的叛賊。那驚鴻一瞥之間,糜幻已將他的英俊高大的身影牢牢銘刻於心,再也無法抹去。想到自己曾被他擁在懷中,那溫暖的感覺似乎還在身上留存,糜幻不由嬌軀微微發熱,臉頰也變得滾燙起來。
她一雙纖纖玉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胸前那一串晶瑩無比的明珠項鏈,低下頭來,看著它裡麵異彩流動,不由欣喜微笑。
這串項鏈,由上百顆手指肚大的璃明珠組成,足有三層,掛在頸上,布於胸前,似水滴般晶瑩,甚是惹人喜愛。
這等寶物,從前並沒有出現過,隻是聽人說起過青州來了海商,賣了些“璃明珠”給當地豪族,卻未曾賣到徐州。如今一見,果然是明亮晶瑩,不愧是天下奇寶。
糜幻本是少女,對這寶物愛不釋手,想到那武威王對自己如此重視,竟將這等價值連城的寶物也贈給自己,作為結婚的彩禮,更是滿心幸福,便似蜜一般甜。
家中的幾個嫂嫂和同族姊妹看了這等珍貴寶物,都羨慕不已,隻恨自己不能有這般福氣,嫁與武威王,每人都拿著那璃明珠項鏈,舍不得放下,美目中都似要噴出火來。
糜幻自己得了幸福,羞喜之際,也對她們充滿同情,答應到了青州後,定要懇求武威王,送些璃明珠鏈回徐州,給各位嫂嫂姊妹,這才讓她們稍稍感到些安慰,流著淚送她出門去了。
行了許久,終於到了臨淄。糜幻這一路上胡思亂想,又羞又喜又怕,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麼樣的生活在等著自己。
“隻要他肯待我好,我也就知足了……”糜幻模模糊糊地想著,想著自己同族裡那些出嫁的姑姑、姐姐們幸福或者不幸的婚後生活,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對幸福生活的期待和淡淡的惶恐,隻盼那英偉男子能夠寵愛自己,不要讓自己在那舉目無親的青州孤孤單單地生活下去。
武威王廣有姬妾,其中有一個還是鮮卑中郎將的妹子,她早就聽說過,倒也不會覺得奇怪。在這世間,似這等權勢熏天的大將軍、大王若沒有很多姬妾,那倒是一件奇怪的事。自己初來乍到,他的那些姬妾會怎麼樣對待自己,武威王又會偏向哪一邊,都在未知之中。想到這裡,糜幻芳心百轉,又是惶恐,又是憂傷。隻希望能與他那些姬妾好好相處,不要讓自己生活在一個滿是敵意的家裡,也就好了。
她一路胡思亂想,坐在華麗馬車裡向前行去,隻顧想著心事,也沒有注意到車隊已經來到了臨淄城門前。
突然,車夫拉住駿馬,停住了馬車。糜幻這才回過神來,心中奇怪,偷偷掀開車窗簾,卻見整支車隊已經停了下來,在前麵,似乎有什麼隊伍擋在前麵。
糜幻正在納悶是誰敢擋住自己家送親的車隊,忽聽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呼聲自四周傳出,無數人都在大聲狂呼道:“叩見大王!”撲通通的跪倒聲,響成一片。
糜幻這才知道是自己的丈夫親自出城來迎接自己,又是興奮,又是羞澀喜悅,雙手捂住滾燙的麵頰,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在臨淄城中,一支騎兵奔馳而出,每名士兵都是健壯剽悍,身上衣甲鮮明,手持旌旗,在風中招展。
他們馳出城門,向兩邊分開,排於道旁,高舉旌旗,立得筆直,便似旌旗之林,在城門外大道旁排出了數百步,顯得甚是隆重。
緊接著,一騎戰馬自城中馳出,穿過上千騎兵布成的旌旗林,如風般馳向糜家車隊。那馬通體黑毛,神駿無比,馬上騎士,頭戴束發金冠,身披淡青錦緞戰袍,相貌英俊至極,雖是麵容稍嫌冷峻,唇邊卻有一絲微笑浮現,更顯得充滿了男子魅力,令得圍觀的臨淄城中少女與送親的糜家婢女麵色緋紅,幾乎透不過氣來。
糜家人一見,便知那自軍中馳出的必然是武威王,慌忙跪倒叩拜,不敢仰視。
封沙縱馬直向糜家車隊馳來,看著那些華麗的馬車,一眼便認出那最大的一輛正在車隊中央,旁邊護衛甚多,還有幾個美婢隨在車邊,猜到那必是糜幻所坐,眼中不由升起一絲欣喜的光芒,催馬向那邊馳去。
馬車邊的護衛侍從和婢女都已俯伏於地,不敢抬頭。封沙一直馳到車前,跳下馬來,緩步走到車轅邊,微笑著,緩緩道:“請糜小姐下車!”
糜幻在車中正在羞喜之際,聽到他的聲音,心頭鹿撞,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是武威王的話,雖不是聖旨,也差不了多少,她怎麼能不聽。雖然不想被外麵無關的百姓、軍士看到自己,她也隻得忍著羞澀,放下頭上的麵紗,遮住了美麗容顏,伸出顫抖玉手,掀開車簾,舉目看去,正看到那英武無雙的男子站在車邊,含笑看著自己。
看到那充滿魅力的熟悉笑容,糜幻如遭雷擊,登時呆住,便似一具玉雕美人般,再也無法動彈。隻有一雙明眸,迷醉地看著那男子的英俊容顏,再也移不開去。
封沙正在耐心等待著她的出現,想要再度看到她那美麗容貌,卻看到她已經戴上了麵紗,隻有一雙明亮的眼眸,燦若星辰,裡麵含有無儘的迷戀之意,看著自己發怔,不由微笑起來,緩緩伸出手,牽住了她的玉手。
糜幻被他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更是渾身劇震,感覺著他手的溫暖有力,芳心都似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封沙小心地牽著她溫軟滑膩的玉手,將她從馬車中引出來,輕舒猿臂,將她抱在懷中。
糜幻忍不住低低地嬌呼一聲,羞喜無限,將臉埋在他的頸間,輕輕呼吸著他那醇正的男子氣息,再也不敢抬起頭來,讓圍觀百姓看到自己羞澀的樣子。
圍觀的百姓和糜家的奴仆此時正在低頭叩拜,不敢對那天神般仁慈偉岸的武威王稍有褻瀆之意。隻有那些充滿夢幻的妙齡少女、侍婢才敢大著膽子偷偷抬眼看向那引人著迷的武威王,見糜幻被他擁在懷中,此舉頗為逾禮,不由又是震驚,又是羨慕嫉妒,忍不住將幾滴少女懷春之淚,灑落在地麵上。
此時雖是晴天,卻有一場隱藏的小雨暗暗灑在這青州土地上。在雨中,不知有多少少女為了那英武男子而心碎。
蹄聲輕輕響起,幾個士兵牽著一匹淡紅色小馬來到武威王身邊,跪倒叩頭,不敢多看他們一眼。
那匹小馬個頭不算太高,卻甚是健壯,身上配著鞍韉,卻是側鞍,裝飾得華麗無比。
封沙抱著懷中香軟的少女,感覺著她芳心狂跳,如敲鼓般震響在自己胸前,不由微笑,緩步走過去,將她小心地放在馬上,拉起她的手,將馬韁交到那玉手之中。
糜幻坐在馬上,拉住韁繩,抬頭看著四周的家仆、百姓都拜伏於地,沒幾個人敢抬頭看自己,心中方才稍稍有些安定。隻是遠處那些大膽抬起頭來的臨淄少女閃閃的眼神讓她還是有些不安,便舉目看向封沙,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依靠。
封沙也已上了馬,轉過頭,向她微微一笑。牽起她的手,向臨淄緩緩馳去。
再度看到他的笑容,糜幻便又似第一次看到時那樣,整個人呆住,神魂飄蕩,不知所以。隻能下意識地催馬前行,跟著他一路向城門而去。
她在家中,也曾習騎術,這種側鞍正是她在家裡常騎的馬上所配那種,騎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想起武威王如此心細,竟連自己喜歡騎馬也派人打聽出來,不由暗自喜悅感激,知道自己終生有靠,淚水漸漸充盈了眼眶。